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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太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去表达笑意。尴尬的僵硬在原地，直到看见对方不停的比划，才缓缓坐下，拿起听筒。
脸上的表情早就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只是口中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温度。
“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早就想来了！只是出于某些事走不开。”
“他为难你了吗？”
张偌尹知道对方说的是谁，继而摇了摇头。“你都做了安排，他怎么可能还为难我。”就如同当初在WS发生的事一样，直到浩君离开去LA，他才明白自己在WS的事业能一路上升，与浩君脱不了关系。
甚至最后能被沈少重用，也是对方看着自己与浩君的关系。当然，不否认自己所经过的努力，只不过没有浩君，偌尹知道自己的事业不会一路走的那么顺利，飞跃的那么迅速。
可是，想到浩君总是一次次的瞒着自己，扛下所有的难处，偌尹的语气不免有些苦涩起来。
“浩君，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兄弟，也知道在你心里其实最重的便是情义。可我何尝不是，而这次，你竟然连我一起骗。”
当初浩君找上自己，明着说是帮忙，其实不过也是骗着自己利用了自己。偌尹并不是责怪浩君的欺骗，可如果知道浩君的打算是为了扛下所有代替梁鸣言坐牢，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帮着对方。拦着沈少，阻隔俩人的消息，直到浩君要结婚，所有事都木已成舟的那刻。
不然，依照沈少的手段，浩君定然不会只有顶罪这一条路能走才是。就如同现在，沈少千方百计的托人，自己一直在外奔走，只为了能找到翻案的空子和上诉的机会一样。
偌尹不会告诉浩君，他知道浩君的脾气，而这一次，他自己也有心底的打算。
“啊，我想说抱歉的人也就你了。”浩君不在意的撇撇嘴。眼底有着释然。入狱以来，能在意的也就这事，偌尹可以说是他不想失去的朋友，也是唯一不想再失去的了。因为，他已然一无所有。
“那就算了。我只说一句，我一定想办法，不会放弃。”
“什么？”浩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着对方突然严肃认真的表情，讶然的挑起眉。“你想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都必须去做去尝试。你这家伙，以为三十年在里头很开心吗？”
“事实，我觉得不错。”至于真的是不是不错，只有浩君心底明白。
“该死的你。”
“哈哈哈哈……”浩君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他好久不见偌尹如此激动的失态模样了，而他也的确很久没这种想笑且不由自主的心情了。
偌尹缓了口气，心底则是暗暗的开怀。他想，至少浩君还能对自己放开心胸，保持他俩之间的友谊，那便够了。
想到沈少在自己来前对自己说的话，偌尹看着浩君的眼神一沉。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办的事，但你要想办法让他有所准备，以免到时我的计划付诸流水。我怕他恨我恨到宁愿呆在里头，也不愿意出来遇见我。］
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浩君在不疑有他的情况下乖乖配合呢？
“偌尹，偌尹！”
“什么？”
浩君看着张偌尹，随即慢慢收敛了笑意。“在想什么？”
“我……”尽管还没想好怎么说，可他还是要说，他已经快没时间了。“浩君，你要记得我那句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所以……”
“是你还是他？”
“你……”片刻的诧异与惊慌已然泄露了张偌尹的底牌，看着对方了然的神情，还有那勾起的嘲讽笑容，自己的话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行了。我心里有数。”
出人意料的，浩君接下来的话，让他错楞不已。
“他爱怎么都与我无关，只要他有本事。”
“你的意思是不会故意……”
“偌尹，我这里还没完蛋。”浩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一事归一事，就算出去，那又怎么样？毕竟，他不信对方能轻易的办到，自己出去前的日子，想必该忘的也早就忘了吧。
张偌尹屏息看了对方会，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才放缓了表情，明显的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真怕……”
“真怕我会待在这里也不出去吗？不，我不会。”浩君突然对这偌尹淡淡一笑：“在那天，在踏入这里的那刻，我曾发过一个誓。”
“什么？”
“我，梁浩君，从此只为自己活。”
既然是为自己而活，那就要处处为自己着想。不再顾忌他人的感受，不再为他人牵动，学会自私，学会按着自己的意志去活。
“我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只是……”最后的话，浩君没有说完，随后主动挂上了听筒，起身离开。
只是，只是什么呢？
浩君没有讲完，然而偌尹却隐隐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只是不会再和过去一样了。只是不会再去在意那些什么了。只是，会按着他的 想法而生活，做他想做的事。一切都和过去无关了。
偌尹看着对方消失在铁门那头的身影，他知道，尽管浩君嘴上这么说着，可他还是在意了。或许，浩君在渐渐改变。然而他相信，人，总有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那一方禁地。
离开监狱，门外停靠的黑色跑车降下了车窗，同时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怎么样？”
“浩君他……我说了。”
突然被侧过的阴沉面容吓了一跳，偌尹顿时瞪大双眼，看着对方有些扭曲的面容，渐渐努力的冷静平缓下来。
“他……怎么说。”
“我想他不会做出你担心的那些事。”
对方明显是松了口气。“……是吗。”
偌尹抿紧了唇，他虽然坦白了一部分，却没有将另一部分说出口。他想，就算浩君出狱，也再不会和过去一般，或者……会让眼前的沈少更无措、更痛苦。
过去的种种，其实他都知道，他都看在眼里。可他却无法在此刻予以评论。对与错，就浩君与沈少来说，是他们之间的判定与认知。
一次次的误会与错过，一次次的波折与伤害。结果换来的不过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结局，不知前路的茫然局面。
依旧在努力的人，已然放弃的人，只能默默守候与旁观的人。
当一个依然在意的人，与另一个选择遗忘的人相遇，痛苦的永远会是前者。而想要挽回，想要补救，何其困难。
沈少，突然间，偌尹便可怜起他来。
斯蒂芬金，沈氏家长，莫家与WS内部董事会……沈少要承受的，要面对的，或许是现在的浩君无法想象的压力与局面。
chapter33
忘记分开后的第几天起，习惯一个人看下大雨。没联系，孤单好想连锁反应，快乐已渐渐远离。高墙内外数尺之隔，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现在我拥有的便是全部的自己。
五年的时间能发生的变数太多太多，五年之间，能改变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件原本不可能的事。
虽然没有找到能够翻案的足够证据，可却能制造出本不存在的证据。这就是钱的作用。
霆歌想的没错，在浩君的那件事上，他与斯蒂芬金很下意识的达成了统一战线。虽然俩人依旧是商场上的对手，这五年间大大小小的CASE两家公司从不间断的产生着碰撞，结果总是有输有赢，互成平手。然而，俩人从不曾放弃救浩君出狱的证据。
几个月前，一个来自美国的邮件寄到沈霆歌手中，终于让救浩君的最后一步有了妥善的保障。
霆歌没有马上行动，反而是让张偌尹找来了梁鸣言。自从浩君入狱，并坚决不见梁鸣言起，那个男人才最终明白浩君的打算。而本将对方作为对手之一的霆歌，在那一刻竟然同情起那男人来。
五年间几次暗中的帮助，让对方的公司终于恢复了稳定。霆歌知道自己其实不必做这些事。然而他更知道，他想这么做。或许是出于站在浩君的立场考虑，既然是浩君用自己的自由换来的东西，那么便要代替他好好守着。
过去，是自己没有能力。而今的自己，在掌握了整个沈氏之后的现在，他沈霆歌终于能按自己的想法办到。
而斯蒂芬金，也没有再对梁氏出手。或许是浩君的事让对方遭受的打击太大，在回到美国后，斯蒂芬家族的发言人就被撤换。可霆歌知道，斯蒂芬家族的当家，一定还是金。因为只有他，才拥有那个和自己较劲的能力，也才会无论局势如何，都紧紧盯紧自己，咬住自己不放。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安排，与梁鸣言几次商议，终于还是决定采取行动。浩君的案子既然没有可以钻空子的地方，那便让自己来制造机会。
让各类减刑慢慢被付诸于行动。让他最终能受到轻判而释放出狱。背地里需要花多少钱打通人脉，霆歌都不在乎，只要有希望，那他就会全力去试。
在简晓授的安排下，一切都办妥，就只差最后一点……
那天，张偌尹带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来到监狱探监。距离上一次的见面，已经有一年多的光景。一年，能有的变数太多。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真的很怕浩君那越发阴暗沉默，难以琢磨的性子。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更不知道，如果浩君拒绝，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
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张偌尹反射性的抬头，入目的一张看似熟悉却又全然陌生的脸。
原本白净的斯文的脸上，而今多了份岁月的沧桑。依然是平板的短发，双鬓竟然有了些银色，额头的皱纹比以前更为明显，眉角不知为何多了一道扭曲的伤疤，嘴角抿着冷硬的唇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浩君……”
“嗨。还好吗？”
被束缚自由的人似乎过的比想象中的好，没等张偌尹打招呼，自己反而先一步招呼起来。
张偌尹点了点头，他看着浩君那张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脸，似乎因为牢狱生活苍老了许多，不再是从前俊雅不凡的男人了。一时间诸多的感情涌上心头，竟然让人觉得有些梗咽。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浩君看尽了对方眼底的变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他的笑中带着洒脱，也带着微微的嘲讽。对他来说，所有的同情都不被需要，事实证明，他在这里活的很好，甚至比在外头更好。
“浩君，这个……给你。”虽然不过几次见面，可张偌尹是将那些点滴看在眼里的人，他知道浩君的变化，更知道而今的他早已不同以往。在这样的浩君面前，只需要开门见山便好，拐弯抹角根本毫无意义。
“这是什么？”低头看了眼，全英语的文件，厚厚的一打。从专门的物品槽中取过外头递来的文件，浩君随意的翻了翻，根本不去在意里面的内容。
“你看看。”
“你说吧。”浩君随手将文件往旁边一挪，身子靠近身后的椅背，然后看向张偌尹。“最近眼睛有些不舒服，不习惯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
“眼睛不舒服？怎么回事？”张偌尹不由自主地皱眉，他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浩君眉头边的伤疤。
随着对方的视线摸上自己的眉角，随后耸了耸肩。“与那个无关，那个是早几个月的事了。”被个新来的臭小子闹腾的忍不住脾气，然后便大打出手打了一架。
当然，这些事情，浩君不认为有必要和偌尹说。自己的眼疼毛病，是五年来累计的。从不注意休息，随性的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而更深的原因，是来自入狱的第一年。那一年，他几乎夜夜谁不着，合不了眼。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有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闪过。让他每夜每夜像要发疯发狂，心口痛到无法忍受。加上白天不得不习惯的劳作生活，很快的，他的眼睛便出现了迷糊不清，甚至无法辨物的毛病。
被带去看病，医生的告诫便是好好休息，可他根本无法本能的休息。之后，他服用了太多种药物，只要有镇静作用的，安眠作用的，他几乎全部吃过。
直到一年后，才渐渐习惯了周围的生活，习惯了孤独，也学会了……忘记。只是，而今的自己，视力已经无法恢复。他拒绝带上眼镜，就让自己永远看见模糊的世界，他只用看清自己就好。
“那是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
浩君冷漠的口气让张偌尹有些难受，他试图站在浩君的角度为对方着想，忍耐着克制着追问的冲动。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而已。”
“我知道。”浩君似乎也注意到刚才自己口气的过火，说出的话里不由带上点温度：“我过的很好，不用担心。”而今，他只是习惯了孤独，也习惯了冷漠。所以，即便是面对最好的至交，那渗入身体的习惯有时候依然无法控制。
“那份文件，你签字吧。”
“是什么？”
抿了抿唇，偌尹一咬牙将话说出口：“能让你出去的东西。”
意外的，浩君只是微微一挑眉，随后一言不发的再次拿过那份文件。这一次，他倒是开始认真的翻阅起来。
几分钟后，大致看过了个大概的他从文件中抬头。默默的看着张偌尹，哼笑了一声。
“搞这些东西，花了不少时间吧。”让他加入美国国籍？转交给美方重审？之后再让自己出狱便简单的多吧。
只是，这个过程傻子也知道不简单。要打通多少人脉，花多少精力和金钱才能办到。浩君心里有数，却自动的将他排除在外。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这些事不是他在做，与他无关。
“笔呢？”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啊！”偌尹有些愣愣的看着对方，随后才反应过来。释然、激动、高兴的表情一一在他脸上接连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