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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排除了衣柜、电视柜这些不可能放有水杯的地方,嘉祎将目标锁定在那一排三个抽屉里。会在那里面吗,是哪一个呢?嘉祎小心翼翼拉开第一个,果真看到那个白色的瓷杯安安稳稳放在里面。
嘿嘿。嘉祎又乐了,还藏在抽屉里,明明这么宝贝还不告诉我,小拆你个小混蛋。
不过“小混蛋”这样的词,是万万不能在他面前喊的。不然,还不知道他的那张脸会凶成什么样,准把自己骂死。
他刚推上抽屉,就听到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小混蛋还落东西了?丢三落四!
嘉祎赶紧从房里走出来,迎上去却发现开门进来的不是小拆。
他一时间站停在客厅中央,不知所措,只惊讶得瞪着两只眼睛望着进来的人。进屋的人看到家里有人,显然也很惊讶。
“你是……”嘉祎愣愣的,话也只说了半句。因为他认得他。
“你和他在一起?”来人在玄关门口放下钥匙,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厚拖鞋来穿上,熟门熟路。
“我……”嘉祎整个人都仿佛晃晃悠悠,回忆起被问的问题,连忙不顾三七二十一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你现在是他男朋友么?”
嘉祎听了,吞了口唾沫。想点头,却又不能。
那人好像是讽刺地笑了,似乎早料到了嘉祎的反应,“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请回吧。”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有小拆的钥匙。
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嘉祎的脑袋里,只有一连串的为什么。
他拳头紧握,“你来做什么,你在楼下遇上他了?他给你钥匙的?”
“不,我没有遇上他啊。这把钥匙是我的,有事没事回家看看,这很奇怪么?我只不过是来拿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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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
“他总是这样,心里想什么,嘴上从来不说,难怪给你这样的错觉。”那个人提到曾柝时,故意以熟知的姿态说着他的秉性。
“难道他没有跟你提过这个杯子的事吗?黑色的那个,他还在用吧?”那个人在抽屉里无意翻到那个白色瓷杯时,得意得说。
“他只是太寂寞。我们的分开本来就是个错误。”那个人说起自己和曾柝的感情时,唏嘘而又骄傲。
……
好像已经无数次在梦境中,重复见到这样的场景。那一天,他尴尬地说不出话,到最后,只能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不能进,不能退。嘉祎不知自己算是个什么处境。
整整一个星期。
他没有和曾柝联络,仿佛是要将自己冻结结冰。每一晚,总是在黑暗中不可抑止地想念那个男人。甚至满脑子都被他充斥,渴求的、寂寞的,一边想念一边机械地自-慰。
那个人,去了他的家里。翻了他的房间,拿走了几张抽屉里的相片……事无巨细,敏感如小拆,总应该能发现吧?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不打给我?嘉祎闭着眼睛这样想着。
圣诞夜。终于接到他的电话。
“最近装修在忙?”男人用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语气问。
“还好。”此刻的嘉祎,正趴在阳台的窗口边,宽宽的卫衣帽子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
“怎么也不打给我?”没有想到率先问出这话的人,居然是小拆。
“……”嘉祎耷拉着脸,心情低潮地不想说话。
“吃饭了没?”
“还没。”
“今晚我加班。”本想过去找你。那你记得吃饭。
“……哦。”
曾柝似乎意识到了一丝反常,停顿之后说,“计划31号去哪?”
“再说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
刚刚梳妆打扮完准备出门的林吉吉看到趴在窗边的嘉祎,走过去揉了揉帽子下的那个脑袋,“喂,怎么了?”
“喔,没事啊。”他两眼只望向窗外刚刚暗下来的天色,找不到焦点。
“没事你个鬼啊。曾柝混蛋呢?”
“他加班啊。”
“你们怎么了哦?”
嘉祎关了窗户,放下帽子,两手□暖和的口袋里,摇着头走进客厅里,“准备出门了?”
“是啊,”林吉吉还在弄摆她的那头卷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和郑易则约会,“你记得自己解决晚饭啊。”
嘉祎蜷在沙发里,闷声应了一句。
林吉吉穿上靴子,看了一眼嘉祎,爽快道:“看你那萎靡样!不就是块冰砖么,看把你迷成这样!等我回来给我说说,哥给你出主意。”
听出林吉吉话里的玩笑意思,嘉祎笑着冲门口作了一个鄙视的手势:“哥你个毛啦。快走快走!”
晚上八点。
还没有吃晚饭的人终于饿地不行,在翻遍冰箱没有找到食物之后,最后决定叫外卖。嘉祎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份餐点会由卓逸来送,他压根忘记了这一点,所以当看到卓逸捧着披萨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只是愣愣地感叹:“怎么这么巧!?”
卓逸装作公事公办地模样道:“一个九寸的海陆双汇披萨,两份意大利肉酱面,外加一份蔬菜色拉,都在这里了喔。请您核对一下餐点。”
“我,我没要那么多……”
卓逸眯着眼睛笑,“喂拜托,两个人好伐,你要的那些怎么够吃?”
嘉祎这才明白过来,呆呆地问:“你下班了?”
“是啊,这是最后一单,”卓逸瞥瞥手上的食物,“超值圣诞套餐还热着哦,不请我进去?”
“喔喔,你进来啊。”
卓逸脱了鞋,搓搓冻僵了的手,“呼,好饿!”
“圣诞夜,都不用陪你男朋友喔?”嘉祎有的没的似的问,“他不会吃我醋吧?嘿。”
他不知道自己的玩笑让卓逸有些尴尬,“不会啦,他今天要加班。”
“这样喔,今天加班的人还真是多。”
“嗯?”
“喔,没什么。”嘉祎把东西全部放到了餐桌上,又拿出林吉吉最爱的那瓶ice wine:“开饭!”
卓逸还是这样。嘻嘻哈哈,直来直往的,说话从没有顾忌。两个人边吃边聊,说着各自最近的糗事、聊嘉祎店面装潢的进度,谈天说地,当然,嘉祎也没少问他关于那个新男朋友的事。
和曾柝不同,每次和卓逸说话都让嘉祎觉得轻松。没有小心翼翼,也不害怕做错什么。
“你真那么想听?”
“是啊,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啊,很好奇么。”
“他喔,他个性很好啊……”卓逸想了想,“挺开朗的,做事也认真,总觉得和我很不一样……我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嘉祎吸了几根面条,舔舔嘴:“不一样很好啊,互补嘛……”嘉祎说完这句话,突然又想起了小拆。他和小拆不也正是这样吗?很多时候都是他不停地在说东说西,曾柝一言不发地听,屁也放不出一个;他总是笑嘻嘻的,可曾柝总是冷冰冰的。性格不同的人在一起,真的好吗……?嘉祎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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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怀念过去,那说明你现在过得不好。‖
饭后,卓逸点了一支烟。当烟灰掉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嘉祎条件反射似的跑上来,往地板上擦来擦去,“喂,地板脏了啦。”
卓逸低头看看他,表示抱歉的时候还不忘嘲笑他两句:“喔,我没注意……不要这么讲究吧?你洁癖喔。”
嘉祎顿时停住手上的动作。对喔。我又没有洁癖。混蛋小拆,都是你这家伙的缘故。
Ice wine喝到瓶底的时候,卓逸忽然说:“喂,我没有给你说过三的事吧。”
嘉祎摇摇头,“……三?”
卓逸咪咪笑,却不像平日里的油滑:“我喜欢了他五年,整整五年。”
红酒淌进喉咙里,涩涩的,却也带着点甜味。嘉祎没有开口,只是听卓逸继续说着:“记得我之前一直戴着的那串佛珠么?是他送的。”
“一直没有告诉他过吗?”你的心意。
卓逸淡然地笑了笑,像是自嘲,“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他和我很不一样,他是个直的,他交女朋友,根本接受不了同志……他书也念的好,会有很好的前途,不像我……如果是性格上的不同,还可以相互弥补,但我和他的人生本来就不一样,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嘉祎坦坦率率的。
“说了又怎样?”
嘉祎愣住。是啊,说了又怎样?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跟小拆说过喜欢的心情,不还是这样吗。但是,如果自己不向他走过去的话,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为什么要这样将自己的感情草率地了结呢。
“很伤心吧,那时候……”嘉祎垂着眼睛,仿佛感同身受。
五年。他居然花了五年,去等一个不会有回应的人。
“其实到后来我都习惯了。得不到就得不到了,反正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你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得到。能一直看到他笑,也很好吧……比起那些从没有遇上过他的人,我觉得我还真是走运。”
“三……他现在在哪儿?你们还有联络吗?”
卓逸摇摇头,“他几年前就移民美国了,我没去送机。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望着卓逸有些空洞的眼神,嘉祎试探性地问:“卓逸,你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卓逸显得很吃惊:“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一直怀念过去,就说明你现在过得不好啊。况且,今天这样的日子,理所当然应该跟男朋友一起过吧……”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啊,笨蛋。
卓逸心里暗暗骂嘉祎的迟钝,尔后又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喂,你有喜欢过谁吗?”
“……啊?”
“啊个屁啦?说啦。”
想了想后,嘉祎诚实地点了点头。
“喂,怎么样的人?”
“……他啊……他在急诊室工作啊。”
“护士小姐?”
“啊!不是不是……”嘉祎连忙摆起手来。
只要一想到有关于小拆的事,嘉祎脑子就会变得呆呆的,迟缓地运作着:对喔,还没有和卓逸提过……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爱上男人了吧?
“那个,是医生……是男人……”就算声音越来越低,卓逸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噗”的一声,一小口红酒喷了出来!虽然之前怀疑过,但却从来没有亲耳听他说过。况且说的还是爱上别人,怎么听都很震撼。
“诶你要不要这么大反应啊,我有在很认真地说啊……”嘉祎抱怨起来。
卓逸的脑子像是被卡壳,看到嘉祎碎碎念着,一瞬间又是觉得可爱又是觉得绝望。
“不是啦……你为毛从来都没跟我提过啊!?”
“……因为你没问啊。”那家伙一脸的无辜。
“你们在一起啦!?”
“……大概……没有。”小声地动了动嘴。
“什么叫大概没有啊?”卓逸一副严肃的模样:“傅嘉祎我问你,你确定你爱他么?不是他的话,就不行么?”
嘉祎想了想,还没说话,卓逸就催促道:“喂,这个还要用想的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他是有些心急,是有些反常的心急。他就是急着想要听到嘉祎亲口说出来的答案。
眼前毛茸茸的脑袋乖乖地点了点。认真的,不好意思地。
卓逸瞬间耷拉下眉头来。
为什么呢。
原来从前的那些都不算悲哀。悲哀的不是你爱上一个和你拥有不同性取向的人,而是你知道他也喜欢男人,爱的却偏偏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要开始加快进度了。丫头们终于要有福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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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人的自尊心爆发起来,幼稚的可怕。很多时候,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偏偏就是放不下一张面子,可笑地要争那一口气。‖
周五医院办公室的中午,太阳暖暖地晒进来,照在曾柝的背上。即便如此,郑易则还是感到那里的阵阵寒意。
“嘟——嘟——”电话接通之后,曾柝靠在椅背上,跨起了腿。忽的,电话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已经是第三个了……这个星期被嘉祎直接挂断的电话。
不知什么原因而春风荡漾的张旻,一走进办公室就立即嗅到了曾柝那不同寻常的阴沉气息。见他沉着脸放下手机,便八卦起来,“哟,这是什么了?”
坐在对面的郑易则扶了扶额头。张旻这个说话没大脑的家伙一来,准没什么好事,“没活干啊?这么闲……”
张旻嬉皮笑脸地从兜里掏出几个小橘子放到桌上,自己剥了一个丢进嘴里,“没诶。下来看看你们嘛~诶吃橘子啊~曾柝,一起吃啊。”
“他没心情……”郑易则小声地替曾柝回答。
“为什么?”张旻眯着眼睛,瞄准远处的垃圾桶,把橘子皮准确无误地丢了进去,“怎么?哪个病人给你炸药吃了?”
曾柝不说话。
他平日最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人在耳朵边唧唧歪歪。可碰巧的是,张旻身上最大的缺点就是学不会看人脸色。在曾柝所有的朋友中,眼前的郑易则和张旻可以算是最鸡婆的两只,可至少郑易则比张旻明白:那张白板脸紧绷的时候,应该学会闭嘴。
此刻,曾柝正被张旻连环炮弹似的废话惹得心烦意乱。
三个电话。打一个扣一个。傅嘉祎,你还真干脆。曾柝冷冷地扯起嘴角来,像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