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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书籍名:《囚徒》    作者: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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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庄文让那句“林先生”惊得愣了足有半晌,回神之后,两道浓眉都紧拧一块儿了。未料,天注定他要在今日受到一连串的刺激,叶海涛在哽咽地吸了几口气之后,忽然就狠下心来,跪着凑前去抱住了林庄文的腿,开口嚷着哀求:“林先生,我……我知道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了了……我、你、你让我走吧。”
林庄文生生让叶海涛逼退了一步,他的眼里尽是不解,只觉着叶海涛嘴里吐出来的话全是那样地莫名其妙,毫无章法!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庄文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强作冷静地道:“你要走?你要走到哪里去?你是怕我保不了你?阿海,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叶海涛又磕下了头,带着哭腔道:“是我、我不知好歹,你就让我滚吧……”
林庄文瞠目地看着眼前这青年疯癫的模样儿,一瞬之间简直要上前揪住他来问——这究竟是谁?眼前这人还是阿海么?
叶海涛泪涕横流,一脸青肿地呜呜流泪,稍瞧一眼便让人觉着不堪入目。
林庄文捂着额胡乱思考了一阵,再抬眼去瞧的时候,在审视对方之余,失望惊心得面目几乎都狰狞起来了。
他一横心,猛地捏着叶海涛的肩,将他从地上使劲拉起来,沉声低吼:“你要滚,你要滚到日本人那里去了是不是?我先前是这么教导你的,让你去做汉奸?去贪图那些富贵——!”
林庄文想到此处,气得一巴掌把叶海涛撂回地上去。
“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这十几年来对你还不够好么?你……你……”林庄文猛地抬起脚来,狠狠地往叶海涛的肩上踹去,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贱骨头!”
叶海涛往后滚了一圈,颤颤地喘了几口气,接着又爬过来犹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林、林先生,我……我、我……”叶海涛仰起头来,忽然悲恸地落下几滴清泪来,哑然低喃道:“我不能没了他,他也没能离了我呀……”
林庄文迷迷蒙蒙地听清了这么一句话,当下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再度把叶海涛拎起来逼问:“……他?他是谁?阿海,你老实与我说,是那人把你害成这样的?”
叶海涛并不挣扎,眼里含着泪泡摇晃着脑袋,偏是不再透漏半句话来。林庄文再次受到了反抗,内心怒到了极处,恨不得去操起棍子把叶海涛打成烂泥——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林庄文用力地把他给甩回地上去了,愤愤地冲他恨一声,转头掀开帘子。
张远山正躲在一旁去偷听里头的动静,见参谋长突然从里头出来了,忙七手八脚地站直。
林庄文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问:“你干什么?”
张远山哪曾看见参谋长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间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林庄文也无心要去追究他,只拉扯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沉着脸盘算道:“你进去把他给看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林庄文眯起眼来盯着他,“知道了么?”
“……是、是!参谋长!”张远山连忙跺脚站直了,林庄文这才稍觉满意地扭头离去。
张远山怔怔地看着参谋长离去的背影,那两眼堪称是烧灼热情的——这样的参谋长,实在是太值得敬佩了,和那些只知道动嘴的软蛋果真不同啊!
张远山兀自陶醉一番,忽然听见了草棚里头传来了声响,猛地想起了参谋长的吩咐来,拽了一捆绳子冲进去,直接去把叶海涛五花大绑捆成了一团。
林庄文一整日怒气冲冲,旁人都受到了波及,就连平日伺候茶水的土族姑娘也受了他一顿没有来的斥责,泫然欲泣地嘤嘤落泪。这姑娘原来是这小村落的,后来盟军占领了此处,她也让捏着当丫头来使唤。
然而,这野姑娘平时不仅是伺候茶水,偶尔也是与参谋长到床上去谈情谊的——这事情不多,一个月至多一两回,头一次还是因为参谋长酒后乱性,没由来地就把她按在桌上横冲直撞地办成了。
姑娘让林庄文劈头吼骂了两句另赏了一个耳光,委委屈屈地跑了出去,缩到了军营角落去抽泣。她哭了一阵后止住了泪,慢慢地去把手搭在了微隆的肚皮上,别别扭扭地又破涕为笑。
再如何委屈,她也给那男人怀了孩子,怎说也是参谋长夫人了。
林庄文此去自然是要给叶海涛善后的。跑了个俘虏,死了个老兵,严格来说这并非太大的损失,只是他做事一贯小心,无论如何都要去演一场戏,好帮助叶海涛完全脱离嫌疑——他对阿海如此地用心,十年来如一日,可是这人心说变就变,简直可恶、可恨!
林庄文狠狠捶了桌案,前头的传令兵立马住了嘴,小心地唤道:“……参、参谋长?”
林庄文登时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的幕僚,有些讪讪地摆了摆手,颇为烦躁地道:“继续说下去。”
传令兵点了点头,重新再做一次汇报:“报告,四零五号海鲸队回报,在葛布河百码以南发现了敌军的工事痕迹——”
几个参谋副官连忙去把地图和航空照取来,埋头做一番研究。林庄文作为参谋长,自然是凑前去参与了讨论。连长盯着地图的路线,狠拍了一下桌案,道:“上次派了冲锋队过去,结果这群他妈狡猾的家伙,又夹着尾巴退了——来乱的是他们,退的又是他们,转设些陷阱,这次决不能再上——”
林庄文忽然抬手止住他,说了一句“等等”,连长被截住了话头,却听林庄文开始向其他人发表了一串舆论高见。
“其实从长期的战事来看,我们虽然没有损失太多的兵力,不过敌人三番两次地来夜袭,又避开了正面迎战——现在正是友军攻克密支那要塞的敏感时期,我担心这些鬼子是在等待时机……”
他扭过头站直了,指了指那传令兵,问:“四零五号可还看见了什么?”
传令兵频频点头,“报告,海鲸队黄副队长回报,从他们的观察来看,敌人的军营应该就离该工事二十码之内。”
林庄文点了点头,目光扫了扫旁侧的干部幕僚,直接指着其中一人道:“我想敌人的数目不多,为了防止什么变化,我们得马上派人攻上去。李连长,由你来指挥第九连队进行这一次的作战,对了,迫击炮弹炮够不够?”
李连长擦了擦汗,“参谋长,我觉得这事还是得等统帅来——”
“来不及了。”林庄文皱起了眉,指着他扬声问:“你只需要回答我,迫击炮弹炮,还够不够?”
李连长止住了话,点了点头。
林庄文接道:“迫击炮由顾连长做指挥,做延伸射程——尽管开炮,我会送电报给威廉将军,资源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忧。”
一干幕僚面面相觑,林庄文俨然成了军中的独裁者,一连说出了全部的作战计划,接着拿着笔杆敲在地图上的标点处,语气骤冷,“明晚实施。”
会议结束之后,林庄文独自一人坐在写字台前。
他单手支着额,神色冷峻地轻轻敲击着桌案,两手渐渐地攥紧成拳——过了一阵之后,他再把手掌给摊开来,默默地去看手心那些狰狞的伤疤。
“我这是为了什么……?”林庄文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我为了他……我、我忍耐了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他好……”
他忽然站起来,用力地把桌上的东西掼到地上去,咬紧了牙关在心中道:“我尽力去做他心里那光明正大的林大哥,我得到了什么?他前一刻还在我怀里,后一秒就去想着四妹——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现在又是谁……?日本人?女人?……呵,男人?”林庄文忽然想到什么,心中蓦地一紧,终于按捺不住地愤恨地低喃:“……贱人、贱人!”
当林庄文正宣泄脾气的时候,那黑乎乎的野姑娘又战战兢兢地钻到了他的视线里去了。由于她怀了孩子,又是参谋长身边的人,在许多方面都受到了照顾,衣裳也是由城里带来的,七彩的花裙系在身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倒还勉强说得上是善心悦目。
林庄文冷瞪着她,姑娘见她的男人盯着她看,忽然就有些羞涩地垂下头。
她爱这青年才俊,虽然这男人脾气一点也不好——在旁人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坏性子,可到了自己面前就显出了本性来。不过这并不奇怪,哪家的男人不会这样呢?她阿爸还没死时也是这么模样,把她娘三两头抡起来一顿毒打。
林庄文看着这女人,忽然就轻笑了一下,向她轻轻地招了招手。姑娘见自家男人叫自己了,连忙堆起了笑,方才的委屈全都忘了——她就爱这坏男人了,还要给他生孩子。
姑娘走到林庄文跟前,目光潋潋地瞅着对方,接着环顾了周围,见四下无人,心里难免想到了什么。她笑吟吟地去坐到了林庄文的腿上,凑前要去亲她的男人时,蓦地迎面就受了一个巴掌。
姑娘被打得软倒在地,还来不及痛呼,林庄文就抬起脚去用力地踹她,嘴里不断地骂着:“贱人,这个贱人……!”
姑娘哪里知道自己无故招来一顿胖揍,哭着去哀求他,林庄文却发起了狠,她越哭就打得越卖力——直到头破血流了,才愤愤然地止住了拳脚。他难抑激动地去看这姑娘,见她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哭泣,并无产生一点怜惜来,只是掸了掸衣服,慢慢地点了点姑娘的额头,冷声道:“……做梦!”
他泻了愤,冷笑了一声,转头抬步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再来到草棚的时候,林庄文便瞅见了缩在床板上的叶海涛——张远山把他捆得死紧,无法动弹。
当林庄文一走近,叶海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张了张嘴。林庄文去看那口型,好像是个“哥”。
一瞬间,林庄文就心软了。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伸手去轻轻地揩着叶海涛额上的汗珠,静看一阵后,诡异地去把那汗水含入了嘴里。
他与叶海涛之间的事情,是很难说明白的。
林庄文在十七、八岁就遇到了这个小弟,当时的叶海涛,身高不过与他的胸膛平高。那时,这十几岁的少年拿了一个相机和一块金表来当铺,软言软语地与他说话——这实在很奇怪,他身边多得是家世好、模样上等的女子,可偏生就是稀罕这人。
林庄文对着叶海涛,眼下有着青肿——那是他一夜没睡的痕迹。他去仔细思考了叶海涛与自己该有的正确关系,忽然觉着自己过去十年来的坚持十分地滑稽。
他在阿海面前装圣人、尽心尽力地去当他的大哥,到头来还是没办法把他锁在身边。哪怕是养条狗,都得一辈子忠于自己了!
林庄文做了一番思想,最后竟是阴阳怪气地得出了鬼怪的结果。
他见外头那苍茫暮色,心忖无人会来,便缓缓地俯下身去,轻轻地亲吻了叶海涛的锁骨。林庄文初尝了这常年无法踏足的禁地,很快便躁动起来,一鼓作气地去噙出叶海涛的嘴,仿佛遇上了杀父仇人一般地深深吸吮啃咬。
叶海涛并没有醒来,只是迷茫地做了挣动,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吟咛。林庄文摘了眼镜,去解了叶海涛的绳子——这样捆着,不好办事。他边去解开粗绳,边细细碎碎地去亲叶海涛的脸,这期间叶海涛忽然发出了低咳,蓦然抬眼。
叶海涛看清了身上这人,两眼惊愕地瞪直了。
林庄文私心就是要让叶海涛醒着与自己成事,此刻便显得坦荡,情真意切地轻声说:“阿海,你跟了我吧。”
叶海涛深深地吸着气,竟是被哽的说不出半句话来。林庄文做这事原就没想要去征求他的同意,只一手扳了他的肩膀,低头去撕把叶海涛的裤子撕成了破布条子。叶海涛浑身都颤了,他觉着自己陷入了极其可怕的梦魇里——简直要万劫不复了!
“大、大哥……住手!”他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呼,似是要去把林庄文给唤醒。
林庄文两眼发红,专心致志地去做了开拓——尽管是第一次,不过他存心要让叶海涛记住这刻骨铭心的痛楚,待到把自己撸得硬了,便急不及待地对准了那一处入口。
叶海涛怕得哭出来了,疯狂地扭着脑袋,两腿用力地蹬着。林庄文抿紧了唇盯着他,心肠冷硬得仿若刽子手。他这么做似乎并非因为情动,乃是单纯地要完成一个仪式。林庄文提了提腰,慢慢地就要把自己给顶进去。
与此同时,外头忽然传出了几声急唤:“参谋长!参谋长!”
帘子忽地被掀开来,只见张远山把头给探了进来,当场便瞠目了。林庄文当下吼了过去:“滚出去!!”
张远山啊地往后一退,让那惊骇的画面吓得坐倒在地。接着又猛地回过神来,爬起来隔着帘子焦急地吼道:“参、参谋长,是、是李连长让我来找你,有、有急报!”
林庄文这会儿已经入了一半,叶海涛疼得面目扭曲,哑声地哭叫着:“出去……出去……”
“参谋长……”
林庄文恨了一声,抽身而出,提起裤子,阴着一张脸大步走出。张远山虎背熊腰地跪在那里,茫茫然地仰头去看着他。林庄文不分由说地就把洋枪给掏了出来,对准了张远山的脑颅,冷声威吓道:“今天的事,你要是敢透漏一句……”
张远山惊得冷汗直流,连忙晃着脑袋。林庄文觉着这汉子粗鄙丑怪,很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收起了枪转头便走。张远山跟条狗一样地欲追上去,还在后方喊道:“参谋长,我对您是忠心耿耿的啊——参谋长!”
◎◎◎
林庄文一走进指挥所,李连长连忙就迎了过来。
无线电台和电话频繁地响动着,林庄文走去接通来听,只闻见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五零四号、五零四号,在葛布河以南四十码发现了敌军!”
林庄文当下皱起了眉头,看了李连长一眼,只好把夜晚的突袭改为正面会师。然而才过了几分钟,无线电台又开始作响。
“四八九号、四八九号,三二零炮兵阵地失联!”
林庄文面色一青,连喊了几声“喂”,都无人回应。他与李连长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外头,在装甲车上摊开了炮弹射表。
林庄文听着李连长断断续续的报告,忽然就失去了耐性,吼道:“你带上第九连队,和我一起到三二零炮兵阵地!”
林庄文与李连长的人马还未赶到葛布河便受到了攻击,敌人并非由正面而来,而且数量不多,多半是弱小残兵拿着三八式步枪做一番挣扎,很轻易地便能消灭殆尽。然而,待他们一赶到前线,便闻见了仿若是不远处传来的敌火炮弹。
林庄文艰难地蜷伏,在炮火之中与炮兵观测员做了简单的讨论,在约莫确定了敌人的炮弹数量之后,便很快地做出了反击。
这一战乃是持久战,待炮火声完全止住了,已经是大半天后的事情。接着,李连长便带兵往南进军,直接去闯那敌军军营。
林庄文留在原处静候,他烦躁地紧抓着无线电话,过了足有一个小时之后,总算传来了消息。
“五五零、五五零,参谋长,我们发现了弹药筒和四门小迫击炮,还有十几门小炮——”
林庄文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敌军军营呢?”
“报、报告参谋长,这里——”
林庄文听到了消息,忽然就睁大了眼——日军本营竟是一片空荡?
他沉默了半晌,猛地仰头看了看盟军大本营的方向,心里立马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当下便急急吼道:“李队长!快速带兵回营!”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阵阵轰隆的闷雷声,林庄文回头去看,只觉触目惊心。
十几枚的炮弹直接从天而降轰在了盟军本营,一朵血红烟花横贯青空。
林庄文怔了片刻,下一秒便惊跳而起,与顾连长数人攀上了装甲车,沿着开辟出来的林中大路带兵急急赶回。
葛布河离盟军本营并不远,林庄文由车底翻出了冲锋枪荷在身上,又穿上了防弹衣,车子驶到在十码之外便急着要下车。此时,军营里已然是满目疮痍,硝烟弥漫,几乎看不清视线。
外头一伙人正要前进,军营里就有大批军人仓皇逃出来——原来是鬼子拿着榴弹,疯了一样地寻死,尖喊着冲进去,不仅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连带着炸散了盟军军营。林庄文在一片混乱之中高吼着,几个连队队长急忙站起来去率领如同散沙般的军队。
在那一刻,林庄文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只觉周身一冷,扭过头看着眼前那漫天火海。
“参谋长!参谋长!我们现在——”顾队长唤住了林庄文,林庄文咬牙切齿地扭回了头,撕心裂肺地吼道:“不用待在这里了!展开追击!不要让他们跑了!”
漫天烈火燃尽了他所有的光明,也熏干了他眼角的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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