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极域的每一座城都有它自己的风貌。风之席尔夫，林雷第一次进入这座城市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风元素充盈，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气息。风是自由，风是精灵的属性，是生命树的气息。这里到处都透着一股干净。
这里的干净并不是指环境，而是氛围。或许是尚未开发完成，又或者是贵族们还没有忙着在这里驻扎打上他们的烙印，又或者魔龙王当初建这座城的时候就设入了某种元素。
总之，林雷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城主府的花厅内，靠墙站成两派的侍从竟然都是精灵，精灵们或男或女都长相精致，气质干净舒适。他们低着头怯怯地等待着城主的训示，他们得到这份工作欣喜之中又极为惶恐。
他们庆幸的是终于走出了肮脏的奴隶贩卖所，恐惧的是接下来是否是更可怕的经历。
灵性的精灵们对新城主充满了好奇，他们偷偷地打量着代理城主大人迎进来的人。两位人类，两位龙族，银发的那位少年应该就是他们的白龙城主，但是精灵们疑惑地看着他们的城主，他的身上并没有野兽的气息，不是说白龙是龙族的野兽么？
精灵们天性纯真，他们并没有贬低城主的意思，他们只是知道人们对白龙的评价，并没有对白龙看不起的意思。
只是他们从心底里很喜欢这位城主大人身上的气息，是风的气息，是生命树的气息。
“嚯！真是壮观，不愧是城主府！”威尔蒙队长插着腰环视着城主府的花厅，壮观的城主府令他忍不住惊叹。他豪迈的声音听上去透着磊落。林雷松了一口气，威尔蒙队长还是原来的那位队长，为了理想而放弃荣华的磊落男人。
威尔蒙不是那种看重富贵的人，林雷又转而看向泰勒老爹，老爹的脸上也是惊叹的神色，吃了吃惊之外，他的神色更为肃穆，那是一种是什么情绪，林雷说不上来，但绝非贪婪世俗的眼神。
泰勒老爹看向林雷，那表情收敛的吃惊之后，看上去异常的严肃。这样的神色让林雷一怔，他不是没有看过老爹这样的表情，这就像当初老爹严肃地看着他向他讲述属于男人的英勇事迹时的表情。
林雷忽然有些绝望，果不其然，老爹走到他的面前，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道：“阿尔·休斯，你已经长大了，身为一个男人，你要肩负起‘城主’这个身份的责任！”
老爹的口气就像当初他要求林雷成为一名六级战士时的表情，肃穆而郑重。
林雷看着老爹，忽然觉得花厅内的烛火明亮的有些过头，他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老爹头上的白头发，他严肃的脸上的皱纹。这是一名战士经历了沧桑之后的证据，曾经战士的精神，战士的骄傲不管岁月如何磨灭，都沉淀在了眼睛里。
老爹和威尔蒙队长都是可敬的人。林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此时此刻再说出了离开的话，他只会被当成做是逃避。然而事实不正是如此？他在逃避伊撒希尔。
“城主大人您辛苦了，请上座。”代理城主福尔德是个很有贵族气质的男人，作为中年男人他谈不上英俊和睿智，至少有气度。林雷对他也并不讨厌。
林雷点了点头，花厅里已经准备好了午餐，贵族式的长桌上摆着鲜花和食物。城堡的管家是个极为能干又沉默稳重型的男人。他早已看出了那两名人类对城主大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尽管他们在他眼中是不入流的，低等的贱民，或者奴隶。
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他依旧极为恭敬客气地请那两位人入座。而他本人则是亲自为城主大人拉开椅子，而他手下有眼力的仆人也为两位人类拉开了座位。
即便威尔蒙队长大嗓门地向仆人致谢，好无形象地嫌弃餐桌礼仪的麻烦。也没有人对两位做出不礼貌的举动和表情。
唯让管家看不出深浅的是那位与城主同来的黑袍魔法师。他似乎并没有入座的准备，他一直用古怪深邃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城主大人。而城主大人也没有对他的不礼貌做出任何不愉快或者愉快的反应。
管家拿捏不准，那位大人的气质看得出并不是普通角色。管家不敢怠慢，也不敢在新任城主面前擅自做出一些他可能忌讳的事情。他拿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代理城主，而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位大人也一脸的茫然。
威尔蒙队长显然血不会贵族那套优雅的餐桌礼仪，他边用插着香肠的叉子比划着，边问林雷：“阿尔，你那位朋友不过来一起吃？”
林雷只是喝了几口浓汤，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此时听到威尔蒙队长的话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
威尔蒙倒是习惯了林雷的态度，这个孩子自从在山里摔了一跤之后性格就变得古怪了。不过他这样倒更显得沉稳了，威尔蒙眼中充满了赞许，这个孩子半年多不见却是长大了不少。
“既然是朋友就招呼他一起过来吃饭，别让人家总是站着。”泰勒老爹也秉承了小镇人热情好客的美好品德。
林雷无语抬头扫了伊撒希尔一眼，后者立即做出惶恐可怜的表情，虽然这个表情掩盖在黑斗篷之下。
林雷额头的青筋蹦了出来，他告诫自己极力忍耐。开口简洁明了地说道：“坐下，吃饭。”
黑袍魔法师如蒙大赦，紫色的眼眸光彩熠熠。他走过去贴着林雷坐下，眼睛微微眯着，看得出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林雷无语只当没看到他。
城堡的厨师推着餐车上来，主菜是牛排。因为龙族食量的问题，分量并不少，因此盘子也相当的大。
林雷不怎么喜欢西式餐点，但也不十分排斥，刚用刀叉切了片牛肉下来，那边伊撒希尔已经用十分优雅的动作快速地将牛排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见林雷吃完了一块肉，便将自己盘子里的肉块放在了他的盘子里。他的动作看上去自然从容，并且是一副理所当然的事情。
边上的管家和代理城主却惊了。纷纷猜测着城主和这位古怪到吃饭都穿着黑袍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林雷很有掀了盘子扣在伊撒希尔脸上的冲动。不过碍于老爹和老师在场没有发作。他象征性地吃了一块伊撒希尔切好的肉，后者顿时飘了，那眼睛弯得弧度，那嘴角的得意劲……
林雷吃了几口就被伊撒希尔的表情给恶心得够呛。他放下刀叉看向神游中的代理城主和管家，道：“福尔德子爵？”
“呃，是我，城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代理城主咳嗽了一声调整了情绪。
“席尔夫城是座美丽的城市。”林雷怀着赞许看向代理城主。
福尔德立即摆出崇敬且自豪的神态，直起了腰板说道：“是的，席尔夫是座漂亮的城市，这里是陛下的心血，一座漂亮的，自由的风之城！我很荣幸能成为风之城的代理城主。感谢陛下的恩赐！”福尔德满怀敬意地说道。
林雷怔了一下他以为将这里管理得如此之好的人是代理城主，他禁不住扫了伊撒希尔一眼，却被对方眼中的温柔煞住了。
“我敢保证。”福尔德继续说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这里比极天的芬城更加漂亮！”
“芬城？”
“对，极天的皇城芬城。都说那里是美丽的天堂，不过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尤其是在龙神死亡之后，那里的美丽恐怕早已消失不见！”福尔德骄傲地说道。
林雷古怪地看着伊撒希尔，只见伊撒希尔的眼中满是苦涩。
“阿尔，我相信你能让这座城市更加的美丽。自由和自然是风的真谛，把这里变成人间天堂吧。”威尔蒙队长豪气万千地说道。
林雷沉默不语，他喜欢这个城市却没打算留下。用过午餐之后，代理城主协同管家一起带林雷和他的附属品参观了这座城堡。
林雷不得不承认，风之城真的很漂亮，光是城主府就漂亮得不像话。城主府后背靠着山。山上就是接种来的生命树的所在，一条小瀑布从山上倾泻而下，瀑布边种了几株四色花，香甜的芳香被瀑布送来——水中飘着四色花的花瓣。
主城府还连着一个温泉，温泉边上栽种了很多花种，也有一株四色花。林雷看着四色花和温泉，顿时脸色有些不好。伊撒希尔看在眼里难得有些心虚。
管家建议主人泡泡温泉消除一路而来的疲倦。林雷忙岔开话题，让泰勒老爹和威尔蒙队长享受一下温泉。并命人准备了衣物，又请了医生——林雷还记得土屋子里灶上的药。
打发了管家，林雷又要求代理城主带他去书房，熟悉一下风之城的事务，其实就是想避开烦人的伊撒希尔。
晚上，林雷坐在生命树的枝干上，享受着和煦的晚风。
生命树，也就是树精灵和他说着话：“吾主，您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树精灵，极天的芬城是什么样子，你原来的主干是栽种在那里的？”林雷问。
“芬城？那真是个漂亮的城市，它就在云中，和极天一起飘浮在空中，那里是水之城，每家每户都流水涔涔。那时候的生命树是栽种在水中的，清澈的流泉干净甘甜。后来不知道怎么得传出了芬城的泉水能治百病、延长寿命。然后就出现了很多很多来芬城求水的人类。”林雷感觉到树身微微摇晃，他知道这是树精灵在叹息。
水城，水床，那个梦境就发生在芬城。
后来不用说，贪婪的人类几乎使得芬城的泉眼干枯。因为泉水的干涸，生命树的根基开始动摇，几乎倒塌。于是龙神就下令挡下了来芬城求水的人族。
树精灵满怀疑惑地说道：“我不明白，那样的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明明那么多人试过了泉水并没有特殊的功效，却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来求水。当我们好言相劝的时候，却被怀疑别有用心。我不明白。”
母树的宽仁无法令他明白他的孩子们为什么那么贪婪。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些求水不得露出难过的表情的人们。
他想帮帮他们，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生命树之所以被称之为生命树，因为剥开树身，青色的汁液有治疗的功效，但是即便如此，包治百病和延长生命也是无稽之谈。
封城的结果就是让那些贪婪的人们坚信了泉水的“功效”。于是又不少佣兵团接受了类似的任务，不顾一切地潜入芬城取水。后来泉眼干枯，再也得不到泉水的时候，他们就将脑筋动到了生命树的身上。
“树身就是在当时死去的？”林雷问。树精灵默默无语，只是在风中摇曳的枝干听上去像是在无声的哭泣。
纵容和怜悯宠坏了一些人。他们将你当神供着是因为有求于你。你每一次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提的要求就会越来越过分，当你再也不能满足他们的时候，他们反过来憎恨你，甚至伤害你。
林雷感觉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一个微妙的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但是却像风一样怎么也抓不住。
“您和殿下决裂就是因为对待那些人的态度的争执。”树精灵忽然说。
“殿下？”林雷有些微楞，随即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伊撒希尔？”
树精灵摇了摇枝干，林雷知道那是类似于点头的意思。
“他是龙神的养子？”林雷道，龙神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伊撒希尔的过去他也不知道。他不想纠缠在其中，所以下意识地不想知道，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是啊，小时候的殿下真可爱。”
林雷总觉得这个形容词很诡异，就像当初他觉得希尔很可爱一样的诡异。
“不过吾主您也并不逊色他。”树精灵很愉快地笑着，笑得树干都在摇晃。
林雷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逊色指什么。
“陛下收养殿下的时候，虽然年纪相差了不少，实际上看上去更像兄弟。殿下从来不叫陛下父亲。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陛下。”树精灵说，以一种老人回忆且感慨过去的口吻。
龙族的寿命很长，幼年期和少年期实际上相差的年龄很大。但是总无法从相貌上看出来。所以与其说龙神陛下是殿下的父亲，看上去不如说是兄弟，在母树的眼中，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
后来的事情无疑是件憾事。
树精灵叹息着，林雷能感觉到树身所表达出来的难过。
“其实您不用用那么过激的行为的。殿下很难过，他几乎在您消亡之后也跟着消亡。您应该看看当时的情景。”树精灵的口吻有些怪罪的意思。
林雷不语，在他看来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他只是刚好来了这里，刚好进入了阿尔身体里。
这一刻，他还是没能明白，所谓的转生难道不是灵魂的事情吗？那和肉体又有什么关系。不管你是谁，甚至不管你在哪个时空。
“现在的极天由谁在掌管？”林雷问道，龙神时候极天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陨落，那是谁在掌场面？
“不是您吗？陛下。”树精灵说。
而他的这句话让林雷的心中产生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