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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次都没有去过。不知道门里的世界是怎样的。
1924在城市最繁华地带的地下一层。
十点,对于这个夜上海来说,还不是人群最活跃的时间。
酒吧的布置相当具有老上海的气质,古典中又不失现代的流行元素。酒吧的正题气质,就像是这座城市的缩影。
他跟在卓逸身后,推门而入之后四处环顾着,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果真,男人很多。其中也不乏三两为群的女性。调酒师和服务生找的都是相当帅的男人。
他们在一个小圆桌和软沙发前找到了卓逸的两个朋友。
聊了几句,气氛还不算冷场。期间,嘉祎离开去厕所。
桌前的三个人便开起了小会。
“喂,人你们看到了。怎么样?”
“看着人挺好的。你的眼光嘛,没话说。”
“你小子怕什么,喜欢就追啊!我看他对你挺好的……怎么?是个百分百直的?”
“他那人就那样,对谁都那么好的……”
“其实,我觉得他笑起来和三挺像的。卓逸啊不是我他妈说你……”
“没那回事,他和三不一样!”
“人横竖是你自己看上的,别因为之前那几个破事儿,就怕碰钉子不敢行动。要不然是你的也会溜走的喔。”
“……”
此时的嘉祎正在厕所里。
只不过没过一会,原本的安静就被打破。
隔壁空隔间的门咣当一声,被猛地关上了。随即便是皮带和裤子的凌乱声音。男人混乱的气息立即充斥在耳边。虽然隔壁的两人强忍着动静,但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是将所有尽收耳底。
难耐的呻吟渐渐传过来,嘉祎慌慌张张地就从隔间里跑出来。
耳朵全红。
拉开盥洗室的门,埋头就向外跑。没想到外面恰好有人进来,一个匆忙撞了个满怀。
“呀,对不起——!”
目光对上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居然一震,嘴上又重读了一边:“……不、不好意思……”
男人没说话,不知在等什么。片刻之后,眼睛瞥了瞥自己的polo衫,又淡淡地说:“麻烦你放手。”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来。
刷地一下松开揪着他衣服多久的手,不好意思地下意识放到身后,“对不起……”想到自己刚才慌张地只顾着跑出来,看着男人的眼睛又傻傻地补了一句:“……我刚没洗手。”话刚出口,就看到男人的表情又冷了三分。诶呀真是丢死人了!没事说那干嘛!
最后,男人没理他,径直走进里间去了。
3
‖我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眯着眼猜你的名字。‖
电话一接通,男人就没好脾气地抱怨:“喂,说好12:30给我们送过来的,现在都12:55了,你们是怎么搞的?”
“先生您好。请稍等,我替您查询一下订单。”过了一会,接线小姐甜美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很不好意思,是我们这边弄错了订单,现在忙上给您……”
男人听了立即打断:“现在才送!?干嘛,你当别人下午都不用上班的啊?”
“实在是不好意思!那这样好了,这餐我们给您免单,您看怎么样?真的很抱歉。”
“好了好了,那你们快点送过来!”
“好的,您的餐点预计会在13:15给您送到。感谢您的……”
接线小姐的话还没说话,余气未消的男人就挂掉了电话。
要不是医院食堂的饭餐越来越难吃,他们才懒得凑到一起叫外卖。现在倒好,都快一点了,还没吃上饭。
“怎么说?”叫张旻的男人坐在休息室沙发上开口。
“漏了我们的订单了,大概一点一刻的时候才能送过来。”郑易则将手机甩在桌上,“不过给我们免单。”
“哇,那还不错哎……曾柝人呢?”
“不知道,刚出去。”又饿又累,解开了白大褂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空杯,里面装着些速溶咖啡末。
用饮水机的热水冲着咖啡,听不出语气地对郑易则说道:“门口的队都快排到电梯口了。”
虽是午休时间,但病人还是络绎不绝。各个就诊室前的队伍长地吓人。
“靠……饭还没吃呢。”
急诊室医生就是这么忙,永远奔赴在医院的最前线。
相比之下,在骨科做的张旻就幸福地多。在下午三点的一场手术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享受午餐。
……
“骑手还有没有?乌鲁木齐中路上的订餐单子,快点找个人去送了!客人等了好久了!”
嘉祎刚刚将一大个烫手包的外卖送完,还没从车上下来,脱下头盔的那一刻就被冲出来的值班经理喊住。
真是临危受命,还是张免单的。
摩托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了片刻。鬼天气,只觉得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长袖的制服并不透气,晒在太阳底下,身体就在被包裹在蒸笼里一样。看黄灯跳动了几下,他扶了扶了头盔踩下油门。
送到医院急诊部的门口时看了看表,一点十分。
还算准时。
从伸手的烫手包中拿出食物来:“先生您好,这是您的餐点,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看一下东西齐不齐吧,”赔笑道歉是难免的,抬头看看取餐的客人:“……这、这一餐是免单的。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在单子上签个字就可以了……”
心里一惊,居然是他——那个在酒吧的厕所里被他撞到的男人。
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那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嘉祎记得清清楚楚。
他穿着医生特有的白大褂,看餐点没有出错,便面无表情地从嘉祎手里接过订单来签字。划了两笔之后就递回来。
“……谢谢,祝您用餐愉快。”
那男人一句话也没说,拿着吃的就进去了。
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嘉祎眯着眼看单子上的签字。
笔记是医生一向的潦草,乱七八糟地拧做一团,勉强能辨认出那人姓曾。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所谓“狼的直觉”都是有的吧。
嗅出卓同学浑身上下充满了【炮灰】的气息了吧…… -_-+
4,5,6
4
‖你像是那来自不同星球的人,沉默地站立在广场中央,不说话。‖
郑易则打开一份意大利面,三下两下地就将它消灭干净。曾柝解决了三块披萨,看了看表,两人就急匆匆地赶回急诊室去了。
一桌美食留下张旻一个人享用。他可怜巴巴地说着:“喂,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啊……你们那么赶干嘛?”
这句话在郑易则耳朵里简直就是天大的刺激,“不然,你来急诊室做做看?”
张旻将一块披萨咬在嘴里,悻悻道:“算了……”
才一个玩笑的时间,等郑易则转身过去,曾拆已经不见了。
他走进就诊室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门口的队伍一阵躁动。
“哦哟,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里面看了一个小时,外面的队伍有增无减。
这时候,有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女人从侧门溜进急诊室来,径直走到曾柝面前,“诶曾医生啊,我老婆今天情况还是不太好,你帮她看看好伐?”
他一边冷着一张脸给面前的病人开药,一边说:“外面排队。”
他认识这个中年男人,因为妻子身体极差,是急诊的常客。男人显然也是认识他的,希望能借着这层薄薄的关系插队就诊。
听到自己的要求被拒绝,男人又低声开口:“不是啊……她等不了了呀,麻烦你稍微照顾一下……”
“领药,下一个。”似乎根本就没有理中年男人的意思。
“那个,曾医生啊……”
下一个病人在曾跅面前坐下来,他抬起头来对着中年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外——面——排——队——听不懂?”
来看急诊的,自然个个都是等不及的毛病。哪有我为你看过几次病混了个脸熟,就让你插别人队的道理?
男人带着老婆只能悻悻地离开了,规规矩矩到长长的队伍后排队等着。
面前的女人抱着一个不大的孩子,急急地说:“医生,医生,我女儿自己在家里偷偷吃了一瓶咳嗽药水!你快看看这个到底要不要紧啊?!”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我才转了个身,她就把一瓶感冒药水全喝掉了!大概是80毫升的瓶子啊。”
三四岁的女孩看上去似乎很健康,但是感冒药水给孩子的服用量一般只在7.5毫升以内。幸好在症状还没有发出来之前及早发现送来医院。
曾跅刚拿起听筒,小女孩就害怕似的扑在母亲的怀里。
“佳佳啊,给医生哥哥看一看,乖呀。”
母亲耐心地哄,将孩子转过来。可当女孩见到曾跅那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时,哇哇地就哭了。做妈妈的顿时觉得尴尬,抱歉道:“哟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小孩子有点怕生……”
“……”
其实他习惯了。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见了他就哭的小女孩了。
郑易则有时候笑他,“急诊室里一天如果有一百个孩子哭了,十个孩子是真的因为病痛,而另外九十个是因为见到了曾跅那张凶巴巴的麻将牌脸。”
他看着哭闹的孩子就完全没辙,学不会怎么放低语调去哄孩子说,只能坐着沉默。
好不容易折腾完,一边写病历卡,一边叮嘱:“先去洗胃。”
这时候张旻走进来,将他之前忘在休息室里的咖啡杯放在他桌上,一边调笑着说:“麻将桌上白板摸多了?”你要是能对病人温柔一点说话,那可真是急诊室的大福。
曾柝一脸不高兴,甩了他一眼,“你很闲?”
看他旧脾气就要发作,连忙逃窜出急诊室,“哟,我可要走了。哈哈哈。”
下午四点,急诊室接到一位五十六岁的男性休克患者。病人血压和低,情况非常危急。曾跅急忙组织人手投入抢救工作。经过一系列的紧急抢救,病人的情况得到了相对的稳定,随后被送入观察病房。
五点半本是正常的下班时间,但因为患者太多,曾跅一直忙到六点二十才离开医院。
在医院的食堂将就着解决了晚饭后回家。
回家之后,打扫了屋子。
用消毒水和清水分别拖了一次地板,洗衣机隆隆地响了好一阵,收下干了了衣物,重新挂上刚刚绞干。屋子里打着不算太低的冷气。
这些,都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偏执感,与他的白衣形象非常吻合。或许,不会再有多少男人会像他一样讲究。
十二点,准时睡觉。
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好像有关之前分手了的男友。
一个受不了另一个的冰山脾气和偏执洁癖,而另一个又无法忍受这一个毫无卫生讲究的生活。
一个冷漠,另一个任性。
没有人让步的爱情,迁就不能,也就更不谈纵容。
5
‖接连几次巧遇他,我都激动不已,觉得机缘这个东西还真是奇妙,不然怎会在偌大的城市里频繁相遇呢?‖
卓逸在夏末的时候这样问他:“喂,你打算就一直这样给人送披萨了吗?”
嘉祎低头笑笑,“不会啊,等攒够了钱就不干了。”
“那你要去干嘛?”
“想开花店。地段我都想好了啊,在衡山路上。”
“衡山路那一块儿的房租很贵诶。”
“知道啊,所以还得努力干一阵子,再加上之前的积蓄,大概,就够了吧。”
卓逸吐着烟圈问他:“那为什么非得开花店?”
“……”
卓逸记得那时候的傅嘉祎,没有说话。
他只记得那家伙心心念念要开一家花店,不知道缘由的。
“你女朋友?很可爱啊。”这是卓逸看到嘉祎皮夹里的那张照片时的感叹。
“……不是,是妹妹。”
“咦,妹妹?亲妹妹?”
“……是啊。”
“没和你一起来上海吗?喔,我知道了,和爸妈一起在日本吧?”
嘉祎侧过脸去,讷讷地笑了笑,“……是啊。”
她在大阪。
她睡在大阪。
她有黑亮的长头发。
她有明亮闪动的眼睛。
她善良而美丽。
她最爱抚子花。
曾在电视上看到过夜上海的她,说有机会想要坐车环绕这个城市,见识一下只属于上海的夜景。
周五,晚上十点二十分的末班车。
他坐在晃荡的车厢里,看着公交车在明灭的光影间,穿过窄小绵长的长乐路,陕西南路,又沿着繁华的淮海中路一路前行。
脑海中是前几天里在电话里和母亲的对话:“最近忙,恐怕今年赶不回去了。记得代替我带一束抚子去吧。我在上海都好,你和爸就别担心我了。”
公交车缓慢驶向人民广场。
在等待一个红灯时的间隙,他恍然想起来上次去的1924就在附近。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待车子停靠在站头之后,他下车,向1924走去。
凭着印象找到地下一层。1924的门还是那么神秘,镶嵌着大块的彩色玻璃,望不见里面的样子。
恍恍惚惚坐在吧台前喝了一杯酒,随后就有陌生的男人过来搭讪。
“一个人?”
好像有手象征性地揽住了他的腰,他不舒服地闪躲着让开。
“怎么一个人喝酒?还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陌生的男人又要了两杯酒,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