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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孤军深入

书籍名:《十里清江曲》    作者:俞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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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南江“嗯”一声,忽然觉出暧昧,连忙翻身滚到一边去,赵樱两只手本来掐着他的腰,被带得跟着滚了半圈,结果那个放黑玉虎符的铜匣子就在枕边,叶南江让过去了,赵樱的额头却重重地磕在上面,疼得一哆嗦,咬牙道:“叶南江,你把我磕傻了!”
  叶南江一惊,问道:“怎么样?”赵樱见他眼中一掠而过的慌乱,趁机乔张做致地撒赖:“不行了,疼死了,破相了,你看你看……快给我揉揉!”叶南江看看他的额头,见果然红肿了一块,还洇着淤血,便道:“破相了?很好,省得你再去出卖色相!”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替他揉了几下,赵樱借机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搓着,觉道这温情当真来之不易,本想对叶南江讨好地笑一笑,泪水却顺着眼角慢慢流下来。叶南江见惯了他死皮赖脸的样子,看见他流泪却是头一遭,当下怔怔地看着他,似乎隔着横江白露,秋水长天,就那样远远地看过来,手也忘了抽回去。两人曾在一起厮混了三年有余,也算得上休戚与共,风雨同舟。人世间沧海桑田,瞬息千变,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繁华和富贵叶南江全不在乎,这暧昧难言的爱恨情愁却如何能超然?过往的怨怼在此时微不足道起来,余下的是当初一路相偕出生入死的恩情。
  
  叶南江沉默片刻,道:“赵樱,把盒子拿开,枕头边放个这干什么?别回头来又磕着碰着。”
  赵樱听懂了他的话,伸手把盒子扔到地下去,他原打算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的,如今自然更不能放过,慌忙挨过去投怀送抱,叶南江没有推开他,赵樱道:“小江,趁着天还没亮,让我好好伺候伺候你,等韩门主疯回来了,我也好有个交代。”叶南江道:“你需要交代什么?”
  赵樱道:‘我这弟妹当得称职啊!”
  叶南江忍不住,终于笑了出来,道:“算了吧,什么弟妹啊,难听死了,以后不要说了。”
  赵樱却是酸甜苦辣,百感交集,心道:“果然是上天眷顾我,他竟然不和我计较从前的破事了,老天有眼啊!”
  实践再一次证明,该出手时就出手,是正确的。色令智昏一词,也是有来由的。叶南江被赵樱一番花言巧语再加上出卖色相,糊里糊涂又上了他的当。白天和金律国的将士在战场上厮杀,夜晚被他死缠着在床上接着鬼混,当真累的不轻。
  
  这边厢予宋国和金律国在大名府城上城下厮杀打斗,僵持不下,那边韩锦和萧梦檐闹腾够了,终于折回来找到叶南江,问他道:“你在这里磨叽什么?怎么还没把淳于雁台杀了?是打不过他么?走,为兄帮你!”
  叶南江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韩锦打量他半晌,看出端倪来,道:“韩江,你貌似又上了这个皇帝的当了。不过你上他的当,也不是头一遭了,看来你打算接着上下去。那本座只好独自黯然离去了,以后的日子,碧海青天夜夜心!”说罢作势要走,叶南江拉着他的手臂,嗫嚅道:“韩锦,我……我……”
  韩锦被他一拉回身,忽然凑到他耳边,郑重地道:“韩江,你脸色不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了。实在累的狠了,就来海上找我,可以多休息休息,我还可以让林老板给你配几幅药补养补养。嗯?”
  
  叶南江脸涨得通红,尴尬得无地自容,低头不语,韩锦微笑,伸手兜一兜他的下巴,道:“你是欠他的了,就这样还不清。哎, 韩江,我就不知道我哪一点不如他!哼,你就和他接着鬼混吧,啥时候又混不下去了,托人传个信,我来接你。”说罢反身要走,叶南江拉住他的衣袖不放:“韩锦,你去哪里?回海上吗?”
  韩锦道:“你家皇帝答应我,那个墨金矿藏给我和萧梦檐来开采,不过要给予宋国纳很高的赋税,我那弟妹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的。萧梦檐去看萧华蓥的伤势去了,我去找他合计合计,看怎么分成。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墨金过来,你做暗器用。”
  
  叶南江送他离去,却是恋恋不舍,赵樱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道:“他刚才说什么?说我不能吃亏?对,我不能吃亏,他能吃亏也行啊,等着他交赋税呢,他说要把那四万把强弩的钱先折进去,哼,张嘴闭嘴我是他弟妹,既然我是他弟妹,几百年前的老账,还跟我计较什么?”
  叶南江怒道:“赵樱,你作为一国之君,怎么无耻到如此地步?什么弟妹不弟妹的,天天挂在嘴上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赵樱看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连忙住口。叶南江想起韩锦的话,却越想越气,当下气冲冲地搬回他的禁军的中军帐去住。是晚赵樱和谢君铭二人把后方送来的要紧奏折批完了,就又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叶南江皱眉道:“你跟来干什么?韩锦他笑话我,我的脸都丢尽了!你快回去吧!而且我的确很累,我要好好睡一觉!”
  
  赵樱硬挤到他身边坐下,道:“嗯,是因为天天和那林十三打架很累吗?那厮据说是郁孤城杀手出身,果然不好摆平。明天咱俩换换衣服,我去替你打他好了。我总是坐镇后方,急得不得了,唉!谁定的规矩,我只能在后面干看着!”
  叶南江道:“算了吧,你若过去,让吴将军看出来,几箭射过来,恐怕你家涣儿就得登基了。还是算了吧!”
  赵樱道:“有那么厉害?我看在大名府的城头上,你躲得挺好,我怎么就躲不开,我又不比你差劲儿。”
  
  叶南江转身看着他,正色道:“赵樱,你不可存轻敌之心。我能躲开,是因为我的弓箭是他教的,而且他那一天并没有对我下杀手,他只是想把我逼下城头而已。如果他动了杀心,就算我死不了,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当然我也可以反击,大不了两败俱伤。但吴成画和我爹爹为莫逆之交,对我父子三人均有大恩,我那一年能出上京,就是他放我出来的。我走了之后,他为此事被贬到西边的草原上去养马,过了三年才回到上京,因此我对他无法下手。至于你,你若跑到他羽箭所及范围内,他定不会放过你的。他有一匣子毒箭,轻易不用,上面的毒来自苗疆,没有解药,小时候我想摸一下,被他骂哭了。”
  赵樱轻笑,伸手揽住他的肩头,道:“这么说,你是舍不得我死了?你放心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舍不得死!”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小江,你说吴成画是不是对你爹有那个......啊?有没有?”
  
  叶南江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臂,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东拉西扯!老一辈的事儿,我哪儿知道?”
  赵樱也赶紧做出一副正经样子来:“那好,咱们就来商量一点正经的军国大事。 咱的几路大军和金律国僵持不短时间了,可不是个办法,咱的霹雳炮射程近,攻城用处不大,我想关键时刻再用。这般攻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大名府拿下。海上的战船碰上了金律国的水军,也是僵持不下,进退不得,金律的战船竟然与我予宋的没什么分别,看来那林十三那一年果然偷梁换柱把图样拿走了。魏飞侠一路,又被金律西路军给堵住了。小江,你说如何才能把淳于雁台引出来,而后用霹雳炮来收拾他?”
  叶南江道:“赵樱,那一年我说他把战船图样拿走了,让你去追杀他,你不当一回事,这下子后悔了吧,若不然咱予宋打水战应该是占优势的,如今什么便宜也占不到,哼,活该!”
  赵樱微笑道:“我那一天似乎喝酒喝得糊里糊涂的。对了,都是你把我气的,不能怪我。”
  叶南江心思没他转的快,侧头回忆片刻,方想起事情始末,拧眉道:“我气你?我怎么气你了?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赵樱,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樱看他想生气,忙道:“咱不翻老账,先说眼前。这淳于雁台他上次在健康吃了一次大亏,如今谨慎的很,轻易不上当,我在想,咱要不要悄悄分兵改道,直奔中都去,取围魏救赵之计,引他出来好夹击他?”
  叶南江思忖片刻,道:“你若这样,这路偷袭的军队孤军深入,万一被截断了后路,可就危险的很了。”
  赵樱道:“舍不得孩子打不住狼,有时候就得冒冒险。这样僵持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总不是办法。”叶南江蹙眉思索,片刻后道:“楚汉之争打了五年呢,这时间也不算很长。不过虽然予宋现在国力比早些年强盛,打仗这种事,还是不要拖延的好。算了,那我去吧。”
  赵樱道:“你若去,我得和你一道,就把銮驾还扔在这里掩人耳目好了。那淳于雁台天天死盯着你,一看就是存心不轨,我不放心的很。”
  
  叶南江道:“你少和我提他,若不是因为你啰哩啰唆,我早就进大名府杀他去了。你也最好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带兵去攻中都,等淳于雁台回救时,你跟上去夹击他。”
  第二日,赵樱召唤了谢君铭和冉小山等人,接着商议此事,众人都道太过冒险,叶南江道:“冒险就冒险,让我去!这样僵持下去,对我等越来越不利。如今我们关键是要搅乱金律的全盘大局,届时若果然被截断后路,我就找一处有利地形和他们开战,拖得一时是一时,你们赶紧赶过去,前后夹击。”
  赵樱道:“那么咱们商定一下路线,而后去侦察敌情,看如何行军最好。”
  
  过得几日,叶南江带萧门三月、左风岚及六万轻骑军,半夜时分悄悄出发,绕道西路行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兵穿过金律国沿线兵力分布的一个三十里宽的口子,北上而去。
  淳于雁台天天在城楼上目不转瞬地看叶南江和金律国将士交战,忽然连着几天不见了他的踪影,疑心顿起,待细作探听明白,叶南江已经沿着太行山脉往北,而后向东北方向折去,矛头直袭中都。
  淳于雁台大出意料之外,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里,叶南江断不会离去,定要和自己决一死战,却没料到这一次,他走得如此干脆利落。
  中都为了迎敌,已是倾巢而出,只留下一个聂凤祥在那里,城内兵力空虚。淳于雁台心中忿忿,也只得带了林十三和一路铁骑军随后追赶过去,留下石扬眉和吴成画应对予宋的大军。
  这边厢赵樱让人接着天天城上城下交兵不断,自己带了韩蓝、云结绿等人和霹雳炮跟着北上去追击淳于雁台。
  
  叶南江行军到太行山北麓,速度慢了下来,等着淳于雁台追杀上来,结果淳于雁台瞧出不对,和林十三商量了一下,不再跟着他兜兜转转, 于是金律大军改道往中都去,决定守株待兔。
  叶南江闻听金律大军忽然改道,思忖了半晌,无奈之下铤而走险,是夜带着人马折回来偷袭金律军营,搞得军营一片大乱,林十三带人出去迎敌,叶南江在一片混乱中直接仗剑闯入了淳于雁台的中军帐,两人忽然间就狭路相逢了。
  淳于雁台端坐在交椅上,似乎就在等他,看他闯了进来,笑道:“叶南江,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记得家仇了,结果你还是来了。”
  
  叶南江拔出苍云白水剑指着他,道:“你说,你那时为什么要欺辱叶梒,又杀死我的父亲?就算他是予宋人,可他也给你金律效力二十余年,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你为什么要杀他?”
  淳于雁台道:“我一样一样来回答你,叶南江,当年我让你去我王府中给我做伴读,你为什么不去,却让叶梒去?本王那时年少轻狂,心中生气,自然就客气不起来。至于你父亲,说了你也未必信,解药我都给他准备好了,让他跟我回去,结果他死不回头。这能怪我吗?”
  叶南江咬住嘴唇,仿佛若有所思,犹豫不决,淳于雁台看着他的脸色,接着道:“叶南江, 叶云烈作为我金律国的上将军,为我金律效力二十年,我也很尊敬他,可是造化弄人,到今天这种地步,似乎我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是来刺杀我的吗?”
  叶南江道:“是!”
  
  淳于雁台打量他片刻后道:“那就动手吧,来!”伸手拎起了自己的金枪站起身来,叶南江挺剑相向,攻了过去。
  两人数年在健康之战中交过手,叶南江功夫不及淳于雁台,淳于雁台数度容让,结果两败俱伤。而今叶南江似乎还是稍有不及,淳于雁台却已不再容让,两人枪来剑往过手一百余招,叶南江一个失手,被淳于雁台一枪刺在肋下,登时鲜血淋漓,他踉踉跄跄地后退,然后不知死活地又冲了上来,数招后又受伤,这次在手臂上,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出,他咬牙,接着进攻,淳于雁台道:“叶南江,你真不知死活!”长枪横扫,劲风大作,叶南江随着枪风摔出,摔落在营帐边。
  他咬住下唇,颓丧无比,低声道:“我怎么还是不是你的对手?”
  
  淳于雁台拎着长枪一步步走近,叶南江抬头看他,眼神倔强,却是泪光浮现。淳于雁台愣住了,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上京的街上相遇,他躲在叶梒身后,怯怯地看自己,两只眼睛如秋水般纯净温润,而后两拨子人马混战起来,他把叶南江从叶梒手中抢了过来,抓住不放,叶南江的小身子骨儿还没长成,纤细柔软,带着清香,他一时间竟是不舍得放手,想直接带回府算了,结果俞非儿出来了,拉开了他们。那时淳于雁台嚣张跋扈,以为自己是天子骄子,便能要什么有什么,后来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一错就是许多年,无法回头,也无法更改。
  淳于雁台拿枪指着他道:“叶南江,你不是要报仇吗?起来接着和我打!”
  叶南江挣扎着想起来,却不能得逞,片刻后道:“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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