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页
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悠人曾经真真切切体味过的情感。
直到维斯顿把呆滞地悠人一同拉出水面，悠人仍未回过神来。
太熟悉了，这样的情感太熟悉了，昔拉也拥有同样的浓烈到几乎毁去一切的感情。
他们是憎恨人类的吧！
憎恨这群妄图打破他们宁静生活，破坏他们幸福，把他们赶尽杀绝的可恶高等生物。
神说：平等对待众生
平等吗？
悠人的手掌覆住眼睛，在心涧反复拷问自己。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异兽系列：禁之人鱼18（人鱼攻，黑暗系）
XXXX年7月5日，星期四，雨
几天前，我曾决定单独前往村落的东部勘探环境。因为今天一直下著淅沥的小雨，所以原本的计划只能被迫终止。
也许是维斯顿差点死於人鱼之手，大家开始认为人鱼是一种危险的水生动物，就像虎鲨那样。当所有人都表现出极度的不安时，我却一直保持缄默。
我厌恶同伴口吻中的轻蔑语气，他们抱怨人鱼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动物。
可我知道，他们不是，他们绝对不是什麽低等的动物。他们是波塞冬手底的美丽精灵，他们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是人类不可替代的的半身。
……
每天夜里，我依然会梦见与昔拉相遇的每个场景，这或许是我此生最奇妙的境遇──他们会运用我们的语言，他们同样睿智又优雅，就像真正的贵族那样。
……
PS:今天有三名成员出现了轻微的发热，皮肤也出现皮疹。队医说，可能是水土不服所致。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康复，愿上帝庇佑他们……
XXXX年7月11日，星期三，晴
花了三天的时间，终於完成村落东部的初步探索──就像是做梦一样，我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几种被确认灭亡在半个世纪前的小型鹧鸪鸟。要知道，我只有在教科书与灭绝物种的名单上看见过它们。
回到村子没多久，坎贝特教授焦急地寻找到我，说，出现发热与皮疹现象的队员又增加了。我“啊”了一声，就和教授跑去看得病的同伴。
队医与护士忙碌地穿梭在病人间，令我惊讶的是，罗杰斯与维斯特也在其中。队医很无奈，说是给了生病队员从外头带来的药，却一点不见好转。甚至至今都无法弄清这种病的病理，连它的起因也无法得知。
XXXX年7月17日，星期二，阴
病人的数量没有再增加，但这并不是什麽可喜的事情。除了我、教授、队医与另外两名队员外，其他同伴皆被这种不明病因的疾病所困扰。最早一批得病的同伴，仍是持续不退的低烧，皮肤上也布满细小的疹子，虽然没有出现生命垂危的迹象。可这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XXXX年7月23日，星期一，多云
依旧无法弄清这种奇诡的病症，但幸好，剩下的队员依然平安无事。这几日，我和两名健康的同伴，一直在帮助队医照顾著病人。看著队医有增无减的工作量，与同伴痛苦的表情，我不免也有些心焦。
不过，在坎贝特教授那儿却大有展获，据说已从土著原民口中，探寻到了一种能治愈此病的偏法──在村落的南部一个叫蛇谷的地方，生长著一种植物，如果用它的汁液熬成汤药，此怪病就能彻底根除。
但处在土著祭祀准备的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土著人肯站出来为探险队做向导。他们说现在去蛇谷，会遭到鬼神的侵袭。一番口舌後，固执的土著人还是没有松动。
晚饭後，我找到了教授，和他商量著由我与另一名队员一同遣往蛇谷，为大家寻来那种能治病的植物。教授当即没有答复我，只说他会考虑的。
XXXX年7月25日，星期二，阴
又倒下去一名同伴，我甚至能看见摆放在探险队面前，那种已迫在眉睫的危机了。今天，教授终於答应我的请求，因为队医的工作已到了超负荷运行的地步，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决定留下最後一名健康同伴与坎贝特教授，自己独自上路去找草药……
PS:愿上帝保佑所有人！
异兽系列：禁之人鱼19（人鱼攻，黑暗系）
拿著土著为自己画的简易地图，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悠人已经能够辨认出显著的地貌差异。又走上小半日，悠人找到一棵大树的树背，歇息下来。
除了四周微微响起的虫吟，与扑面的清风外，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美好得仿佛是天堂再临。
当然，一直做野外科考的悠人，不会因沈迷在难得一见的景致里，而真把这儿当作天堂。从腿上拿走几只误打误撞的蚂蚁，吃著干粮，悠人依旧神情戒备，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著周遭的动态。
就在悠人吃完手中的干粮，抖掉碎屑，准备继续上路时，一声措手不及地高亢刺音，蓦地响彻树林。
瞬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就跃上他的脑海。
来不及背上行李，悠人突兀地朝著传来声音的未知尽头跑去。
耳畔响起的是擦过树叶的抖动声，还有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刺声。不知为何，从那些熟悉的极端高音中，悠人竟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水蚺，蟒科，也称水蟒，习栖江河中，是现存蛇类中最大的一种。成年水蚺一般长约8米以上,在野外也能看到10米以上的。但据资料可查最长的在18米,重约为3200斤。
很显然，悠人眼前那条盘曲缠绕起的水蚺，也是个十几米的大家夥。
磨盘粗的大家夥，把逶迤在地面上的巨大白色鱼尾，一圈一圈地紧紧纠结住，悠人知道这是水蚺一贯杀死猎物的方法──用身体的纠缠，使猎物窒息而亡。然後再从猎物的头部，一点一点的把它们囫囵吞进肚子里……
因为水蚺极大压迫的关系，悠人已不忍心去瞧，脸色呈青紫，眼珠几乎要挤出眼眶的大人鱼。
从人鱼的状态来看，这条人鱼应该是死了。
水蚺很喜欢潜伏在水中的淤泥里，等待著倒霉的猎物自投罗网。看著离岸不远的水蚺，悠人猜想或许是一时的大意，才葬送了这条人鱼的性命。
“……”躁动著耳膜的尖锐鸣叫，仍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几乎使悠人震耳发聩。
几米开外，一条半大的人鱼正撕心裂肺的喊叫──高高耸立的红色鱼鳍，随著他的鸣泣，激烈的上下起伏。在他的身後，一条红色尾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抽打在地面。他用手指扒著泥土，缓缓地朝岸边不远处的水蚺爬去。
“该死──”悠人暗骂一句，朝小人鱼跑去。
“喂──你别过去，那条大人鱼已经死了”说著，悠人从後面一把抱住激动的小人鱼。
发现被人阻止，红尾巴小人鱼扭过头，清丽的脸蛋上泪痕一片。
发现悠人後，人鱼龇起明晃晃的犬牙，水蓝色的眼珠瞪得浑圆。从喉间发出低沈的威胁鸣叫声，像是某种通牒，试图赶开这个多事的外来者。
“喂──你清醒点！！！她真的是死了，你过去也是送死”悠人皱著眉头，加持住人鱼双臂的手一点都不肯放松。“不管你接不接受，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对於悠人的话置若罔闻，人鱼狠狠地甩过鱼尾，一下抽打在悠人毫无防备的小腿，把他打倒在地上。随著响亮的皮开肉绽声，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从悠人的头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寞地摔在地上。
“呃……”悠人闷哼了一声，与腿部传来火辣辣疼相反，他的双手更加死紧地抱住人鱼红得耀眼的鱼尾。
“白痴，别去──你不能去，水蚺也会把你吞下去的。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悠人不禁嘶
声叫喊起来。
看著眼前这个拼了命也要阻止自己的人，人鱼有一瞬间地动摇与犹豫，连随时准备落下的爪子，也迟疑地停顿在半空中。
还未等到人鱼彻底打定主意，该如何打理这个讨厌又多事的人类，突然，从丛林深处响起的高亢人鱼吼叫，带著难以言喻的王者霸气，仿佛能撼动整个天际。
悠人与人鱼，齐齐地把视线投射给突兀闯入的黑尾人鱼。
如缎子般光滑的雪白肌肤，在阳光下更加晶莹美丽，他眯缝著金色的眼珠，即使是盘踞在水蚺的几步开外，黑尾人鱼依然神色平静，宛如在看一出闹剧，没有一丝的惊惶。
“昔拉？！！”再发现来者，确实是那尾总会梦回在自己梦中的大人鱼，悠人的心底竟然有些小小的激动
“昔拉──昔拉──快离开那条水蚺，太危险了，那条水蚺太危险了”悠人很头痛，为什麽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水蚺面前，人鱼的表现都如此反常。难道，他们都察觉不出危险吗？
昔拉偏著头，看向趴伏在地面狼狈不已的悠人，仿佛在沈思，片刻後，闪著寒芒的尖锐爪子出现在昔拉细长的指尖上。
异兽系列：禁之人鱼20（人鱼攻，黑暗系）
蛇头滚落在地上，悠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向全身沐血的昔拉。
昔拉蹙著俊秀的眉峰，似乎很讨厌身上沾染的蛇血味。
水蚺已经被他的爪子分割成几段，随著扔在地面上抽搐的残肢，一股股涌出的鲜血，很快在地面上汇聚成小小的水沟。
昔拉高高直起身体，他的尾巴末端强有力地支撑起全部的重量，这令他看起来比悠人更为高大矫健。
这也是悠人第一次亲眼目睹，成年人鱼远远超於小人鱼的可怕与强悍。
昔拉的尾部不断地向前蠕动，使他能够在陆地上移动。虽然这样的速度并不能称得上快，但好歹他是来去自如的。
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昔拉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梨花烟雨的小人鱼，但，当他的视线扫视到悠人身上，昔拉细长的眉梢不禁泛起皱褶。
“难看死了──”他勉为其难地动了下嘴唇，丢出刻薄的话语。
趁昔拉在河里洗浴的那会功夫，悠人一瘸一拐地来到水蚺的尸体旁。浸泡於温热的血液中的碎尸，已向外散发出难闻的腥臭气味。
悠人蹲下身体，虽然明知，白尾的大人鱼已经断气，但还是忍不住把手探到了人鱼的脖子上──果然，没有脉搏跳动的痕迹。
叹了口气，悠人把手覆在大人鱼死不瞑目的眼睛上──他突然开始明白，同样身为成年人鱼，为何昔拉能轻松地干掉凶猛的水蚺，而这条人鱼却无法做到！
缺乏色素的眼珠，银白色的纤细毛发，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尾死去的人鱼并不是什麽白尾的人鱼，她只是罹患了白化病。并与患上白化病的人类一样，随著年龄上升，视力变得愈加糟糕，甚至是失明。
或许，这样就能解释这尾人鱼的罹难了。
趴伏在大人鱼身旁的小人鱼，仍旧在低低的抽泣，他的表情很悲伤，像在消化眼前残忍的事实，他的肩头剧烈起伏，令人不忍。
悠人握住小人鱼的肩膀，轻轻说道“把她埋了吧！”
小人鱼猛地抬头，愤怒地望著悠人，
知道他误解了什麽，悠人微微苦笑，看向这尾野性十足的小人鱼，说道“这是丛林，不把她的尸体妥善处理，便会招来食肉动物的啃噬。”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是留给小人鱼考虑的余地“我不知道你们这儿，是怎麽看待死者？可在我们那儿，却把损坏逝者的身体，看作最大的不敬！”
显然，悠人这番肺腑之言产生了效果。
小人鱼又低下头去，连激烈的神色也恢复成忧伤。
最终，小人鱼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悠人的提议。
帮助小人鱼挖坑，再把白尾人鱼的尸首放在其中──一个盛放人鱼的墓冢，在悠人与小人鱼的合力下，终於赶在夕阳下山前，彻底完工了。
看著高高隆起的墓冢，被血色的余晖笼罩，更显凄凉。悠人禁不住，垂下眼帘，在心底默默哀悼生命的离去。
异兽系列：禁之人鱼21（人鱼攻，黑暗系）
“……要吃点吗？”悠人从包里取出一些干粮，递给犹自沈浸在悲伤中的小人鱼。
“……”没有回答，小人鱼只是左右晃动了一下头颅──是一张年轻秀丽的脸蛋，褐色的长发略微卷曲，瞳孔的颜色很纯粹，像一整颗水蓝色钻石。如今，近距离地仔细观察，才能看见人鱼的身上，遍布浅浅的伤疤。
悠人暗暗叹气。
不过消失了一下午，悠人本以为已经离开的黑尾人鱼昔拉，却捧著一些植物，突然冒了出来。
“昔拉？！”悠人吃惊地叫出声来，猛地站立起，瞬间的激烈钝痛，才令他想起自己那双吃了“鱼尾扫”的可怜小腿。
“昔……昔拉!”悠人因为疼痛，扭曲著脸，嘴里不住抽气，表情十分滑稽。
“你……没事吧？”就在悠人以为会跌倒之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後接住了他。悠人诧异地回头，迎上的是红尾人鱼愧疚的神情。
“对不起──我……”说著，他扭过脸去，表情多少有些羞涩“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
昔拉轻蔑地瞥了一眼他的後辈，便在悠人身旁找空地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甩著黑亮的大尾巴。
回想起白天抽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悠人这回儿，真是吃足人鱼仿若装饰的尾巴苦头。
静默了很久，久到悠人的瞌睡虫全涌上来时，小人鱼才开始对悠人款款而谈──原来小人鱼来自一支叫菲利斯的人鱼族群。而那尾被水蚺杀死的成年人鱼，是他的养母。
“菲利斯？”当悠人独自咀嚼起这个名字之时。
昔拉却极其蔑视地一笑，淡色系的光亮从瞳仁中反射出来
“一群可笑的垃圾”
小人鱼紧抿嘴唇，脸蛋霎时涨得通红。但紧握成拳的手心，在动摇过後，最终还是被缓缓松开。
“没错，是一群垃圾！一群执著血缘的疯子”他反而赞同起昔拉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