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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算你哥出了事，你就不会雇个护工照顾他？你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你去守着他又能有什么用？顶多不过是添麻烦罢了！你就是这么处事的？”
“这就是你跟我们的不同！”钟先生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接了一句。
他穿了件米色的格子毛线衫，冷冷的打量着钟夫人：“在你眼里，只有利益最大化。在你眼里，只有用钱办事，从来不用心，你怎么会理解得了别人？”
钟夫人指着钟鼎的手指慢慢的收了回来，她有些哀伤的看着站在阳光里的钟先生，然后瞬间振作了精神，微微昂起下巴道：“这世上谁不是拿钱办事？尤其我们还是做生意的，做的就是钱！”
钟先生微微勾唇笑了笑，却不再跟她吵，转头看着钟鼎。
他的眼神清澈坦荡，钟鼎忽然有些惭愧的转过头去。
如果说他跟钟鸣在一起，最对不起谁，那一定是钟先生。
从小，钟鸣不招钟夫人喜欢，他那会儿又偏爱欺负他，钟鸣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钟先生在操持。甚至，钟鸣提笔写的第一个字，都是钟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
钟鼎那会儿常常见钟鸣被钟先生抱在怀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无比融洽的坐在书房那张高高的书桌前，大手握着小手。钟鸣则拧着眉头，一笔一划笨拙的写着什么。
其实后来想想，他那会儿大概也嫉妒过，于是愈发的欺负钟鸣，于是愈发的不讨钟先生喜欢。
如今，钟鼎自认可以毫无顾忌的对钟夫人坦言自己对钟鸣的喜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钟先生启齿。
只因为钟夫人一贯强势，哪怕钟鼎得她喜欢，也不过是骂骂而已，他小时候也是被骂惯了的，成绩不好的时候、打架受伤的时候……
钟夫人从来不会因为对他的宠爱而轻易饶他，总是骂得他不敢抬头。
可是，也正因为知道钟夫人的脾气，从小就被骂惯了，钟鼎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可是，钟先生不一样。
都说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吓死人，这话不假，因为你永远无法猜测他会以何种方式爆发出来。
钟鼎顿时心虚的喊了一声：“爸。”
钟先生点点头：“你哥出事了？怎么不跟我说？”
钟鼎实在不想回忆起医院的傻事儿，只能道：“只是小毛病。”
钟先生嗯了一声，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帮你妈照顾公司，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这么任性，给爸爸打个电话就好了，爸爸可以随时过去的。”
钟夫人显然也没想到钟先生会这么说，微微有些赧然，喃喃唤了一声：“亚然……”
钟先生对她点点头道：“我回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奕娟。”
钟夫人身体微颤，多少年了，钟先生都没这样唤过她的名字了。
她忽然精神又是一凛，有一种危险的预兆。
就见钟先生坐到她对面，交叠了腿，温和的眼睛看着她：“奕娟，我们也吵了二十多年了，如今，连孩子都大了，这样的关系，我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你累，我也累，对孩子也不好。我们离婚吧。”
钟夫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她有些失态的大吼起来：“肖亚然！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了，你居然还想跟我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是不是？”
钟先生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却还是压下了怒气道：“奕娟，你先别激动，当初我们的婚姻本就不是美满幸福受到祝福的，拖了这么些年，关系不但没能改善，还愈来愈僵，一直这么过下去，你难道不会难受吗？趁大家还不算老，早些离了，也好过自己的日子。如今孩子也大了，我们离婚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难以弥补的伤害。更何况……”
他笑了笑：“两个孩子只怕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所以，我也没避着孩子说这话。”
他转头看了看钟鼎，钟鼎无法否认的低下头。
“至于我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你心里有数，我也对你常年雇佣的那位私家侦探的能力有数。奕娟，你自己想想，夫妻两个，走到要长年累月雇佣一个私家侦探的地步，还有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不会拿走你的一分钱。当年我当小讲师，也存了点钱，这笔钱你当然看不上眼，可我这些年无事可做便学着做了点投资，到如今也算有点微薄积蓄，以后慢慢来，总不至于饿死自己的。”
“只是有一点，希望你成全。”
“你不喜欢阿鸣，你我心里都有数，如果我们离婚，我希望阿鸣能跟着我，你看怎么样？”
钟夫人用力的摇着头，忽的抬手捂住脸，泪水唰的一下便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捂住脸，就能当不存在的。
钟先生，或者，我们可以叫他肖亚然了，他递了一张纸给钟夫人，叹息一声道：“当年你找我时，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两个不合适。我却没想到，那个从林荫道上跑过来，拉住我的小女生的性格竟然如此倔强激烈，那一句拒绝大抵伤了你的自尊心，竟让你使了那样激烈的手段也不惜促成这段婚姻。”
“奕娟，我是男人，无论我性格如何温吞，也会有男人的骄傲和自尊，你扣住我妹妹的救命机会逼我就范，这样的手段使出来，如果说我不恨你，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后来，她果真……”
“虽说不能全怪你，但是，与延迟救治时机必然是有关的。不过，这么多年来，如何巨大的仇恨也该磨光了。”
钟夫人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一惯端庄高贵的人，这会儿却是双目红肿，盈盈含泪，肖亚然看了也不由叹息。
他接着道：“这段婚姻，不过是两个人互相折磨罢了，早些年，我虽然恨你，可是，你的确是完完整整的交到我的手上的，这么些年来，你真心待我，我也明白，更何况，我也不会一点错都没有。曾经便跟你提过离婚，你的反应都太激烈，我那时仍旧气盛，禁不住便跟你一顿好吵，到如今，我已经年逾四十，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跟你谈这个事了。你先好好想想，再给我回答，好吗？”
他站起来，迎着钟鼎复杂的眼神，微微笑了笑道：“好好照顾你妈，我先走了。”
钟鼎艰难的点点头，就见肖亚然毫无留恋的走出了钟家大宅。
钟夫人仓惶站起来，看着肖亚然的背影慢慢走远，她忽的回头，看着钟鼎道：“我是不是很失败？”
钟鼎一阵心酸，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
钟夫人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钟鼎道：“不！老妈你很厉害！你看，钟氏在你手里何止光大了一倍？爸说得对，你们这段婚姻，两个人都有错的。不能单怪你。”
他轻轻拍着钟夫人的背，低声道：“但是，妈，不管如何，我都感谢你生下了我和哥，真的。”
钟夫人止住哭声，抬起头来：“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妈应该跟你爸分开？”
钟鼎叹息一声道：“我只是觉得，爸他从来没快乐过，你也是。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吧。换一个身份，重新相识，如果真的有缘分，以后说不定还能复婚的不是吗？”
他忽然恢复了口才，笑道：“你看，如果爸以后还要找一个人过一辈子，那这个世上又有谁能跟你比呢？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像你一样跟爸相处了二十多年不是？你的起点是最高的啊！分开以后，以朋友的身份再见，你们两个都能心平气和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钟先生，我爱你……
第 39 章
“你好，请问钟鸣是住这个宿舍吗？”肖亚然对着跻着拖鞋来开门的邢少微微一笑，问到。
邢少打着呵欠揉了揉眼，打量着肖亚然不像坏人，这才懒洋洋的答了：“嗯，是的，他出去踢球了，还没回来，你先进来等他吧。”
他盯着肖亚然的脸又看了两眼，小声问：“大叔，你是钟鸣的……爸爸？”
肖亚然被这声毫不迟疑的“大叔”微微打击了一下，想了想自己的年龄，又只有苦笑。
他几乎是直接从年轻小伙子蹿到大叔这个份儿上的，没有过青春萌动，没有过怦然心动，更没有树荫下心跳如雷的等待。等自己回过味儿来，已是妻子俱全的年龄，只可惜，这对他并不是个好事。
肖亚然点点头：“嗯，我是他父亲，你是他的室友邢楚吧？钟鸣多亏你照顾了。”
“没有没有！钟鸣他很能干的！”邢少赶紧将眼角挂着的一滴眼泪珠子擦了，礼貌周全的将肖亚然迎进宿舍。
他这句话却没有说谎，钟鸣的确能干，如果没有钟鸣，就没有眼下这个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堪称模范的宿舍，没有他一觉醒来总在一边儿用热水烫着的早饭，更没有晚上半夜三更的留门儿了。
不过，你看，这宿舍收拾得能见人了，见的也是他爸嘛！所以，这宿舍还是让他继续收拾吧！
邢少心安理得，搬了张凳子过来，就开始热情无比的跟肖先生哈拉。
而这些日子以来，顾彦伦拐着方儿打探钟鸣有没有“交往中”的情人无果后，终于忍不住挠心样的折磨将这个问题直接问出了口。
“情人？”钟鸣眨眨眼睛，给了顾彦伦一个让他心花怒放的答案：“没有！”但是，有配偶，也就是1号！
顾彦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开始借着自己的身份之便无时无刻的粘上来。
邢少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有意调笑钟鸣，却屡屡败在钟鸣一本正经的脸色之下。于是，只能的怀着恶意的看好戏心理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
相处下来后，顾彦伦知道钟鸣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于是夸张的将钟鸣对院足球队的重要性上升到了缺之不可的地步，成功的将钟鸣拉入了院队。
于是，两人的相处时间也就随之直线上升了。
踢完今天的练习赛，顾彦伦趁递一支冰淇淋的机会，递过去的手就不收回来了。
钟鸣看了顾彦伦两眼，直看得顾彦伦开始脸红，心里也直打鼓了，钟鸣却镇定自若的将冰淇淋换个手。
顾彦伦心里乐得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握住钟鸣的那只手手心里全是汗，嘴上赶紧的用踢球的事儿来分散某人的注意力：“那你记得来参加训练啊，我们学院可就靠你了！”
钟鸣作为最高智脑的骄傲顿时被满足，微微有些得意的咬掉一大口冰淇淋，微眯了眼睛：“好啊！”
然后学着邢少的样子一脚踢开了半掩的宿舍门，看到了正在打量他干净整洁的小窝的肖亚然。
钟鸣略微有些高兴的喊了一声：“爸！”
随着这一声其实对他来说算得上陌生的称呼出口，钟鸣的心口一下子变得暖烘烘的，仿佛多出了什么东西一般，一看到肖亚然就觉得亲切和安心。
肖先生的脸上顿时多了点微笑，风度翩翩的转过身来，目光一下子落到顾彦伦牵着钟鸣的那只手上，笑容减了两分：“小鸣回来了呀！”
顾彦伦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低着头，心里忐忑得不行。
他是出过柜的人，自然知道父母面对这种事会是什么态度。他眼下还没让钟鸣爱上他，若是就先一步在钟鸣父亲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想而知那种后果。
肖先生却只是怔了怔，便镇定自若的走过来，伸手捋了捋钟鸣微微汗湿的头发，不着痕迹的将钟鸣的手握在了自己掌心里，捏了捏，笑道：“小鸣喜欢踢足球？爸爸都不知道呢！”
肖先生身上有一种在钟鸣记忆中埋藏得很深的味道，熟悉得让钟鸣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说是记忆，其实不对，因为准确说来，这些记忆应该是属于【钟鸣】的，而非0号的。只不过，自从在自己的脑域中寻找到了【钟鸣】的痕迹后，0号就渐渐的开始融合他的记忆了。
于是，往日这些在0号来说，不过是一种平白的资料的东西，在上次住院过后，就渐渐的鲜活了起来。
像是……像是黑白画被谁悄悄的涂上了色彩一样……
钟鸣有些欣喜的举起手中的冰淇淋，伸到肖先生嘴边：“爸爸吃！很好吃的！”
肖先生禁不住皱了皱眉：“爸爸不喜欢吃甜的。”
钟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下来了，肖先生只能低头咬了一小口，凉丝丝的香芋味道瞬间便在味蕾上弥漫开去。
奇怪的，并不觉得难吃。
钟鸣一下子就笑了，他顺从着自己的心意一下子扑到钟先生怀里，将钟先生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只能笑着喝止：“小鸣你在干什么？这么大了，竟然还要撒娇吗？”
钟鸣有些汗湿的脑袋在钟先生的胸口轻轻的蹭了蹭，像只毛绒绒的大型犬科动物。
他嘟嘟囔囔了句“爸”，忽的伸臂搂住了肖先生的腰——当然，不忘先将化得差不多的冰淇淋先舔上几口。
肖先生轻笑一声，回搂了钟鸣。
肖先生是正宗的文人，他的手算不上宽大，却有一种秀美和干净的感觉，就这么轻轻的抚着钟鸣的背，自然而然。
两人之间的温情和依赖，让一旁的顾彦伦和邢少都有些惊讶，甚至，还隐隐觉得有些尴尬。
肖先生却是自自然然的抬起头来，看向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顾彦伦，对他点头示意：“你好，我是钟鸣的爸爸，你是他的朋友吗？多谢你照顾小鸣了。”
顾彦伦微微垂下眼睑，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嘴上却不得不答话：“不，倒是钟鸣常常照顾我，这次的球赛也是，钟鸣能够答应参加，对增强学院的实力的确是功不可没。”
“是么？”肖亚然摸了摸钟鸣的脑袋，笑道：“原来，我们家小鸣这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