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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夏国主(上)

书籍名:《十里清江曲》    作者:俞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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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走了近一个月,方到边境,镇守边关的金吾卫上将军谢文韬早已得到消息,带兵出迎几十里,与送亲队伍汇合。
  
  谢文韬所带部队,是予宋国最为强盛的西北军,一直镇守在与银夏国土交界之地。谢文韬与赵樱一会面,先就紧紧地来了一个拥抱,几个老臣目瞪口呆。那谢文韬长得粗中有细,英武有余,雅致不足,一身衣服又是土,又是泥,把光彩照人的睿王抱住,怎么看怎么诡异。
  
  安平公主一路上垂头丧气,心不在焉。几天前由于水土不服,发起了低烧,待从车帘后看到两人的腻歪,仍是不免要干涉一下,硬撑着下了车,道:“九哥,你怎么和他老相好一样?”
  
  赵樱回头看她一眼,笑道:“前年父皇派我来慰军,与谢将军交好。”
  
  安平道:“呵!你还慰过军哪,也不说带着我!”
  
  谢文韬见到这明丽爽捷的公主,知道她是赵樱最待见的妹妹,连忙扯起一个笑容见礼,安平公主绕着谢文韬打量两圈,伸手摸摸他的盔甲,冰凉硌手,笑道:“谢将军,你既是我九哥的好友,那也就是我的好友了。我嫁到银夏,以后还是咱俩离得最近,那银夏国主若欺负我,你这娘家人可得给我撑腰。”
  
  谢文韬笑道:“那是自然,咱这二十万大军也不是白闲着的,他若敢欺负咱公主,咱发兵打他个小样的!”转头向赵樱笑道:“久闻安平公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爽利人!今晚微臣请两位殿下喝酒!”
  
  是夜谢文韬果然大摆宴席,叫了十余个将军相陪,热热闹闹地喝酒。安平挤了过来凑热闹,既不甘寂寞,又不让须眉,夹在中间跟着吆五喝六,赢了灌别人酒,输了就撒赖,着实碍手碍脚,也没人敢和她计较。纵使如此,还是最先醉倒了,抱着赵樱不放。赵樱唤了侍女来把她弄下去,费了好大劲才把她的两只手从腰上扒开。
  
  酒至半酣,赵樱笑道:“大哥,溜到关外跑跑马可好?”
  
  谢文韬道:“难得你好兴致,走!”
  
  两人纵马出了营帐,迎风冲出了边关的城楼,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月正当头,夜色如银,长风浩浩,流沙漠漠,骏马在月下轻快地奔驰,马蹄踩入细沙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赵樱回望城楼,夜色中只余了朦胧的影子,笑道:“我每次一到这里,就不想回去了,若能再豢养几头大鹰,天天在这关外跑马放鹰,实为人生至乐。”
  
  谢文韬道:“老弟啊,您的志愿未免太不高远,听起来甚是矫情! 还是回去做你的王爷是正经。”
  
  赵樱伸手拂拂额发,道:“做王爷,只能做个不正经的王爷。我也曾心怀天下过,可是后来发现,这天下若不是你的,你就不能怀。”他叹口气:“当年在京城被陷害,落个断袖的名声。如今躲到洛阳,我那几个哥哥还不放过我,三天两头着人来打探消息,也不知究竟要怎样。着实让人忍无可忍,出来送嫁,也算难得的清闲。”
  
  谢文韬笑道:“老弟啊,想要天下是吧,跟我说,我替你把它打下来就是,反正我不是替这个打,就是替那个打,生就替人打架的命,干脆替你打好了,也省你一会儿好色了,一会儿断袖了,花样百出,也不嫌累。”
  
  赵樱叹道:“算了吧,太子哥对我可是兄弟情深。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咱予宋国还经得起祸起萧墙吗?岂不让那一干外人乘机贪了便宜过去?”
  
  谢文韬还未答话,赵樱忽然看到关内一枚浅青色的烟花上了天,炸成七颗流星,他“咦”一声,道:“咱们回去,云侍卫在叫我!”
  
  安平公主被侍女扶回去,半夜时分悄悄起了身,远远有呜咽的箫声隐隐传了来,她蹑手蹑脚悄悄摸出了军营,却不知道自己如何出来的这般顺利,直冲着箫声处奔了过去。
  
  月光下,一个少年孤寂的影子,正在吹箫。
  
  安平在离他不远处顿住,静静地听着,忽然间泪流满面。
  
  那少年停住,远远地看过来,片刻后道:“公主,你总算出来了,我以为,你把莫言给忘了。”
  
  安平擦去眼泪,离他远远地,却不过去,道:“莫言,我九哥看我看的很紧,我一路听着你的箫声,却无法来见你。你……你忘了我吧,我安平作为当朝的公主,别说和亲,就是死在塞外边关,都是应当的,我无法和你在一起,等来生……”
  
  那莫言忽然截断她道:“公主别和我说什么来生,人死了,谁知有无来生?这个承诺,却恶俗的紧!可是公主,咱予宋泱泱大国,就非要牺牲一个弱女子才能保得边疆平安吗?还是你觉得你嫁过去,就真能管住那李翾宇不和予宋动刀兵?”
  
  安平低头不语,片刻后可怜兮兮地道:“我不知道。李翾宇那么厉害,我哪是他的对手?可父皇的命令,我不能违背,我……我也很为难……莫言,你忘了我吧,你回去娶妻生子吧,把自己日子过好,就不会再想我了。”
  
  莫言看着她,眼光迷离忧伤,然后站了起来,缓缓走近,柔声道:“安平,你和我走吧,我有功夫在身,我带你远走天涯,谁都找不到。你九哥那么聪明的人,他会想办法的,也许他会找个人替你,天衣无缝。”
  
  安平公主怦然心动,片刻后问道:“你说的这个,在民间,是不是叫私奔?”
  
  莫言微笑起来,道:“是啊,私奔!多少年后,会有野史说,予宋的公主和一个四品官员的儿子在和亲的路上私奔了,多美的传说!走吧安平,和我走吧,不用管他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你我都是沧海之一粟,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伸手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安平立时神魂颠倒,片刻后喃喃道:“九哥会找人替我,对,他一定找得到!莫言,我……我……我跟你走!要走咱现下就走!”
  
  莫言笑道:“好,我带你……”他眼光突然看到安平身后,瞬间脸色大变,伸手把安平拉了过去,道:“快走!”
  
  安平被他扯得一个踉跄,腾云驾雾般跟着他飞奔起来,却忽然前面多出了一人来,莫言一个收势不及,几乎要撞到那人身上。安平猛抬头,却是赵樱堵住了两人的去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惊道:“九……九……”莫言手中长萧忽然点出,向着赵樱攻了过去,连点他身上数处大穴。赵樱刹那间长剑出鞘,跟着还了数剑,剑剑凌厉无比,萧剑相交处,莫言只觉一股大力撞来,玉萧脱手飞出,人也踉跄倒地,接着颈上一凉,赵樱的剑已架了上来。
  
  安平道:“九哥,九哥!”赵樱瞪她一眼,忽然左手袖子一甩,安平不由自主飞了出去,被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云侍卫左右架住,赵樱冷冷地道:“送公主回去!”
  
  赵樱低头看着莫言,话语温柔和缓,骨子里却冰冷刻骨:“你是朝中臣子莫非的儿子?你的萧吹的不错,本王听了一路。你还说你会功夫,却原来就这么点功夫!”
  
  莫言颓然无语。
  
  安平大急,叫道:“九哥,我不回去!你把剑拿开,你不能杀他!”
  
  赵樱道:“不杀他,难道放任他去和银夏王后勾勾搭搭,丢尽我予宋的脸面?”
  
  安平挣开云侍卫的手,给赵樱跪下,义无反顾地道:“九哥,我安平愿意嫁入银夏,与莫言永不相见,只求你饶了他的性命,让他走吧!”
  
  赵樱道:“你先回去!”
  
  安平道:“我不走!你定是要杀他!”
  
  赵樱道:“你若不走,我真的杀了他!”手中长剑一振,莫言颈中的血光甫现,他闷哼一声,安平焦急,却又不敢靠过来,急道:“九哥我……我……我走!”起身跟着云侍卫走,却又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纠结无比,莫言怔怔地看着她离去,道:“睿王爷,安平走了,要杀要剐,随你!”
  
  赵樱却忽然收剑,淡淡地道:“你就那么想死?为了儿女情长?我却真想杀了你!凭你,如何配得起本朝的公主?!”
  
  莫言道:“众生平等,有什么配不上的?安平作为公主,也有权利找到自己的喜欢的归宿。”
  
  赵樱微笑:“生在皇家,就不可任意妄为。公主是干什么用的?就是用来和亲稳定予宋江山的,用来笼络大臣平衡朝中势力的,绝不是可以随随便便跟着一个人私奔了的!你爹就你一个儿子,我可以饶你一命,只有一个要求,你以后永远不能再见安平,想都不要再想,她……不是你能想得起的。你若不答应,就在此自裁了吧,本王却不动手杀你。”顺手把长剑抛到他面前,问道:“你死不死?”
  
  莫言愣在当场,当真是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纠结了半天,赵樱不耐烦:“究竟死不死?”
  
  莫言怒吼道:“不死!”
  
  赵樱冷笑:“原来也没那么情深吗!何苦?耽误时间,浪费精力。”
  
  莫言抬头凝神看着他:“睿王爷,您须是没有两情相悦过。安平还活着,我如何能死?她若知道,岂不要伤心。睿王爷,我以后再不见安平,可是……”他犹豫片刻,大着胆子道:“我想留在这边关,哪怕离她近些也好,请王爷成全!”
  
  赵樱审视他片刻,道:“你最好说到做到,永不见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要留可以,我和边关谢将军打个招呼,你跟着他。你若敢有异动,那就死无葬身之地。你可要想好了。”
  
  莫言沉吟,片刻后道:“想好了。”
  
  第二天上路时,安平转成了高烧,在马车中哼哼唧唧,却仍放心不下,再三请赵樱进来,赵樱进了马车,屏退左右,道:“你想说什么?”
  
  安平沉默片刻后道:“他还活着吗?”
  
  赵樱道:“活着。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
  
  安平委屈无比,菱唇一扁一扁,赵樱道:“你用不着这么委屈。李翾宇和莫言那是云泥之别。”
  
  安平低声道:“九哥,你还说你最喜欢我这个妹妹,可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你就不能找个人替我去吗?”
  
  赵樱道:“不能,李翾宇不是傻子,瞒不过他。”
  
  安平无语,一腔怒气却无处发泄,咬牙道:“九哥,我恨你!”
  
  赵樱冷笑:“哥哥不怕!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错了。”
  
  银夏囯主派出了三千军马,在玉门关外恭迎中原公主圣驾。谢文韬要派出兵马把他们送到兴州,赵樱为怕银夏王起疑心,回绝了他。
  
  安平本来已是不发烧了,待看到银夏国那甲胄鲜明的军队,威武雄壮的阵容,立时又高烧不退, 有气无力哼哼唧唧地道:“ 九哥,我好难受啊!我若是死了,尸体能不能回东京?”
  
  赵樱淡淡地道:“死?就算你现在死了,也只能等那李翾宇死后,和他葬在一起。你想想,你一死,他没了人管,再召他几十个王妃,到时候进了银夏皇陵,你和这许多人挤在一起,天天吵吵闹闹,你死也死不安生。所以,你不能死。”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却又心疼起来,握住了安平的手,给她输送些内力过去,安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清香,渐渐昏睡过去。
  
  一行人进了兴州城,见街市繁华,屋宇鳞次,来来往往的行人衣饰与中原人大相径庭,却也艳丽多姿。待来到国宾馆,稍事休息,便有银夏王宫的人过来相请,言道银夏王已在王宫外等候了。
  
  赵樱拖起了半死不活的安平,着人给她整理仪容,安平依旧哼哼唧唧,赵樱道:“你打起精神来,你瞧那街上的男男女女,多威武剽悍!想来是银夏国的风俗,今日你若做出娇娇弱弱的样子让人看轻了去,以后在王宫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这里有药可提精神,你吃一颗。”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安平做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状:“睿王爷,你小瞧我了!既然这一辈子注定我要和他葬在一起,那么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赵樱骑马,安平坐车,偕同随从随着银夏国使者行到银夏王宫外,银夏王宫均用大块的银白色大理石建成,高大雄伟,气势逼人。宫门早已大开,门内门外一队队银白色铠甲的侍卫,一群群衣饰华丽的大臣,众星捧月般地拥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色的长袍,衣袍隐隐有繁复的花纹,银白色的王冠尺许高,镶嵌了五彩宝石,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炫目的光华。王冠下的一张脸,仿佛也是用大理石雕就的,一双细长的眼,如鹰一般,远远地看过来,淡漠、无情、冷鸷,还有……不屑。
  
  那是银夏王李翾宇,银夏国至尊无上的马上皇帝。
  
  赵樱缓缓扫了一眼皇宫,还有那个似乎目空一切的银夏王,微微一笑,下马,转身,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扶下了安平公主,携了她的纤纤玉手,穿过一重重的枪林戟幕,往王宫走去。
  
  李翾宇远远地看着这二人,先看到那个要做自己王后的女子,一身红色的衣衫,雍容高贵,秀雅端丽,不免惊艳。再看到送亲的睿亲王,玉带紫衣金冠,眉目清明俊雅,神态闲适自如,不免意外。
  
  两人走近了,赵樱低声道:“你看他怎么样?”
  
  天色瓦蓝,阳光耀眼,安平眯着眼细看,片刻后哼了一声道:“不就那样!凑合着过吧。”
  两人自小一般儿教养,如今一起与银夏王见礼,动作落拓优雅,相得益彰,银夏王唇角噙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问道:“听说我的公主一路行来,玉体违和,莫不是不习惯这关外的恶寒和风沙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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