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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从德国回来後,唐逸宣几乎在这里生活了十个年头。这里有他和唐敬宜生活过的公寓,租界里有他经常用来秘密集会的别墅,现在却都要落入日寇之手。看著硝烟弥满,被打得千疮百孔的上海,所有的人都流泪了。
唐逸宣与上海的守军告别後,决定先回家去看看唐敬宜。一是不知道他平安到家了没有,二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唐逸宣辗转了近一个月回到家,等待他的是一句让他立刻就能昏过去的话,“孙少爷,你碰到老爷了吗?”
唐逸宣强忍住怒火,才终於弄明白。唐敬宜平安地回到了家。但没过多久,就知道了上海沦陷的事。
当从重庆打听到唐逸宣所编制的那个军全军阵亡的消息後,唐敬宜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顾全家上上下下的反对,坐上一辆车,带著一个夥计就往上海方向出发了。
长江上的船只,早就被国民政府征用,只有走旱路。走旱路,从四川到上海,是一个什麽概念呀!
唐逸宣差点没破口大骂那个没用的唐子章。唐子章看出了唐逸宣对他的怒火,赶紧带著哭腔解释道,“逸宣,你也知道,我爹他除了听你的,他还听谁的呀?”
唐逸宣指著那个说是和老爷一起出了门的夥计问,“那我问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和老爷走到宜昌附近的一个小镇,老爷就病倒了。我去给老爷请大夫,回来的路上遇到兵爷说,那一带要打仗,全部都被封起来了。里面的不能出外面的不能进,我就再也没能见到老爷了。呜~呜呜~呜~~~”
“好了!给我备两匹好马,我立刻就走。”唐逸宣一想到生著病的唐敬宜一个人被丢在那荒山野岭的地方,心都凉了。
他穿上了国民党的军服,动用著自己军医的身分,卖了马给北去迎敌的部队,一路搭车,一个多星期後来到宜昌附近的那个小镇。
从上海的第一声枪响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这一个多星期他几乎又没闭过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唐敬宜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一个破草席上,叫著他的名字。
他一直在心底默默地呼唤著,“敬宜,你坚持住!你一定坚持住,我来了!”
他知道,自己与其是在呼唤著唐敬宜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脱去了军服,在守备最松懈的时候混进了小镇,按夥计说的找到了那家客栈。
客栈里只剩下一个看店的夥计,根本已经没有住客。夥计听说是来找唐敬宜的差点没给唐逸宣跪下来。
“谢天谢地!终於有人来找这位爷了。他要是死在我们店里算怎麽回事呀!要不是事先就给足了房钱,不满您说,这兵慌马乱的,我们早把他请到外面去了。”
唐逸宣推开客栈一间上房的门,见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唐敬宜躺在床上,一听见门响,就叫了一声,“逸宣~~”
“他躺我们这儿快俩礼拜了,天天只说这二个字!”夥计愤愤地说。
唐逸宣打发走了夥计,来到了床前。
唐敬宜昏睡著。脸颊消瘦得深深陷下,颧骨高高地凸起。灰蒙蒙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唐逸宣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麽时候开始流的,就已经沾满了一脸。
他轻轻地坐下来,将唐敬宜抱入自己的怀中。一边轻轻地叫,“敬宜,敬宜,我来了,我来了~”
怀里的唐敬宜睁开了眼睛,“逸宣~~,是你吗?逸宣?”
“是我,敬宜。是我!是你的逸宣~~”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一直听见你在叫我。”唐敬宜的脸上露出了那麽满足、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