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天师一把抓
“臭道士，你给我出来！”
狐迁欢蹿上了屋顶，踏着瓦片走来走去，但是不管他怎样找寻，始终没有张隐逸的身影。他渐渐地明白，对方用的是千里传音，他的脑门有广德星君所下的灵印，张隐逸要追寻到他也不是不可能，他此刻大概还在缑岭山上，对着宝镜监看他的一举一动。
哼，他就不相信张隐逸有本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看着他。他一定可以找到机会扑倒沈云栩，否则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全身的针毛倒竖，狐迁欢怒气冲冲地转身回房间。
或许是太生气的缘故，他一个不为意，足下打滑，身体直直地从屋顶之上跌了出去。
“嗷嗷嗷嗷。”
他嗷叫着伸出尖爪去挠屋顶的瓦片，却没能阻止下坠的势头。身体凌空飞出，堆放在墙角的竹竿应声而倒，好大的一阵乒乒乓乓，他最后掉进了庭院正中的水池，弄得水花四溅。
这回真的是我本将心托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原本已经安寂了下去的客栈中，厢房陆续地亮起了灯光，一片怨骂之声响起。狐迁欢自知闯祸，赶紧夹起尾巴闪人。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从走廊上经过，尾巴突然被人用脚踩住，青年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哪里来的狐狸半夜搞怪？”
“嗷嗷。”
狐迁欢痛得眼泪都几乎流出来了。
这人的大脚还真是毫不客气啊。
“他是我养的狐狸。”沈云栩也被吵醒了，披着外袍打开房门走出来，声音透着寒意。狐迁欢呆呆地抬起头，相处了七八日，他这刻才知道，原来脾气再好的人也是会生气的，并且一旦翻脸非同寻常。
“嗷嗷。”
他认错地把头垂了下去。
“请把你的脚收回去，别弄伤了我的家宠。”沈云栩弯腰把地上的狐狸抱了起来，但是站在对面的冯梓尧把脚收了回去，却伸出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高大的身影罩下来，两三年不见，眼前的这个人在官场之中，历练得更加的深沉不露。
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偏偏遇见，真是冤家路窄。
“云栩，我想跟你谈一下。”
沈云栩顿住了脚步，深邃的眸子在如水的夜色之中，折射着银白的月华，清冷到几近透明。
“说吧。”
他的干脆利落，让老练深沉的冯梓尧也错愕了一下。
“……你变了许多。”
“我知道。”沈云栩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同知大人如果要说的只是这句话，在下已经听明白，恕不奉陪。”
说完，他抱着狐迁欢走回房间。
留在原地的冯梓尧，面子已经撑不下去，强作从容之中透出一丝明显的失落。沈云栩不屑地冷笑，当着他的面把房门甩上。年少无知之时，他或许曾经被这个人打动过，但如今陌路殊途，他连敷衍他的兴趣都欠奉。
把怀中的狐狸放到床上，他扯了块干布替他擦干净皮毛上的水，然后用细白修长的指尖，戳着他上翘的吻端说：“马上给我乖乖的睡觉，若敢再吵醒我，明日回到家中，立即把你交给三娘剥皮做成围脖，听明白没有？”
“嗷嗷嗷嗷。”
狐迁欢嗷叫着抗议，在外面惹祸是他不对，但不要动不动就以剥皮宰杀来威胁他好伐？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满室的桂花香味越来越浓郁，他伸了个呵欠，偎进沈云栩的怀中，在那股花草香气一样好闻的气息中呼呼睡去。
次日沈云栩收拾了行装离开客栈，冯梓尧却没有再出现。
昨夜被他如此奚落，以冯梓尧的性格，不会再来自讨没趣。他把车帘放下，有些事情，到此真的告一段落。
客栈二楼临街的厢房，冯梓尧隐身在盘长纹的窗格之后，看着马车越驶越远。晨光把室内照得半明半暗，他转身走回书案前，提起笔写下一封书信。站在一旁的随从，越看越心惊，忍不住插口问：“大人真的决定要这样做？”
冯梓尧连头也没有抬。
“这个机会我不可以放过。”
淋漓的墨迹干透，他把信笺折叠好收进信封里面，用火蜡封口，然后递给身边的随从。
“把这封信送到提刑府，亲自交到按察使叶知秋的手上。”
随从从他手中把信接了过去，信封上面笔画有力的书写着“呈叶大人”几个字。他暗暗地打了个冷颤，昔日同窗共读，关系非比寻常，但是冯梓尧没有任何犹豫就出卖了沈云栩。
滩高水浅的钱塘江口，到处都是观看秋潮的人群。
狐迁欢撒足奔跑过横江的堤坝。足下潮声怒吼，卷起沙堆胜雪，涌动的浪花直冲云天。他此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简直兴奋到发狂，忘乎所以地追逐着像是白墙一样向前推移的潮浪。
“别乱跑，小心掉进水里，救都救不回来。”
尾巴突然被捉住，身体倒吊过来，他在半空中乱挠着爪子，沈云栩的声音却在旁边响起。潮浪拍打在堤坝之上，溅起了数丈高的水柱，浪花飞溅，像是有漫天的雨雪从天而降。
在温柔如水的眸光中，狐迁欢的神智和心绪，全部都变得沉甸甸起来。
他跃进沈云栩的怀中，用舌尖轻轻地舔吮他的手背。
这个男子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像是花草的香气一样好闻的气息。
他就这样被沈云栩抱着，迎风站立在堤坝之上，观赏天下独一无二壮观的钱塘秋潮。潮水一浪涌一浪叠，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也同样因为这一个人，掀起了无边无际的狂澜。
从堤坝上下来，沈云栩怀中还抱着狐迁欢，去路却被数名提刑兵拦住。
“你就是沈云栩对不对？”
他微微地错愕了一下，很快又镇静下来。
“请问有何贵干？”
对方带头的兵长解下系挂在腰间的镣铐，“跟我们回提刑府。”
沈云栩皱起了秀气的眉心，“我刚从外地游历归来，甚至连家门也未踏进，到底是什么罪名，需要缉捕我归案？”
“你是不是方孝儒的弟子？”
“我是，但……”
沈云栩其实想解释，方孝儒是有名的大儒，门下的弟子何止数百，他不过是当中记名的一个，关系甚微。但是兵长已经打断他的话，“方氏触犯天颜，十族诛连，有人投信提刑按察使司揭发你是方氏的弟子，你自己方才也已经承认，所以现在证据确凿捉拿你归去。”
“十族诛连？！”
沈云栩仿若被惊雷劈中，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
提刑兵的镣铐向着沈云栩锁过去，狐迁欢立即就急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沈云栩被这些满脸不耐烦的官兵带走。他嗷叫着挥动利爪，向着带头的兵长扑了过去。
“哪里来的狐狸撒野？”
兵长一拳横扫在他的身上，狐迁欢重重地被打落在地面，他转过身，又扑向另一名的官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官兵的脸上、手臂上被他抓出数不清的血痕。
带头的兵长恼羞成怒地一脚踹踢在他的肚子上，狐迁欢嗷叫了一声，身体落入波涛翻涌的江水之中。
沈云栩被提刑兵按住，他扬声高叫，“昆吾，把狐狸救回来！”
傻子，你快要连命都没有，怎么还不逃跑？大浪迎面拍打而来，狐迁欢在波浪中沉浮，眼眶都红了。沈昆吾从岸边捡起一根长竹竿探入水中，极艰难才把他拉了回去。狐迁欢重新回到岸边，吐出腹腔中的江水，而沈云栩已经被押上囚车带走。
“嗷嗷嗷嗷。”
他撇下沈昆吾，撒开四足，紧跟在囚车的后面追赶。
“停下来，不要再追了。”沈云栩动容地隔着车窗相望，从第一眼相见他便知道，这只狐狸有灵性，但是眼下他的性命把控在别人的手中，只怕再也没有机会照料他，……他的眼眶渐渐的湿润，终至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囚车越驶越远，狐迁欢最终还是没能追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别，从此便是阴阳永隔。沈云栩当夜冤死在牢狱之中，最后发还沈家的，只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满布被刑虐的青紫血痕。仿似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切发生，然后结束。
“嗷嗷。”
尸体运回沈家，狐迁欢哀鸣着，蹿跳到沈云栩的身上。
那个身上总是带着淡淡花草香气的男子，闭合着双眼，冰冷、僵硬地躺着。他伸出舌尖去舔吮他的手背，但是细白修长的手指，已经无法再抚过他的皮毛。
沈昆吾一直跪在灵堂之上不愿意起来。
而沈云栩的姑母，那个叫做三娘的女子，抱着沈云栩的尸体，几度哭到晕厥过去。
狐迁欢见过许多族类死去，却从来没有一次，会如此的痛彻心扉。
像是有一道惊雷打落在他的身上，把他里里外外炸焦劈碎。他不死心的偎进沈云栩的怀中，在他的胸前来回地蹭动，但是除了无尽的冰冷僵硬，沈云栩再也不能给他任何的反应。
“……好可怜的狐狸。”
有人伸手过来抚拍他的后背，一褐一紫的鸳鸯眼眸失去了光彩，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昆吾哽咽着说：“公子已经死了，没有人再收留，你还是走吧。”
真的要他走吗？
狐迁欢嗷叫着，一声又一声地哀鸣。他一直徘徊着不肯离去，直到沈云栩下葬，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沈家。沈云栩死了，那个受伤替他包扎、把他带下山的男子死了，这里已经不再适合他逗留，他独自往缑岭山走回去。
来时，与沈云栩同坐马车。归去，独剩下他一个。
漫漫的故园路，他一狐独行，孤单的身影注满了悲伤。到底广德星君让他修道，长生不死的意义在哪里？是看着身边的族类或者是喜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到最后只剩下他孤单一个？
他在一路上只肯吃极少的食物，常常在最饿的时候，俯身到溪边去喝一点清凉的水。
他浑浑噩噩地走着，对身边的一切仿若不闻。有好几次，他被人捕捉了去，趁着夜晚幻化成人又逃脱。当他重新回到缑岭山，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前后四肢的利爪都已经磨钝，身上的白毛无法再辨认出原来的颜色。
深秋来临，山林的叶子枯黄，随风飘坠，落入淙淙的溪水流走。
他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许多许多年。
“嗷嗷。”
到达山脚的时候，他的力气已经全部耗尽。他软绵绵地趴卧在地上，他选择了回来，也选择了在这个地方安息。
“真是可怜的狐狸。”
一起一落的脚步声走近，张隐逸在他的身前停下。狐迁欢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闭上了一褐一紫的鸳鸯眸。
《燕棣乱弹（既是史料也是八卦）》－－－－－－－－－－－－－－－－－－－－
第三弹：星盘命相。
下面一段真的很八卦，我没有找到最早的出处，星相学说从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我看完之后却是更萌阿棣啦。
“朱棣的星盘，如果史料没错的话，确实是个苦命儿，脾气很不好，冲，自卑，极端，一点就着。属于日牛、月蝎、升蝎的人，可想其城府、耐力和报复心。土星高挂中天，刑克日月，老父就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山，盘里是被逼而且晚成相。权力欲不可谓不重，但也很强悍，另外水星冥王星紧合白羊，金星亦白羊，战神名副其实！升蝎的人，谈不上标致，但普遍很有味道。五官偏锐利，皮肤偏黑，气场很强。有点儿文艺，穿衣偏暗素色系(黑白灰类)，款式简单但很耐看。很难胖起来，偏清瘦。”
看完这段星盘的描述之后，我立即就勾勒出强悍禁欲、矛盾极端的精瘦男子形象，并且是屡败屡战，百折不挠。呼呼，阿棣果然是我的大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