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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

书籍名:《邪儒笑》    作者:小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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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娘厉声斥责道:“未曾看到有贵客在此么,冒冒失失成什么样子,还不过来见礼!”
  女子脸颊浮上两朵红云,莲步轻移走上前来拜道:“小女香袖见过两位……客人。”

  她欠了欠身,手中依旧擎着那托盘,两色相映成趣浓一分嫌重淡一分嫌轻,明壶素手轻贴在一起宛若上好古瓷美玉混如一体,壶中美酒更是诱的我移不开眼来。
  这酒,至少是珍藏了二百年的化山陈酿,香味深有醇厚令人闻久则醉。据说是一个萧家祖上先人采用偏方秘制,现已年久失传。
  少时白乐宫酒窖曾珍藏有数十几坛,为父亲生前所忠爱。一次盛典时曾拿小杯与我们兄弟三人分饮,一入口便令我大为倾倒,以至于在无忧谷中日日美酒却独思此而不得。今日居然在这种地方见到,可当真是非一般的巧合!
  我当下心潮澎湃,看琼宝依旧神色不变,料是他当时年纪小不曾记得。刚准备要出声提醒,却见他微微勾起一边嘴角,伸手够向那杯子。就在我以为他要取酒时,手却突然转了方向改抓起那个女子的手腕。
  女子浑身一颤,壶中酒水险些洒出来。
  “小心!”我一颗心都惊吊在嗓子眼。
  絮娘立在一边并不制止,脸上反而带着耐人寻味的笑,“香袖,好好侍候着客人。”
  “娘!”女子似嗔非嗔的呶了呶嘴,将酒壶置于桌面,之后乖巧滑到琼宝怀中,娇声道:“小女可是真诚来敬酒的,公子好坏……”
  方才注意力一直在那壶酒上,直到它安稳上了桌,我才松了口气,不经意再看一眼那女子,不禁愣了一愣。

  若说是美人,白乐宫个个都是绝色,可是美到如眼前之人这种程度,我居然还是第一次看到。
  明眸皓齿抛却不说,但是那眉梢间眼角流露出的妩媚风流世间便无人再能与之并肩,纵使我一向认为至美的母亲,比起她来居然容姿逊色,此女相貌由此可见一斑。
  琼宝轻轻扣住她下巴,调笑道:“是么,我还有更坏的呢。”
  女子杏眼圆睁,露出驯服好奇之色,“是什么呢?”
  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子,故作一点痴傻的迷糊,莫说是琼宝,怕天下男人都无法抵挡这种纯真诱惑。

  然而琼宝却道:“是……你这个脸大鼻塌的丑八怪,当真以为自己很美么?”
  女子眼神震惊,难以置信的看向琼宝,许久之后开始颤抖,惊慌失措道:“你……你……公子饶命,小女再也不敢放肆了!”
  絮娘的脸色也陡转错愕,陡然转的卑谦道:“这位……公子,都是我未教她好规矩,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琼宝冷笑扬手,放了怀中的女子,“滚!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
  两人连声称是,战战兢兢的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气氛愈显诡异。


  “你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么?”
  “呃?”我犹在困惑那两人的态度,怔了片刻才对他莫名其妙的话语反应过来,再看他一脸轻视鄙夷登时恼怒,“你,你,你居然这样说哥哥?”
  他在椅子坐下,翘起腿悠然自得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要扒了那女子的衣裳?别否认,你的眼里就是露着这样的渴望。“
  “你少将自己龌龊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我被他的强词夺理无理取闹气到发抖。
  “啊,大哥生气了么?我跟你说着玩呢。”他凑过来,一本正经的研究起我的表情,可恶的长睫毛故作无辜的眨啊眨。
  我别过脸,抿唇不语。
  “大哥,大哥?”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扯住我腰带叫,见我始终不理才装作大度的退让道:“好吧,我错怪你了,可以了么?”
  我这才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这个弟弟着实太过可恨,稍给他一点好脸色便会可恨到令人发指。
  “其实……就算大哥对她有想法也没什么关系,”灯光下,他缓缓举起酒杯对我笑,俊朗的脸衬着黑色锦服显得有些苍白,锋利眉刃下是一双弯弯的笑眼,微扬的嘴角隐隐透着股邪恶阴狠,“我有许多方法让可以令她永远消失掉,你相信么?”

针锋相对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直言不讳的点头,“我连润玉都容不下,更何况是外人。”
  我犹豫着开始后退,却被他飞快的跳起来扯住腰带,“别走,萧雅言,你休想再离开我!”
  “哥,我好像病了……”
  “我经常想你,一会儿看不到心就像空了一半。我讨厌琼宝粘着你,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我恨你对别人笑,连同他们说话都接受不了……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又没办法去控制,哥如果将来……我该怎么办啊。”
  润玉的话似乎还响在耳边,琼宝又……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手足亲情,谁能想到我们会发展到这难以收拾的地步?还是……因为这张脸么?
  我将袖中颤抖的五指紧了又紧,片刻后缓缓松开,我听到自己波澜不惊但异常坚定的声音道:“我也有办法令自己永远消失掉,任谁都找不到。你信么?”
  他眼中这才掠过一丝紧张,片刻后却撩着长睫毛漫不经心的说:“大哥舍得留下我一个人么?两年……我烦不了你太长时间的。”
  没有半点乞求意味,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竟是吃死了我般笃定。
  一语成谶。
  倘若舍得,萧雅言为何还要不辞辛苦再来这世上走一遭。
  倘若舍得,暮云山庄我便已拂袖潇洒而去,怎能一而再三的容忍他们兄弟拿捏着我的七寸洋洋得意!
  时间真是可怕。
  父亲尸骨怕是早已腐朽,母亲的坟头也已布满水草,我却迷茫的站在原地回忆早已经消失的温情过去。
  光阴十载,万物都在悄无声息中流逝成长,目光所及之处均已物是人非,时间却独忘了带我走。
  拉着我衣摆要糖吃的小孩学会了撒谎,唯嚅的奶娃娃如今出落得凶牙利齿,黑眸里的纯真可爱再不复见。
  如今的他们,自私残忍,用陌生的蜕变涂改着我日趋模糊的记忆。
  幼时无休止的溺爱,长大后木讷的自以为是,拯救他们?企望他们回归正途?看看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琼宝,再想想远处居心叵测的润玉……
  雅言啊雅言,你究竟是先天愚钝还是后天无知才会有这般可爱的梦想!
  我张唇良久,最终未吐一字,我已无话可说。
  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觉得脑海一片苍白,胸口也蓦然空的厉害。
  琼宝突然睁大了眼睛,声音不知何故竟然开始发抖,“大哥,大哥!”
  后来,我看到他清晰的面孔开始模糊,声音听在耳中也跟着飘渺恍惚,隐约中只能看到他微微开合的嘴唇。
  我推开他,揉揉眼睛,慢慢将手伸到怀中,“神卷,神卷……你出来。”
  神卷立即跳出来,紧张的扶着我。
  “神卷?”我伸手去摸他的头,触到柔软的头发,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我轻声道:“我看不清东西,也听不到声音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居然出人意料的平静下来。五感退化……当真是我的归宿吧。
  两只手从背后伸出将我搂了个结实,我怔了下,最终一声轻叹,“你不用难过,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在么。”
  “……”
  眼前和耳边皆是一片空白。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居然忍不住轻笑起来,“记得你和琼宝刚出生时,我欢喜极了。父亲却不让我靠近,所以我只能偷偷的趴在门缝里看你们。那时的你们长的像两只丑猴子,皱巴巴的,闭着眼睛躺在摇篮里安静的不得了。”
  “整个身体……”我伸出手面前比了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得到,便继续说下去,“只有这么大,就像两只小秃猫。第二次看到你们的时候,是在满月酒席上。二娘把你们拿红缎子披风裹着抱出来,你们已经变的很漂亮了。大眼睛圆溜溜的,特别讨人喜欢,就连娘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你和润玉各自捉住我的手指头,扯都扯不开,一撒手就哭个不停,吓的我连话都不敢说……”
  “后来……后来你们就长大了那么一点点,力气和嗓门也都变大了,整天哭闹,吵的白乐宫人仰马翻。只是一看到我,立刻就停下来很乖很乖的,为这二娘才特别讨厌我。”
  我忍不住加深了笑意,“润玉虽然比你大,却是你先开口说话。伸着小手冲我叫哥哥……我当时都惊呆了,心里特别特别软,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觉。我那时就在想,我是做大哥的,将来一定要做个有出息有本事的男子汉,罩着你们。让你们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长大后,我发现自己很没用,武功学不得,读书又比不过润玉,就连为人处事都嫌麻烦,所以只能对你们一味的纵容。不是我这做哥哥的揭短,你从小就坏,下人孩子开心你见不得,非要上去将人一脚踹倒。拿着剪刀去戳那些婢女的衣服,溜到马棚里偷割马尾……桩桩件件都是损人不利己的恶作剧,你却干的有滋有味乐此不疲。”
  “长在白乐宫,正邪良善观念本就薄弱,爹和二娘对你宠溺不予约束。就连深在闺中的娘也说……说你是胎里带邪气,旁人再管教也是无济于事。我只看得你开心,却未说过你的一句不是,所以才造成你今天这般嗜杀蛮横的局面。现在有我和润玉宠你顺你,倘若有日……我们都不在了,又有谁来顾你?”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僵硬的厉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琼宝,润玉……
  隐约听得谁一声悠悠叹息,我的身体蓦然栽倒。
  灵魂和身体都还在吧?
  我看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诡异的地方,布满青苔的石壁上悬挂着巨大的火把,四周黑雾笼罩。
  脚下的泥是潮湿的,泛着腐烂腥臭的味道,松油落上去立即发出令人齿酸的滋滋声响。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步也抬不起来。
  两尺外铜炉里的火焰瞬间窜了三丈高,我眼前豁然一亮,几张人畜难辨的鬼脸立在两丈外,一面目不清的乌衣人高坐台上,拿着沾血的毛笔不停勾勾画画。
  背后的墙壁上,是巨幅的油彩壁画,放眼四望居然是一片鲜血淋漓的十八地狱刑罚图!
  “张青,三十有五,屠狗二十,杀猪无数,猎狐豹各三只!,入刀山地狱,三百年年后坠入畜生道!”两个小鬼架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上前,不由分说将衣服剥光置于刀山之下,拿了带钢刺的鞭子鞭打使其在上面来回走动,片刻也不得休息。
  两个小鬼又抬来一把铁称,称勾上沾着污黑的粘液。
  “朱林邦,六十七岁,谋财害命,盗窃财务,霸□女……”,叛官冷笑掷笔,小鬼已熟练的将台下人钳制住,三两刀剖开腹部,将心割出来挂于称勾上。
  “回大人,此人良心已所剩无几,小的读不出了。”
  “轮流置于十八层地狱中受刑,赐其永生,快点拖下去莫污了这地方。”
  令人作呕战粟的残酷审判,我只得那么一幕幕看下去,任由潮湿的瘴气在周围打转。
  不知过了多久,那判官才揉着额角挥手,“今天到此为止,明日再审,都退了罢。”
  墙壁上火光慢慢熄了下去,复又陷入一片黑暗。
  台上之人缓缓向我走来,“你如今可有话对我说?”
  “姑姑……”我眼中一片潮湿,“雅言对不起您。”
  那个身着官衣立在黑暗中的女子冲我摆手,声音疏离冷清,“你莫再如此唤我,你强行出谷之时我便说过,从今再无牵扯。”
  我語帶哽咽,“雅言心中,您一直是我的姑姑,从未变过。”
  她轻叹了口气,“你这木讷偏执的性子,当真不怕……”
  “我什么都不怕。”
  她冷笑,声音带着淡淡的讥讽和怒火,“你自然不怕,敢从生死界中六道结界逃出去,三百年也只有萧雅言一个!可你知道萧琼宝阳寿几何?萧润玉未来又会下哪层地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以为自己很有骨气很威风?硬着头皮将固执蠢事一味做尽的糊涂鬼罢了!”
  “姑姑,我……”我话到嘴边强咽了下去,我已亏欠于她许多,本不该再抱有什么奢望。
  她微微颔首,将双手负于身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萧琼宝两年后病故京都,萧润玉最终死于乱刀之下,均不得善终。至于你自己的事,想要知道么?我大可全部详细的告诉你。”
  “够了……姑姑,够了。”我竭力控制自己发抖的身体。
  均不得善终,不得善终!!果然,居然,当真是这个结局。
  “你如今五感暂失,这只是脱离六道的初惩而已,以后的苦还有你吃的。我今日召你前来,是想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提醒你,莫再沉迷早早顿误,趁早脱身投胎去罢!来世……我替你寻个好人家。”
  我摇头,我舍不得。
  她抚袖离去,“我言尽于此,倘若你执意行事,它日引火自焚休怪我这做姑姑的不留情面!”
  “姑姑……”,我伸出手去,却触到一双柔软的小手。
  眼前视线慢慢清晰,神卷紧张兮兮的小脸呈现出来,“主人,好点了么?”
  我疑惑去抚他的眉眼,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东西了呢。”
  神卷趴过来搂我脖子,“主人,您不会有事的,姑姑一直面恶心善,她一定会帮你的。”
  我苦笑,下意识的打量四周,却意外的未发现琼宝身影,不由询问道:“琼宝人呢?”
  神卷面露难色,“小主人,他……”
  我紧张追问,“他怎样?”
  “他……被客栈的人给藏起来了。”
  “什么?!”我蓦然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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