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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书籍名:《以永今朝》    作者:弓行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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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听了纷纷叫好,摩拳擦掌,兴奋异常。只书生还略为冷静,问道:“大哥,这次进压魔山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只怕赶到烬魔峰后还有一场大战。你我兄弟也不知有多少希望能得到宝物?”
  大汉道:“不怕。别人都是为了宝剑,大多独自进山。那葬剑池里的宝剑没有十把,也有五把,再加上众多宝物……我们兄弟四人联手打败对手,再均分宝藏,岂不快哉?”
  几个人相视大笑,神情得意,好像宝藏就在眼前,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容易。
  正笑着,领头大汉突然感到胸口一痛,转头看见书生面容惊骇,似是发生了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他无力支撑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聂桓琛终于不管会不会弄脏水塘,一步一步走进水里,清洗身上的血迹。他适才偷袭领头大汉,一击得中,余下三个人也没花多少力气,只是溅了一身血,腥味扑鼻。
  洗完后走出水塘,兽皮也没穿,走到旁边小洞里的床上躺着。今天一直提着精神,不禁有些疲倦,握紧手里的簪子,两人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他没注意到,今天击杀书生时,右手被那使长鞭的中年狠狠甩了一鞭。长鞭带刺,伤口开始不明显,他睡熟之后,慢慢开始渗出血迹,一点一点浸入簪子里面。
  邵徇在簪子里并没睡着,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两百多年来一睡几十年的时候常有。他没有跟聂桓琛提,但他想他应该感觉到了。邵徇心里很不痛快。今天那几个人提起自己,口气猥琐不堪,如果自己活着,非把他们大卸八块不可。邵徇突然得意的撇了撇嘴,不用自己动手,聂桓琛已经替自己做了。
  算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谁在乎啊?邵徇翻了个身,在聂桓琛温热的手心里睡着了。

  入梦

  梦里邵徇正在个酒楼里大吃特吃,什么猪蹄啊,凤爪啊,熊掌啊,鱼翅啊,每个菜都鲜香可口,美味至极。
  吃着吃着,忽然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大雾,四周虚空什么都看不到。邵徇吃惊不小,他做了两百多年的梦,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正迷茫中,他看见一个瘦弱的人影,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每走一步都跨出很远,眨眼就走到自己眼前。
  看清人影,邵徇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阿琛?”那人正是聂桓琛。邵徇觉得突然,两百年了,他从来没梦到过别人,不由一阵迷糊。再仔细一看,梦里的聂桓琛也是一脸迷茫,口中呢喃:“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邵徇费解道:“什么是我?我不是正做梦呢吗,你怎么会冒出来?”
  聂桓琛笑了出来:“做梦吗?我也觉得自己在做梦。”他脸上露出梦幻的表情,“到底哪个是你?你是哪一个?”
  邵徇被他问的一塌糊涂,这真是在做梦吗?怎么梦里的东西他一点都不理解。两百多年了,他梦里只有两种情形:一是在酒楼里吃尽各种美食;二是在青楼里搂遍各式美女……
  今天这个,真是前所未有的新篇章。
  聂桓琛不管他茫然的表情,伸手来摸他的脸,明明比邵徇还矮一些的身材,却让邵徇觉得,自己依然被他捏在手心里一样娇小。
  聂桓琛抚摸着他的脸,来回抚过眼角,眉梢,鬓发,鼻翼,最后徘徊在他的嘴唇旁,眼神里突然放出狂热来。
  邵徇吓了一跳,第一次在面对聂桓琛时有逃跑的冲动。聂桓琛看出他的惧意,眼神放缓下来,原本抚摸着他的手放下来抓住了邵徇的手掌,牵着他向前慢慢走,好像在随意的散步。走了一会儿,邵徇的心逐渐放松了下来。
  聂桓琛牵着他没有放手,微微转头,像用耳朵在看他,“你是谁呢?”
  邵徇当然跳脚:“你不知道我是谁?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聂桓琛立刻接口道:“阿徇?”
  邵徇不情愿的“嗯”了一声。他注意到聂桓琛一直微倾着头听他说话,在他嗯了之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下奇怪,问道:“那你以为我是谁?”
  聂桓琛柔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怕你不是阿徇。”
  这个答案取悦了邵徇,他这才想到聂桓琛没见过自己的模样,反手握住聂桓琛,大笑道:“哈哈,小破孩,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也傻了半天的事,见聂桓琛老老实实点头承认,更加得意。
  聂桓琛也不戳穿他,看他一脸得意迅速转变成狂妄,只是笑的温柔。这样的美梦,他从来没有做过,他宁愿沉浸在这个梦里永远不醒过来。
  两个人慢慢在梦里走着,邵徇一路做指点江山激昂豪迈状,可惜四周什么都没有,走了半天不免觉得无聊。邵徇灵机一动,跟聂桓琛说:“干脆我教你剑法吧,我从前可是使剑的绝顶高手,绝对便宜你了。”
  聂桓琛对他的要求来者不拒,自然答应。邵徇一伸手也不知从哪摸出个树枝,又摸出一个递给聂桓琛,然后就着树枝舞动起来,一套雁荡剑法舞的风生水起,滴水不漏。
  不等招式走老,邵徇一回身收了剑法。两百年没动过,看来身手也没差,心下得意。回头看见聂桓琛一脸惊骇的看着他,心里的骄傲快要顶破脑门,“怎么,看傻了?本少爷的剑法,那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扑过来的身影抱了个正着,聂桓琛紧紧的抱着他,身子都在颤抖。邵徇着了急,“阿琛,你怎么了?怎么了?”
  聂桓琛尽力忍住颤抖,抬头看着邵徇的面容,眼里都浮起了雾,“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邵徇一脸黑线:“什么啊,你就是在做梦!”
  聂桓琛微微的笑了,笑容不知有多快乐,“是,我是在做梦,”他突然把脸收进邵徇的怀里,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上,“我是说,你是真的邵徇,不是我自己编出来的是吗?”
  邵徇好像有点明白了:“你是在做梦,我也在做梦,只是我们俩进到了对方的梦里。我还从来没有梦到过美食和美女之外的东西。”
  聂桓琛猛的抬头,“你梦到了什么?”
  邵徇平白无故被他瞪的差点噎住,忍不住挣动了几下,“梦,梦到……”他实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好胡乱岔开话题:“我刚才舞的那套剑法,你看清了吗?明天醒过来你就练过我看。”
  聂桓琛不动,紧抱着他说:“阿徇,让我再抱一会儿……我好快活,就抱一会儿。”
  邵徇被他说的心酸,不再挣动,也抬手轻轻抱住了聂桓琛。他们在虚无里面拥抱着,许久都不曾放开。
  第二天,聂桓琛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甫一清醒立刻就喊邵徇的名字。邵徇在梦里跟他抱了大半夜,累得够呛,睡没多久又被他叫醒,心里极不情愿。
  睁开眼睛,看见聂桓琛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禁冷哼一声:“干嘛?一大清早的。”
  聂桓琛一听他开口,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他急切的想知道,昨晚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邵徇故意拖了半天才懒洋洋的说道:“昨晚那套剑法,你看明白了吗?”
  话音未落,就见聂桓琛猛的凌空跳起来,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空翻,落到地上一把抓住簪子,脚下用力,又是几个跟头翻出了山洞。他纵声大笑,山洞里回音此起彼伏。聂桓琛轻功成就依然不浅,此刻飞身一跃,攀在洞壁上,抓住藤条猿猴般四处跳跃,笑声一直不绝于耳。最后在空中连着翻转了几下,跳到最高处,才像山上滚落的石头似的,一头栽落水塘。
  邵徇被他抓在手里翻来翻去,差点晕过去,好想吐却根本不可能吐出来,难受非常。最后聂桓琛钻进了水里,他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聂桓琛不知道他这么难受,他只是太快乐,快乐到无法形容,必须做点什么来宣泄自己的快乐。不然,他就要快活得爆炸了。
  他钻进水里还在翻转,口里的气吐光了才不得已浮上来。慢慢游到岸边,趴在石头上张开手看手里的簪子。玉簪通身碧绿,晶莹剔透却又幽重深邃,咋一看好像有云雾缭绕,暗涌潮生,仔细看去又全都隐灭了痕迹。
  聂桓琛手指轻轻抚着在簪尾,满脸都是笑容。邵徇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快活过,又想到这种快乐是因为自己,不禁也笑起来。
  已经到了中午,肚子也饿了,聂桓琛随便吃了些野果,跳到床上跟邵徇聊天。他打算一会儿就睡觉,看还能不能梦到邵徇;又怕梦不到,自己会失望。
  邵徇没心没肺的笑他:“你果然还是小孩子……”
  聂桓琛挑挑眉,手指捏住簪子中间轻轻一拨,簪子就在原地“嗖嗖”旋转了几十圈。邵徇在里面转的头晕目眩,不敢再笑话他,心下大恨。
  聂桓琛又轻轻抚摸簪子安慰他,“阿徇,我昨晚很开心,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快乐过,逃出来那一次都没这么快活。”
  邵徇还在头晕,假装生气不理他。
  聂桓琛不需要他理,一边抚摸着碧绿的玉身,一边轻声道:“昨晚一开始,我就想我肯定在做梦,我太渴望见到你,又太渴望……我以为你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我太想见到你了……”他说着,慢慢舒了口气,“你说话的口气,走路的样子……后来你舞了那套剑法,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无论我多厉害,我都不可能编出这么套精妙绝伦的剑法给自己。原来你是真的,竟然是真的,真的是你……”
  聂桓琛语无伦次的说着,邵徇也没法再生气下去,心头五味交杂,有酸楚、有疼痛、有不忍,他随口安慰着,一边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聂桓琛豪不计较他的心不在焉,温柔的跟他东扯西谈,“阿徇,刚才我钻进水里,潜的很深,里面好像有东西在闪光,也不知道是什么。”
  邵徇好容易提起点精神答道:“那是葬剑池啊,里面自然是剑。”
  聂桓琛一下子坐起来,他这一天里受的惊吓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邵徇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口气傲慢的说:“身为聂家子孙,竟然不知道葬剑池之所在,哎,实在令人心寒。”
  聂桓琛目露迷惘,“阿徇,你一直知道这里是葬剑池?”
  “是啊,不然当初我干嘛让你往这边逃?放心,你娘之前的聂家人就已经不知道葬剑池在哪了。你娘也不知道,你爹肯定更不知道,没人能找到这里。”
  “我不是问这个……”聂桓琛不知道要说什么,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邵徇自认识他还没见他这么磨蹭犹豫过,不禁好奇,“那你要问什么?”
  聂桓琛理了理思绪:“我想问是不是聂劲告诉你的,又怕你生气。”他直呼先祖名讳,非但完全没有忌讳,语气中反倒有一丝不满。
  邵徇摇摇头,想到聂桓琛看不见赶紧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里的确是阿劲告诉我的。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我也把雁不过谷的入口告诉他了,有什么关系。”以为他是担心那些流言飞语,邵徇在假想中摆摆手道:“江湖上的传闻多着呢,斤斤计较还不累死?”
  聂桓琛没有动,一直盯着簪子看,看的邵徇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开口道:“我也可以把雁不过谷的入口告诉你,就是过去两百多年,不知道变没变……”
  接着邵徇感到自己被拿了起来,举到阿琛的头顶,□他的头发里,颠簸了几下就是一阵冰凉。聂桓琛跳进了水里,他以前一直在水边徘徊,怕弄脏了水塘,这回一口气潜到最远,又找到那些闪亮光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拎起一个,他慢慢游了上来。果然是一把宝剑,剑身锋利,吹发可断。聂桓琛未置可否,上下潜了几次,把反光的都捞了上来,一排摆在岸边,问邵徇:“这里面有你那把‘九重天’吗?”
  邵徇道:“没有,九重天不反光,剑体乌黑,在水里不容易看到。”
  聂桓琛闻言又潜了下去,这一次他在下面搜索了好半天,才终于提了一件物事浮上来。把手里的重物放到岸边,聂桓琛知道自己找对了。这把剑和前面几把都不一样,通身乌黑,似乎毫不起眼,偏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剑柄上刻了两个小字:阿九。
  聂桓琛看的眼皮一跳,顿了一下,把心头的不快压下来才问邵徇:“阿徇,是这把吗?”
  邵徇大乐:“就是这把,我亲亲的心肝宝贝……”
  聂桓琛眼睛眨也不眨:“归我了。”
  邵徇大叫,可他没有肉身,剑就是自己的他也用不了。他叫了两声,看聂桓琛面露笑容,目光深沉的盯着九重天看,似是极为喜爱这把剑,心又软下来。
  算了,一把剑而已,小孩喜欢,就归他吧。
  ……
  山中不知岁月,他们相依为命又过了几年快活的日子。
  白天,修习内功,熟悉剑法,打猎,玩闹。聂桓琛的嫁衣神功一年前就到了第七重,此后一直再无进展。不过邵徇说就是这样,他也能在武林中排进前十,当然,是在两百年前的武林。
  晚上,聂桓琛睡得很早,邵徇在梦里和他聊天,教他剑法。他剑法进展很快,有时连邵徇也会被他逼退几步,邵徇不着恼,总是夸他天资聪慧,不是凡骨。
  邵徇有时看着聂桓琛,会有种发自肺腑的骄傲。他小小年纪,内力剑法都比得上自己当年的七成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这个小孩差不多是自己间接养大,怎么能不骄傲?
  聂桓琛真正的长大了,他身材高大颀长,面容俊美无双,眼神含威不露,气势收放自如,随意的站在那里,就是绝代高手的风姿。
  这么个绝代高手,偏偏喜欢牵着他的手。原本他不愿意让聂桓琛像牵小孩一样牵着自己,聂桓琛对别的事情都好说话,偏这事是说一不二。邵徇说了两次,还被他狠狠瞪了一眼,瞪得邵徇像乌龟一样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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