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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书籍名:《三百六十五个金曜日》    作者:堇色i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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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祎冲了澡,早早地躺到床上。回想起买单时候的尴尬场景,还是窘迫不已。
  想到自己的安全帽还留在他的办公室里,便拿起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安全帽还在你那,什么时候方便过去拿?’
  男人的短信没过多久就传过来:‘来之前打给我。’
  ‘那我明天下午过去你那。另外,谢谢今天的晚餐。 :)’
  等了一阵,男人再没有回复。也像他的风格。
  
  第二天是嘉祎的休息日。一觉睡到中午,万分自在。
  去医院前,给男人发了短信:‘我现在过去你那,顺便也看看老太太的情况。二十分钟之后吧。’
  
  到医院之后,凭记忆找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却不在。
  走廊里的护士见他四处张望,上前来询问:“你找谁啊?”
  嘉祎笑笑,改口问道:“哦,我想问问,昨晚送进来的一个中风的老人,住在哪个病房?是曾医生收的。”
  “喔,那个老太太么?收到住院区三楼病房了,你要去住院楼。”
  “谢谢啊。”
  “不客气。”
  
  找到病房里的时候,老人还在睡。
  简单向病房医生过问了几句老人的情况。
  原来,是一个人住,老伴已经去了两年了。子女不孝,很少来探望,日子过得相当孤单。虽然和小区的居委会沟通过,但子女什么时候能来,还不得而知。
  
  原来所谓人情冷暖,即便是亲人之间,亦不例外。
  嘉祎有时候也会想,这个城市应该算是他的根。而在这个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悲愁。
  浮华升起,人情减淡。
  初到上海的时候,不免会感受些一丝所谓的“排外情绪”。他记得最初去超市买东西,结账的时候没能听柜台上的中年女人说的上海话,因而她一张笑脸立马就冷了下来,对着身后的一个同事低声说了一句:“乡下宁……”
  当时他听懂了,但还是忍着,心平气和地回她:“我只会说四种话,普通话,粤语,英语,日语,你会哪种就和我说哪种。”
  那个女人的脸立马就又变了:“哦哟,外国回来额!”
  那时候他觉得有些好笑。人本没有三六九等,只不过是自己去划分了而已。在加拿大的时候,从来都只知道,人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贫贱,因为每个人最后都会死。有句话就叫做“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他正不断努力地融入这个城市,感受这个城市的悲欢,同时也是在感受这个城市赋予自己的冷暖。
  
  从住院部往回走,一路上会经过一个偌大的草坪。有护士带着病人在那里散步。
  医院给人的感觉,总是祥和的。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离生死最近的地方。
  
  他的办公室里,坐着另一个医生。
  那人拉开门,见到嘉祎站在门口正欲敲门,就问:“找谁?”
  “曾医生不在吗?”
  “哦,他啊。他有手术,还没完呢。你是?”
  “我是他朋友,和他约了今天过来取东西的。”
  “那你进来等他,估计他快回来了。”
  “那多谢你了。”
  那人提着几张病例材料出去了,嘉祎坐在曾柝的位置上等他。
  
  桌上的手机响了两下,像是短信。嘉祎坐着没动。
  不一会,又一条短信进来。之后,又有第三条,第四条……最后,那头索性打来电话,一个接一个。
  嘉祎看看原先办公室里的那人还没回来,拿起曾柝的手机接听起来。
  刚摁下接听键,就听到那人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急急的,带着懊悔的:“不回短信也没有关系,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会戒烟,我会好好打扫屋子,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我都会改,真的,你回来好不好……我……”
  嘉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定了定之后打断道:“啊,你好……他现在人不在……一会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好吗?”
  那头似乎是吸了吸鼻子,道了一声“不好意思”就挂断了电话。
  
  嘉祎仍坐在那里等他。沉默的、心思复杂的。
  他大概,是喜欢男人的。否则,也不会两次在1924遇见了。
  然而,很想知道他的故事,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他拥有过怎样的爱人。
  
  曾柝穿着一身白衣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见到嘉祎背对着他坐在他的座位上。
  “突然有手术要做。”
  嘉祎看到他进来之后,就站起来,“哦没事,我也是刚来。”
  他从一边取过自己的安全帽,“……帽子,我拿回去了啊。我刚才去住院部看了那个老人家,医生说状况还不错……还没联系上她家里人么?”
  “嗯,没有。”
  “……那我改天再来看她吧。”
  “我会关照的。”
  “对了,刚才……你电话一直响,我替你接了。我说让你一会给他回的。没什么事我走了啊。”
  “好。”
  
  ……
  
  那时候我还一直以为他叫曾拆。
  那时候我也还不知道他的故事。
  
  9
  
  ‖那时候,我讲了丘比特和塞基的神话故事,告诉他“You just follow your heart.”然而,其实我想不明白,那究竟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之前,嘉祎有空就会去医院探望。如此偏执的正义感与真诚的关爱心,倒是善良地像个孩子。
  
  老人看到嘉祎感激地老泪纵横。深深凹陷着的眼睛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墙,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心事而感到忧伤。
  老人一口地道的上海方言说起话来让嘉祎有些头疼。他是能听懂一些的,只是自己不会说。曾柝在的时候,就成了两人之间的沟通媒介。
  
  “你不用总是特地过来。”走出病房后,曾柝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人是我送来的,联系上她家人之前,总得过来照顾照顾。”
  站在病房之外,看着日渐好转的老人,曾柝冷冷地说:“随你的便。”
  嘉祎笑了,笑他故作冷淡的样子,“我听病房医生说,老太太的医药费是你替付的?”
  曾柝站在,没有回答。
  “我说你呢,明明是个好人,却总是做出一副凶巴巴,糟透了的样子。”
  
  住院部的过道里,人群流动。轻微的酒精味有些刺鼻。
  曾柝在病房外立了一会,见老人睡下,便沉默地走开了。
  
  几天之后,老人的一个儿子终于来了医院。
  然而,曾柝的一张脸比平时还要黑,冷冰冰给他交代了老人的状况。被那种冰冷的目光直视着,任谁都会觉得心惊胆战,浑身不舒服。
  嘉祎站在门后面,听他公事公办地交代完所有的事。
  
  嘉祎其实时常好奇,男人笑起来会是怎么样的?好像,从没见他笑过。他难道没有高兴的时候吗?
  
  周五的晚上。
  路上的街灯彻夜亮着,昏黄的灯光映照这个这个城市的秋天,一地的梧桐残叶。他踏上去,那些残破脆弱的叶子就如同裂帛一般,清脆的碎裂开来。
  
  嘉祎没有想到会在1924再次碰上曾柝。那时的他,正和一个男人争执。
  他看到曾柝被那个男人死死地抱住,随后,他又拧着眉头将男人拉开。
  
  曾柝甩下男人走出1924的时候,嘉祎跟了出去。
  他似乎有些暴躁,脚步走得很快。嘉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不远的身后,就如那个傍晚一样,数着他起起落落的脚跟。那人的身形被街灯拉的无比冗长,嘉祎踩着他的影子行走,一直到前面的男人站定下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曾柝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原来,他早就发觉。
  “……”一时语塞,嘉祎有些自嘲地笑了,“恰好碰到你而已……”
  “别跟着我。”男人暴躁地说着,继续向前走。
  嘉祎在原地愣了半刻,又跟上脚步追上去。
  还是不近不远的距离。
  曾柝意识到他还是跟在后面,也懒得再理,只顾着往前走。至于想走去哪里,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映着街灯昏暗的灯光,散散心。
  
  在街心花园边的长凳上坐下来之后,嘉祎走到了他跟前。
  “喂……我能坐这么?”
  他没有回答。
  嘉祎等了一会,就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还爱他?”
  刚才在1924见到的时候,就大概知道,那个人,就是之前打来电话想求他回去的男人吧。
  晚风瑟瑟地吹着,只听得高大的香樟树轻微晃动枝条的响声。
  “不能再在一起了吗?”
  此刻的曾柝似有似无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问题,“这与你无关。”
  “你听过希腊神话中丘比特与塞基的故事吗?”得不到男人的回应,嘉祎自顾自地说下去:“作为神的丘比特爱上了一个美丽的人类女子,她的名字叫塞基。她为了丘比特做尽一切,即使再回不到人间也毫不在乎。因为想让爱情长久,丘比特恳请宙斯给予塞基不死的神的身份。宙斯被两人的感情打动,于是赋予了塞基神的身份,让她掌管心灵。这也就是为什么psyche是‘心灵’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塞基就是一颗心。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和丘比特的爱情。当你问欧洲人你为什么爱的时候,他们多半都只会回答你:‘I don’t know why, I just follow my heart.’所以,you just follow your heart.”
  当时的曾柝只是垂着头,不知听进几分。
  嘉祎背对他离开的时候,忽然想不明白,这个神话故事究竟是说给曾柝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You just follow your heart.
  爱情就该是这样简单而单纯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哇。^0^




10,11,12

  10
  
  ‖他不喜欢秋天,因为天气一转凉,经年的胆结石毛病就要作祟。他不喜欢秋天,因为,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季节。‖
  
  刚送完一趟外卖回来,卓逸蹲到餐厅厨房后的台阶上抽了一支烟。望着肮脏的旧草坪和就快堆成小山的垃圾堆,他叼着烟头又猛吸了两口之后,将烟头随手拧灭在台阶上。
  
  傅嘉祎那家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没有来上班。
  卓逸心烦气躁地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等了两通都没人接听。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第三个电话响了好久,终于有人接听起来了。只不过,是个女孩声音。卓逸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拨出去的号码,没错啊,重新放回耳边:“我找傅嘉祎。你哪位啊?”
  “喔,我他朋友,嘉祎还在睡类,要么蛮较我叫他给你打回去好伐啦?”一口顺溜的上海话。
  “还在睡?我是他同事啊,看他今天没来上班,所以想问问情况……”
  “他今天生病呢,他说他请好病假了啊。”
  “啊生病?那严不严重啊?他去过医院了没啊?……不然我一会过去看看他……”说到这里才忽然想起来,他曾说过和一个女孩子合租,“你是不是和他合租的啊?个么你把地址告诉我好伐,我一会儿想来看看他。”
  “你要来的话,那就晚上吧,不然下午我上班去了,他还睡着,可能没人给你开门。”
  卓逸一边听着电话,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笔来,急急地在手心里记下了地址,“好嘞,谢谢啊。”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歪着脑袋呆呆地笑。
  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心想着那家伙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还真是身体金贵呢。
  
  晚上,卓逸骑着辆单车晃到嘉祎的住处。
  停了车刚要上楼,这才想起来,上门探病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什么的?完了,自己怎么这么没脑子,两手空空地就晃过来了。这会子,钱包也没带,一摸口袋,可怜巴巴地掏出一张揉烂了的纸币来。急忙找到了附近的一家水果摊,挑了些大个的新鲜苹果。
  
  摁响了701的门铃,没一会电话里的那个女孩子就来开门了。
  卓逸提着一袋苹果站在外面笑了笑,“我就是下午打电话过来的卓逸。”
  “喔喔,你好,进来吧。”女孩子穿着居家的短袖T恤和一条浅色的运动短裤,“他在房里呢。”
  她走到一间屋子门前,敲了敲门,“嘉祎,醒着没啊?你朋友来看你了。”
  推门进去,看到床上那人盖着薄薄的毯子还在睡。
  “他胆结石呢,晚上喝了点粥,吃了点小菜。他说累嘛,就又回房睡了。”女孩子站在门口小声地说话,“你要么客厅里坐一会好了,喝点什么伐?橙汁?”
  “啊,谢谢。”卓逸这才想起来自己提来的苹果,“我帮他带了点苹果……”
  “哦哟,你真客气!”女孩子从他手里接过袋子,“那我去削两个,你随便坐啊。”
  “嗯。”伸手去关嘉祎卧室的门,却发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醒了。
  
  “……你醒啦?”卓逸走进去,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啊?”
  嘉祎见了他,费劲地坐起来,“唔,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呢,”卓逸拿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靠着,“没事吧?你有胆结石?”
  他本就清瘦,现在看上去仿佛更瘦了,也苍白。
  嘉祎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有点肿,仰头靠在枕头上微微笑,“没事,小病一桩,都好几年了,可能是昨天着凉了。好在明天我也没班嘛,待家里休息休息就好了。你还特地跑这一趟……”耳边是他浓重的港台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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