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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心永恒

书籍名:《此情脉脉》    作者:十里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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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上空月朗星稀,宁静的夜色令人沉醉。城郊偏僻处的一所四合院中,明明晃晃地闪着灯笼,高墙大院的,应该是一户富庶人家。
“啊!啊哟……痛么,呜呜呜……”
“谁叫你逞能了,做什么故意激他?你就是想走,不能找个别的软和些的法子?还好意思叫疼,不许叫,再叫我可不管你了。”
“唔……哪有你这么黑心肠的奸夫,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的奸夫哎!”
“……”
“啊……下手这么重,你故意的!”
屋子里的两个人,正是莫忧与柳明源,也正是柳明源在帝都郊外的祖宅。平日里只有一个老管家带着几个仆人看看屋子,今日莫忧临时起意,一时没地方安置他,虽然他这家伙逼着他在皇上面前做戏实在可恶,可他到底也是用心良苦,何况他一副头破血流的可怜样,也只好带他回来了。
就当日行一善好了……柳明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虽说手上用力一点也不温柔,可柳明源到底是很有职业操守名医,很快就把莫忧的额头包得严严实实。风萧然这下手的力道不由让人怀疑哪,看似下手很重,其实瓷片只是斜着过去擦破了点皮肉,看似流了许多血,其实伤口极浅,很快就会复原。
试问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如何能将力道把握地如此准确暧昧?
“柳大哥,你说那若别离的药力真那么恐怖吗?只要跟心里爱慕的人在一起,时间一长就会慢慢抽尽整个人身上的精气神,直到油尽灯枯药石无灵?”
闹够了以后开始切入正题,莫忧最关心的自然只有风萧然身上那种叫做若别离的毒素。
“这个自然。从中毒到咽气,最多三个月,与爱人感情越深,两个人越亲密,就死的越快。我给皇上请过脉,他中毒只有二十来天,但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准是你个小色魔,总是骗着他恩爱。”
“刻……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莫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当真无药可解?”
柳明源看着他仍然带着些希冀的脸色,不由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硬起了心肠说了实话。
“鹤顶红与若别离,并称世上最毒的两种奇药。前者是因为药性猛烈,中毒者受尽痛苦死状恐怖;后者是因为药性霸道,虽然不是立刻发作,却无药可医。”
莫忧眼中的光芒慢慢一点一点地敛去,前倾的身子也慢慢坐回了原位。柳明源以为你至少会抱怨,会发泄一下,可是他没有,他竟淡淡一笑,这绝世美人的光华,也只在一笑间,便满室生辉。
“不怕,只要我不在他身边,他还是能好好的。”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得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是怕吵醒了沉睡中的爱人。
“但你有没有发现,皇上好像很配合你,甚至可以说是他先挑起来的。我们原本是计划由你恶人先告状冤枉他喜欢上了皇后,可他竟然忽然针对咱们俩说了一通不合常理的话,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柳明源见莫忧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心里也实在不好受,只有陪着他说说风萧然,也许他的心里还会好过一些。
“我当然知道,我看着他,就那么看着他,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当着我的面说谎。看着他说那些违心的话,我的心就好像被人这么拼命的扯,拼命的扯。那个傻瓜,他肯定以为自己不久人世了。所以想把我气走,等他死了,我也不会那么难过。”
莫忧狠狠地攥住胸前的衣襟,说着说着就有些咬牙切齿起来。这个萧然……难怪前些日子忽然对他说什么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有一个人先去了也是难免的,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着,让死去的人在地下不会太受焦熬。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地来着?
好,那若是我先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让我在地底下牵肠挂肚。若是你先死了,我怎么也要追到地底下缠着你,让你做鬼也别想摆脱我。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该死的,他竟没发现他的异样,他必是怕他殉他而去,所以想出了这么个拙劣的手法,正好那柯月龙挑事,他便顺着她演了一出戏将他激走……
“你明白就好,看来我是白操心,你们早已心意相通,我倒还怕你恼他。”
柳明源静静地拍了拍莫忧的肩,此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点心。
正好撞见柳明源的手搭在莫忧肩上,他似乎楞了一下,也给了莫忧一个注意到他的机会,是个漂亮的孩子,只是,为什么看他的眼神会有点幽怨。额,幽怨?
“阿平,以后你就好好伺候这位莫公子吧。小忧,你一切自己小心,我还要回宫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柳明源细细地嘱咐了两人几句,深深地忘了那小男孩一眼,甚至自己也没注意到那是怎样的一种眷恋吧,便行色匆匆地离去,倒是那个阿平,竟一直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也不觉得人已经走远了。
有意思,原来柳大哥也不是吃素的。
莫忧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也许可以帮他们一把。可是一想到他的亲亲萧然……萧然啊,我在外面很好,我其实一点也没有恼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呢,别为我伤心啊。
飞龙殿中,一抹修长的身影独自斜躺在湘妃踏上,柔和的灯光碎碎地撒在他的身上,反而显得有一份冷情。距离莫忧离去已经七天了,七天,为何七天还要漫长。
“皇上,已经二更天了。今夜是否需要传唤哪位娘娘侍寝?”
林栋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为他排解一下,只得迎着头普隔着屏风小声问道。
“不用,朕这就歇下了,你派人去刘大人家,看看他怎么还不过来。皇后那里……不要怠慢她。她要什么都随她。”
疲惫地扶了扶额头,风萧然一头倒在软枕上。七日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在眼前,他竟然伤了忧儿,他心心念念唯一在意的忧儿。
其实那天不是他第一次晕厥,十天前也曾有过一次。当时柳明源还不曾回来,便由宫中的王太医给他看了。谁知王太医在请了脉之后大惊失色,只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经他再三逼问,才知道自己竟已经病入膏肓了。
难道这就是天意么?(亭子摇头:可怜俺家萧然啊。不知道宫里的御医没见过江湖上的世面嘛,连你中毒了都看不出来。)
林栋的脚步声去而复返,接着是战战兢兢地禀告:“皇上,柳大人求见。”
“宣。”
“微臣给陛下请安。”
柳明源四平八稳地跪了半天,仍不见榻上的人回应,疑惑地抬头一看,之间他手中握着一枚似曾相识的玉佩发呆。
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只是他当初送给莫忧的定情信物,定是莫忧走的急,竟没有带在身边。他与莫忧翻脸后这是第一次召见自己,面对这个痴情也无情的君主兼兄弟,他真的有些无力。
“明源,你怪朕吗?”
许久,风萧然才悠悠地开了口。
“臣不敢。陛下不要太过忧虑,臣为陛下请过脉,陛下的龙体并非无药可救。只需给臣一点时间,很快就会好起来。”
“你不用骗朕,王太医是经年的老人了,他既然敢这么说,必然不会有错。”
“陛下,谋事在人,请给臣一次机会,臣有绝对的把握。”
废话,只要离了莫忧,那若别离就跟清水一样无害,自然好好调养便不药而愈,王太医哪王太医,谁叫你久在宫中孤陋寡闻,我柳明源这次可要胜之不武啦。
“当真?”风萧然愣愣地看着柳明源,似乎有些后悔自己那日的决定做得太多仓促,应该等与柳明源商量了再说。
柳明源似乎看穿了风萧然的心思,笑了笑说道:“陛下不必过于忧心。皇贵妃为人和气坦荡,只要过了这阵子等他消了心里的这口气,必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罢了,如今朝中多了许多理不清道不明的势力,总是明里暗里与朕作对。风天傲仍然在逃,只怕此事于他脱不了干系。还有皇后……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不是白痴,她正常的很,究竟有何居心,实在难测,但她对忧儿的敌意是明显的。如今忧儿留在朕身边也很危险,就暂且放他在外面吧,等朕肃清了这些障碍,再风风光光接他回来。”
“皇上忧虑地是。”
看着风萧然燃起希望的脸,柳明源一阵揪心。难道要他亲口告诉他,他与莫忧,从此以后将如同白天和黑夜,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永远无法交集?
“对了,多些日子你把慕儿给他送去,就说皇后不喜,真不想她不高兴,不过是个孽种,还是丢给他养好了。
风萧然面无表情地说着这番话,双手还是极温柔地抚摸着那块玉佩。
“皇上担心小皇子留在宫中会有安全?”
“总是跟着他安全些。恒儿是太子,朕若送走他别人会疑心,只有自己多多盯着他吧,慕儿就危险了,朕一个人一双眼,实在怕保全不了这两个孩子。”
风萧然淡淡地叹了口气,恨不得自己此刻已经随莫忧而去了。

84凤求凰
三个月后,一家最新最大的小倌馆一夜间在帝都崛起,名唤凤求凰。
进去过的人都说那里简直是人间仙境,且不说那雕梁画栋锦衾玉帐,也不说那美酒佳肴珍馐异果,只说那凤求凰里的小倌们……那叫人一个沉醉神往啊!
凤求凰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高楼大院,内有前前后后三进小楼,亭台楼阁,清池花园,布置得极为优雅精美。
三栋小楼由外向内分布,分别依照级别住着这凤求凰中的小倌们。但那里的常客都说,就是第一栋雏鸾阁中的最普通的小倌,也是个个少见的清秀标致,令人怜爱不已,而第二栋羡鸾阁中的美人们,那价格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通常只有富商巨贾豪门世家公子才会踏足。
至于最里面的锦鸾阁,据说那更是王孙贵族悠闲买醉的私密之地,住在里面的四大头牌公子究竟长的怎么个天仙下凡的模样,光是坊间传闻就不下三五七种。
这凤求凰的掌柜姓重,是位八面玲珑的年轻公子,长得英气逼人身材魁梧,如果不是终日待在这温柔乡里熏陶出来见人三分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倒还真有点冷峻疏离的味道,令人不大敢亲近。
夏日午后冗长无聊,后院的蝉鸣声也扰得人无法小憩。凤求凰最里面的莲池中央那一角小楼里,两抹挺拔修长的身影正临床对弈。
持黑子的正是重掌柜,显然他已经节节败退处于劣势,一双英气无比的剑眉恨不得拧出一个疙瘩来。
而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却无比气定神闲,见他半日举棋不定,也不催他,反而靠在椅背上举目朝窗外望去,这座小楼与那皇城中的飞龙殿遥遥相对,似乎只要看得用心些,就能在远方看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不错,这位一身绛紫色锦缎长袍的美少年,正是莫忧,也是这凤求凰的大老板。而他手下这位里里外外一把抓的重掌柜,竟就是风天傲身边的第一能人,重影。
说了不巧不成书,当初风萧然登基之后莫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队精兵出城,蒙上自己的眼睛凭记忆找到了风天傲的老巢,那个宏伟的谷底宫殿——水榭大夜宫。
但当他赶到那里时竟只看到一片熊熊大火,看来风天傲也早料到他会寻来,竟狠心将自己多年经营付之一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莫忧竟鬼使神差地冲入火场进入主殿,却正好救了被绑缚在龙椅上的重影。原来风天傲想制造自己事败寻短的场面,因此给重影戴上了自己的赤金扳指,将他绑起。
这扳指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是当年明帝所赐,他三兄弟一人一只。因此他料定风萧然凭着这具尸骨和这一饰品,便会以为自己已死,放松警惕。谁知莫忧动作神速,竟在火场中救出了重影,他的如意算盘也就彻底毁了。
从此重影便认了莫忧做主子,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充当他和风萧然的影卫,这次莫忧离宫,他自然也跟了出来。
“不下了,我从来也下不过你,陪你消磨消磨时间倒是真的。一会儿柳大人来,让他陪你好好斗斗吧。”
眼见败局已定,重影干脆将棋盘一推,没精打采地给莫忧和自己添了一杯冰镇梅子茶。
“哦?今日又是十五了?六月十五……日子过得真快。”
莫忧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自他离宫后便与柳明源约定每月初一十五见上一面,因此自从他开了这凤求凰,这大学士兼首席御医柳明源沉迷男色、留恋烟花柳巷的传闻便也在朝中传开了。
“那你先去忙吧,晚上户部侍郎会带着几位贵客到,里面就有星瀚来做生意的贵宾,指不定就是那边来的奸细,你要好好安排。他们点了锦鸾阁,你让飞云和落剑去吧,他们俩稳重些,武功也好,是时候派派用场了。”他辛苦建立这座独特的青楼广纳能人,开门迎客,为的就是建立一个全国最大最强的信息系统,可以为那人略尽绵力。
而这三个月中,那人的日子必定也不好过,他在努力开创一个清明安定的鸿飞王朝,他能看到他的努力。
朝中许多风天傲遗留的势力已经一点点在拔出,那些人见苗头不对,自己也先乱了起来,有人携眷私逃,有人负隅顽抗,更有人直接变倒戈相向,转投夜玄帝的门下。所以从登基到现在,可以说夜威帝风天傲在朝中的势力这才算真正地被削弱,而他的势力瓦解后风萧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了柯皇后一个理所当然的结局。
大半个月前,柯皇后因心智不熟不慎在御花园中落水遇溺,被救起时已经断气。皇上与柯家深有渊源,与柯皇后也是琴瑟和谐夫妻情深,当场抚尸恸哭,几近泣血。
莫忧在听到这段之后差点笑喷,萧然啊萧然,你还是这么有才……
哎,好想抱抱你,亲亲你。
柳明源到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也是这凤求凰最热闹最风光的时刻。
两人见面的地方正是莫忧的卧室,这凤求凰中最安静最偏僻的所在。
“柳大哥今日怎么啦?莫不是与你家那个小平儿闹别扭了吧?还是他知道你常上我这快活乡来不依啦?”
推门而入见柳明源浑身不自在地坐在桌前,腰板挺得笔直,一手搭在桌子上毫无节奏地一顿乱敲,眉头微蹙,莫忧不由忍不住打趣他。这几个月来他时常逗弄他与平儿,倒使这两个后知后觉的胆小鬼有了些进展,起码如今在他面前已经不再避忌自己对对方的恋慕了。
“别胡说,平儿还不知道你么。”
莫忧循着他的眼光望去,屏风后面灯光昏黄,却隐约能看出有一个人影。
哦?
该不会又是柳大哥家里给他说了媒,他推脱不过便带人家姑娘上来现场找刺激了吧?这个柳明源,这都第几次了,有完没完了……
剑眉微挑不满地瞪了柳明源一眼,莫忧还是十分仗义地把腰一拧,笑眯眯地一步三摇走到他面前,娇滴滴地说了句:“我的柳大人,您这可多久没来了,可想死小忧忧我了,你个没良心的!”
做戏做全套,顺势一个转身就向柳明源的膝盖上坐去……
咦?
往常他不是该迫不及待地搂住他急色鬼一样又摸又亲再说点肉麻话的吗?今天怎么傻了,竟慌慌张张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还把两手背到身后生怕碰到他的样子?靠,胸肌都僵硬了,搞什么飞机?
一把撑住桌子避免自己的花容月貌直接跟地板近距离接触,莫忧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柳明源,却在看到了他额头上涔涔的一层冷汗后不由心里一个激灵,莫非这屏风后面的,不是什么要跟他结亲的美人儿?
“说,你到底搞什么鬼!”
似乎有了一些奇怪的预感,莫忧一把拉住柳明源的衣襟,他脸贴着脸咬牙切齿地小声问道。
“咳……没,也没什么!”果然,柳明源继续忙不迭地将他推开,慌乱中有些语无伦次。
“我今日确实无事,只是既然约好的所以顺道来看看你。看你也挺好的,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见吧,你保重啊!”
看着柳明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夺门而逃,莫忧不禁神色复杂地转身望向那层薄薄的潇湘竹纹屏风。
一阵熟悉的气息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那温暖的感受,是他几度梦回思念了无数次的……可真到了眼前他却像石化了一般,只是站在门边不动。那后面的人是谁,他心知肚明。但他不敢动,生怕哪怕只是动了一下,这个梦便醒了。
萧然,我的萧然……
正当莫忧愣在那里天人交战的时候,风萧然独坐在屏风后的床上却一点也不好过。
该死的!他竟背着自己开了家妓院,刚刚一路走进来,全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这些少年或俊秀或娇媚,却个个热情主动,几次想要上来将他拉入他们的房中。忧儿每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是他们的老板,他们自然奉承他,巴结他,甚至会……勾搭他!
这样的朝夕相对!
光是坐在这屋中想着这些就已经快把他折磨疯了,可这莫忧还真是个不省心的,竟一进门就和柳明源来了一段郎情妾意的戏码,虽然知道他们只是玩闹,可他的心里还是……那个百爪挠心哪!
强压着怒火静静的等着,看着柳明源识趣地落荒而逃,看着那数月不见的人儿,原本以为他会为他伤神,为他气恼,可没想到,他过得有滋有味极了,相比之下自己竟憔悴了许多。
一时竟又没有来由地想起来时见到的几个丰润娇艳的小倌,风萧然忍不住自信不足地摸了摸自己清瘦的脸颊,有些后悔硬逼着柳明源带他来这一趟。
而此时的莫忧,已经按耐不住朝他这边慢慢走来。

85一夜偷欢
“萧然!”
鼓足了勇气大步冲入内室,却见屏风内小小方寸之地间空无一人,仓皇中侧过头看向窗口,只见月白色的轻纱帘子无风而动,跃然眼前。
他……竟然逃了?
期待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胆小鬼!
莫忧立刻满脸黑线,想也没想便追了出去。
莫忧所居住的院落闹中取静,院中远远的能听见锦鸾阁传来阵阵仙乐飘飘,清越的曲声借着粼粼的池水逶迤而来,说不出的写意畅快。
可他此刻显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些,只是猛地运气从窗口跃出,自水面上一阵飞掠而过,极目而往四下搜索那熟悉的身影。
“公子,公子你是不是喝多了?奴家扶你去休息吧?”
正因遍寻不着风萧然的踪影而懊恼,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娇怯怯的声音。这是哪个爹爹手下的小倌,竟跑到他的院子里来拉客人了。公子?莫非?
心念一动随即闪身而至,只见一抹绛红色的身影正扶着山墙而立,一手抚胸似有些不胜酒力,果然就是那人。一个体态婀娜的锦衣小倌正半扶半抱地贴着他,恨不得整个人都要挂到他的身上去。
“你们在干什么?”
冷冷地问了一句,莫忧自斑驳的树影中反剪着双手踱步而出,风萧然似乎未有所闻,抬起一双深邃的眸子迷蒙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人,却不知道此刻这幅表情对别人来说是怎样的诱惑。
“见过老板。这位公子怕是迷了路,扰了老板的清净,润秋这就抚他出去。”那唤作润秋的小倌见了莫忧,像是怕他生气,忙一把搂过风萧然的腰就要将他架走,风萧然似乎不大清醒似的,也不避让,只是由着他摆弄。
“你给他吃了什么!”
一把揽过那人搂在怀中,只觉他身软如绵浑身发烫,一双半睁半闭的凤目更是缠绵如丝,惹人遐想。
“不过是一杯薄酒而已,想是这位公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点就倒了。”
那润秋见莫忧对着风萧然一副占为己有的样子,立即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之后自身边的山石上取过一只装着酒樽的托盘,随即盈盈而去,留下这一醒一痴的两人在淡银色的月华下对影成趣,相拥无言。
“唔……好热。”风萧然依偎在莫忧怀中小声地嘟囔着,他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向路过的小倌要了杯酒喝,怎么就醉得这么厉害了。哪里知道这风月场所的酒水佳肴,包括床褥熏香,多半都添加了一些增进床第情趣的东西,对于平常不沾分毫的人来说,一杯也就够了。
你这呆子!
莫忧低头望了望怀中乖乖软软匍匐在他胸前的人,突然想起了那一年,也是这样的盛夏夜晚,文王府中,他们两人就正是因为那一杯加了料的薄酒结缘。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只为你。
怀中的人似乎越发难受起来,滚热的脸颊不经意地蹭在莫忧清凉的脖子上。
好凉,好舒服……风萧然心中一片混沌,只是凭着包围着自己的熟悉气息和那清凉的感受,便放心地沉溺了进去,不由双手环抱着莫忧的脖子耳鬓厮磨起来。
莫忧自从与风萧然分开,数月以来孤身独处洁身自好,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儿就这么真真切切地抱在怀中,时不时发出诱人心魄的点点嘤咛,还那么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身上几处敏感的部位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擦着,火急火燎,星火燎原,浴火焚身……
管不了了,一夜,就一夜……
莫忧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给风萧然听,一把将他拦腰抱起,提起便向自己居住的小楼掠去。
芙蓉帐暖,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忧儿,忧儿你别走,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此时的风萧然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大夜国的国君夜玄帝,是统领数十万大军的惊鸿将军,只是死死地扣住莫忧坚实的肩头,越发呜咽得像个孩子。
他身上的绛红色锦袍早已半褪至腰间,嫣红柔软的唇贴着莫忧的脸颊,令他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自下腹急涌而上,胯间一股火辣辣的胀痛感热烈莫名。
“乖,萧然不哭,你没有错,是我的错。”
拥着心上人几近赤裸的身躯,莫忧忍不住红了眼圈。该死的柳明源,不是说只要分开他就会没事吗?为什么他变得这么瘦,这么瘦!
原本丰润莹泽的肌肤美玉般柔和,软缎般细腻,可如今却有些暗淡而失了光泽,轻轻一摸便有那嶙峋的触感,令人心中一阵发痛,只得更紧地拥住他,仿佛一下自能将他揉入自己的身体才好。
那人发热的薄唇有些怯生生地自脸颊轻轻移到了他的唇边,好似试探一般,只轻轻一吻,便又迅速像受了惊吓般弹开,双肩微微发颤,似乎在思索着能再吻一下。
萧然……你一直是那么高傲那么自信,是什么是你变得像现在这般憔悴胆怯?难道是我么……
莫忧心痛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双一向用温柔纵容的眼神看着他的星眸,如今却闪着丝丝缕缕渴求卑微的光。难道是他,竟是他令他变成这样!莫忧心疼得恨不能杀了自己,想狠狠地稳住眼前这抹诱惑得人发疯的红唇,却又怕吓坏了此刻战战兢兢的爱人。
“萧然,你别怕,都是我害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再爱你一次吧。”
轻轻地在那人耳边呢喃,双手舒缓而有力地在有些拘谨的后背上温柔地婆娑着,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暖意,自己也被那催情的水酒折磨得够呛,虽然心中仍有些怯意,却还是乖乖地伏在他的怀中不曾抗拒。
嗯……随着莫忧温热的嘴唇轻轻含住他的耳垂,柔软灵巧的舌尖细细扫过他耳中那最最敏感羞怯的部位,风萧然忍不住,低吟了一声,蜷缩着的身子也微微舒展了开来。
莫忧见他喜欢,不由更来了劲,一把揽过他轻轻平放在床上,俯身便吻上了他胸前那抹殷红的玉果。
嗯!
许久未曾温存的身子自然敏感异常,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逗,风萧然立刻浑身酥痒了起来,胸前的玉珠被那灵巧的舌尖温柔的侍弄着,时而又被人调皮的轻轻啃噬着,又痒又疼,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令他忍不住挺起了身子,似乎想将自己更多的送入他的口中。
“看来这段时间你很乖哦,放心,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莫忧轻笑着吻了吻他微蹙的眉心,转而攻向他另一边的玉珠,而那不安分的手掌也早已游移着自上而下,来到了那敏感而细腻的大腿内侧来回抚摸。
风萧然此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似乎神智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对,他是来赎罪的,要求忧儿原谅他,要他跟他回去。
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竟猛地将莫忧推开,一把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也不理他错愕的眼神,眯着眼睛双手笨拙的在他胯间摸索,倒也很快便捉住了那个火热且肿胀的坏家伙。
“萧然?”
莫忧挣扎着起身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忙乎着的人儿,直到自己肿痛的分身被那人温热的口舌包裹。
“唔!”
排山倒海的快感突袭而至,令莫忧不由全身战栗,一手强撑着床面才使自己没有因为那两腿间脑袋酥麻而倒在床上。
“萧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显然并不习惯他的亲亲萧然为他做这个,莫忧心里一阵打鼓。但当那柔软的灵舌模仿着他的样子轻轻巧巧地扫过他那里最敏感的部位时,他还是忍不住沉溺了下去,甚至差一点就释放了出来。
“忧儿,你能为我做的,我也能为你做。求求你原谅我吧,我不要永不相见,我不能,我不能!”
风萧然含泪的双眼在夜色中盈盈闪亮,他一边倾诉着一边以唇舌爱怜着那人的宝贝,恨不能用着世上最卑微直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求得对方的原谅。
原来他一直记得他那天做戏时说的气话,竟是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这样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莫忧啊莫忧,你果然是个混蛋!
啪!
莫忧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风萧然被惊得一阵战栗,僵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忧儿,你……你不喜欢我为你做这个么?”
怯生生的问话很快被淹没在莫忧气势汹汹地亲吻之中,而他的问题也很快在对方火热而温存的爱抚中得到了答案。
嗯?是什么?热热的,咸咸的?
风萧然感觉到点点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脸上,流淌至他的唇边,可他却不及细想,那人灵巧而花样百出的手指已经稳稳地握住了他身下火热的热情,并一点一点温柔而霸道地律动了起来。
“嗯……嗯!”
春药的药力加上许久不曾与人温存的缘故,风萧然的快感来得很快。莫忧铁了心要给他一次完美而充满爱意的体验,自然不敢急于求进,只是一味地忍着,却将浑身瘫软无力地风萧然牢牢接在怀中,一手使劲浑身解数地伺候着他胯下那挺立的玉茎。
“忧儿,忧儿……唔,唔!”
风萧然气喘吁吁地呻吟预示着他即将到达快感的巅峰,俊美的头颅高高地扬起,光洁柔美的颈项与后背还是弯成了一道完美而诱人的弧度,全身密布的细细汗珠更在暧昧的月光下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水玉般的清朗外衣。
“啊……”
压抑而夹杂着快感的呻吟自两人紧紧贴合的唇间破碎溢出,风萧然体内释放出的白浊液体,尽数喷在了莫忧火热紧实的小腹上。
莫忧此时早已忍了一身的汗,鬓边两缕细细的碎发湿湿的搭在眼前,柔柔地落在风萧然的额头。
“忧儿,你……你别忍着,抱我吧,求你。”
“乖,我不想,真的。你最近身子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没有好好吃饭?”
莫忧只是紧紧地将那人搂在怀中,想着他如今这般清瘦,实在不忍心再在他身上做些什么。
“可是……可是我想……”
风萧然如何不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刚才一阵快意的发泄早已将春药的药性卸去了大半,此刻的他头脑非常清晰。莫忧的体贴与柔情令他空悬着半日的心终究放下,他的忧儿自然是原谅他了,一定会随他回去。
,也因刚刚那阵情事缠绵而被撩拨了起来,一张一合着轻轻蠕动,似乎在邀请着莫忧的进入。
莫忧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送入了一根手指。温润柔软的甬道紧紧地包裹着他,丰沛而滑润的蜜汁缓缓流淌了出来,使里面越发润泽了起来。
“萧然,只要你高兴……”
莫忧凑到风萧然的耳边轻轻地说着,却没有说完,只是很快又伸入了一根手指,并在那紧致的甬道中来回轻轻挤压着,辗转找到了那一个微微有些粗糙的小点,便稍微用力按了下去。
“嗯啊……”
体内的极乐之源被爱人的手指缓缓开发,风萧然几乎被一阵又一阵的快感击退,只得紧紧地拥着莫忧的肩头,完全靠他的铁臂支撑,才使自己不如按倒下去。
花穴中的空痛感越来越强,手指的挑逗已经无法安抚他了,他忍不住不耐地扭了扭身子,口中发出阵阵羞涩的呻吟。
莫忧见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哀怜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迅速在他身下垫起一个柔软的圆枕头,也随即将自己胯间那火热的分身送入了那湿润温热的小穴。
“唔……唔……”
被包裹和被充满的快感同时抚慰着两颗煎熬着的心灵,莫忧几近疯狂地律动着,似乎只要此刻勉励相爱,天明就永远不会到来,他们也就永远不需要分开。
心满意足地在阵阵鸟啼虫鸣中醒来,风萧然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举手间瀑布般的长发立刻无比流畅地倾泻在半裸着的蜜色肩膀上,细碎地依偎在月白色的锦缎衾枕间。
有些忡怔地低头看着身上的干净亵衣,上面有着阵阵熟悉的淡淡香气,正是他最惯用的熏香。下身也有一阵舒爽的凉意,想是忧儿都为他打理好了。腰酸背痛是不可避免的,几个月没有亲热了,一上来就那么激烈的奋战了一夜……
想着想着不觉面红耳赤起来,连有人敲门也没注意到,直到房门被吱呀一声小心翼翼地推开,他才翻身坐起正色问道:“是谁?”
“小人是老板的贴身男侍,老板吩咐小人来伺候贵客洗漱。”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大眼睛苹果脸,饶是这般在凤求凰中见惯了天姿国色,但乍一见清风明月般的风萧然,又是那样慵懒却冷傲的神气,立刻便不自在地红了脸,低下头去只看着手中的银盆发呆。
“不用了,你东西放下,我自己来。还有,你们老板人呢?”
风萧然自然不惯别人服侍,宁可自己动手。懒懒地披起长袍,忽然想起莫忧自早晨起来便不曾出现。
“回贵客,今晚有汴城来的老板前来饮宴,老板为此忙了好几日,现下亲自去城郊的酒庄子上挑酒去了。贵客放心,老板说了您与痴有的宾客不同,一切以您的需要为先,您在本楼的消费也统统可以记账,看上了哪位官人想在本楼快活自然可以,想带走伺候也成,一切只要知会一声重掌柜即可。”
那小厮看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口齿清晰,有条有理。
“你说什么?”
风萧然剑眉一蹙,一时还不曾反应过来。
“哦,对了,老板说昨夜与贵客宾主尽欢,就当是免费赠送了,还望贵客多多上门,照顾小号的生意。”
那小厮并不知道眼前那个俊秀飘逸到不像凡人的男子是谁,只是凭他这通身的气派猜想他必是王孙之后来头不小,要不老板也绝不会史无前例地亲自招待了,不由又带着几分羞怯地偷瞄了他几眼,他可真好看哪!
只是……只是这贵客似乎对老板的体贴安排一点也不满意?为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拧越紧?
“滚!”
一声压抑地低吼自房中传出,接着是那小厮慌慌张张捧着东西狼狈地窜出,房内很快又传来乒乒乓乓杯盏打碎的声音。
莫忧,你竟然把我当成恩客?!你真的这么恼我,这么恨我么……
这一日,风萧然没有离开,他固执地留在莫忧房中,一定要与他见面说清楚。
至掌灯时分,莫忧仍然没有出现,那小厮端着晚饭进来,只见那天神般俊美的男子临窗而立,只留给他一个遗世独立的侧影。晚风似乎也对他尤为眷顾,只是温柔地亲吻着他刀雕般俊逸的脸庞,轻轻地撩起他鬓角的几缕碎发。
桌上的午饭几乎纹丝未动,他不由有些担忧。老板对这位贵客的心思他多少能体会出几分,就看他亲自为熟睡的他清理身上的污秽,这种事是一个男人会随便为别人做的么?至少是极在意极在意的吧。虽说他不清楚老板为什么要回避他,可他这样不吃不喝,老板肯定是要心疼的。
“你又来做什么,莫忧人呢?”
那人似乎极不耐烦,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什么也不做,他身上却仍然散发着阵阵威严而澈寒的气息,是那小厮有些说不出的敬畏。
“回贵客,老板说了最近几日事忙,都不会回来了,贵客若是无事大可在此多快活几日,小的一定好好招待,这两位官人都是锦鸾阁的红牌,不仅生得美,而且知情识趣机会伺候人的,老板特地为你选来,还请您今夜尽兴。”
那人的背影微微颤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回过身来,跟着那小厮同来的两名小官见了如此丰神俊朗的神仙金主,哪里还有什么矜持的道理,立刻扭着细腰迎了上去。
“都给我滚。”
细碎的声音似乎是突破了紧咬的牙关好不容易冲出一般,音量不大,却极有爆发力。二人同时一怔,见这贵客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都是风月老手,自然也知道如何于人于己留点脸面,也便讪笑着退了出去。
那小厮尴尬地杵在门边,一时不知该如何伺候这位贵客才好。
“幕儿呢?把他带来,我要见他。”
僵持了许久,那人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小厮愣了一下,没想到贵客竟然会直呼小公子的小名,难道真的与老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当然这些事也不是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以随意猜想的,随即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公子前阵子身上不好,老板送他到无相寺养病去了。”
“哦……想是与念恩在一起,两个孩子一处玩着,只怕快活许多。”
风萧然并不看他,只是坐在床边自顾自地说着,眼睛远远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小厮见这位贵客连老板的养子都知道,越发不敢造次,见他也没什么吩咐,只得悄悄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漫天的繁星再度布满黑绒布般的广袤夜空,浓郁的夜色中一抹孤独的背影静静地伫立在葱茏垂柳间,无限眷恋地凝视着那间闪着点点灯光的屋子。
萧然,你知道吗?我多么想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更希望你能健康开心的活下去。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一个人做了我们俩的决定,让你恨我,忘了我吧。
房中孤影倚窗,树下独身黯然。
在这六月盛暑的天气,二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了寒风凛冽刺骨的滋味。
风萧然一连在莫忧的小院中等了三天,莫忧始终没有出现。他并没有怨他,他只是想等他回来,好好向他赔罪,求他跟他回去。
可是,莫忧始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第四天,柳明源终于顶不住朝中几位大臣的压力硬着头皮找上门了。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已经抱病三天没有上朝了,林总管站在飞龙殿的门外,就快挡不住想要进去探望的大臣们了!”
“哦。”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中的毛笔继续在画纸上挥洒。
“星瀚边境异动频频,都传他们已经买通了不少朝中重臣,这么乱的时局,实在需要一个有力的君王坐镇,陛下!”
柳明源自然知道风萧然这些天都是在碰软钉子,所以只能把朝里的情况说得越坏越好,只求快点把他从这里拉走,别再白等一场活受罪了。
风萧然始终还是不死心,派那小厮去告诉莫忧他要走了,想见他一面。
可他等到的却是一枚花笺,上面描金刺凤极其华美,那小厮说,贵客上门老板荣幸之至,以后贵客凭此花笺,可在小号享受八折优惠。
风萧然似乎听到什么东西哗啦碎了一地的声音,是谁?是谁这么不小心,竟然在这么温柔美好的风月馆里,心碎了。
几乎是难以抑制地疼痛忽然来袭,使他忍不住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吓得柳明源立刻上来扶住了他。
“陛……公子,你怎么样?”
“我没事,明源,你帮我数数,我的心究竟有多大,能碎成多少片?”
风萧然忽然抬起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柳明源,也不理会他尴尬无奈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捂着心口看着地面上,似乎那里真的有什么碎片。
1……2……3
噗!
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只觉得嗓子一甜,竟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接着是柳明源慌慌张张地呼唤,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有人在给他灌什么药,他都不清楚了,眼前越来越黑,直到完全没了知觉。
夜玄帝即位后第一场大病,虽来势凶险,却也恢复的不错。罢朝七日后,便又恢复了每日的早朝。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从那以后柳明源仍每月初一十五准时去逛花街,而随他同去的,总有一个带着薄纱斗笠的男子。看身形高挑挺拔,人品想必不俗。
凤求凰的老板将他奉为上宾,每每头牌官人佳肴美酒伺候,自己却从不露面,只派重掌柜出面周旋。那人也不恼,极有耐性的枯坐一夜后便自行离去,半个月后依然如期而至。
三个月就这么过去,重影望着那人日益青白憔悴的面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钦佩的情绪。
“老板,你再不出现,只怕他要害相思病死了。我看他那身子骨,真的瘦成一把干了。”
嘟囔着推推正在看账本的莫忧,重影心中实在不解。
为何老板心里明明有他,却就是避而不见,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你知道什么,我若随了他的心,只怕才是要他速死了。这事你别管了,只管好生招待。”
重影郁闷地退下,心想没几天他又该来了,真有点不敢面对。那人漆黑闪亮的眼眸,总是带着期许恳切的光,令他无法直视。
谁知十月初一这日,他竟没来。

87珠胎暗结
“来人哪,皇上晕倒了!”
伴随着一声尖锐高扬的呼喊,飞龙殿中随即乱作一团。
当值的御医在给风萧然请过脉之后震惊得瞠目结舌,连方子也没敢开,只是没命地拉住身边的小太监要他速速去请原本今日告假一天的柳明源柳大人。
“朕究竟得了什么病,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地你也能当御医?”
风萧然皱着眉坐在龙床上,看着跪在地下抖如筛糠却不发一言的御医,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头还是有点晕,胸口闷闷地透不上起来,更要命的是小腹一阵阵隐隐的抽痛,虽然不是很剧烈,但还是令他白了脸。
“皇上,您稍安勿躁。柳大人就快到了,你还是好好歇歇吧。”
林栋见他气色实在不佳,忙抚着他背靠软枕歪着,为他拍着顺气。
柳明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未及入内请安,先在外间拉着那个被赶出来等着的御医询问情况。
“柳大人,不是下官不说,实在是皇上这个脉象……下官不敢妄言哪!”
柳明源看着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同僚如今急得满脸通红一头大汗,不由也奇了,论理说皇上身上的若别离以他们的水准都是号不出来的,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究竟如何?”
“皇上……皇上那是喜脉,已经三个月了!”
那御医瑟缩着凑到柳明源的耳边极小声地说着,心中正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风氏家族偶尔会有离人出现,能以男子之身孕子生产,这本来并不是什么吓死人的事。可如今这怀孕的不是别人,却是大夜国的君主啊!况且后宫如今早已没有男妃,寥寥几位女妃也都是常年不曾被传召侍寝过的,这皇上的胎,又从何而来?
“你先回去吧,事关重大,你要心中有数。”柳明源稍稍沉吟,听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便自己拿了主意让这御医先回去。
“是是是,下官晓得!”那御医千恩万谢地出了门,立刻脚底抹油地直往宫外奔去。
“陛下,这个孩子不能留。”
柳明源在风萧然面前闷坐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
风萧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原来这些日子的不适竟然都是这个小东西在作怪。
一只大手忍不住覆上了小腹的位置,那里还很平坦,却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那是他和忧儿的孩子。淡色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暖暖的微笑,他们,又有孩子了。
柳明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兀自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不知从何说起。
要不要告诉他若别离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不管他怎么努力莫忧都是不会回来的了?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对着眼前人那因为想着腹中的胎儿而变得格外柔和的脸,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那陛下作何打算?”
“朕自有分寸。孩子的事不许向他提起。”
风萧然有些疲惫地抚了抚额角,骄傲如他,自然不希望那人是因为对孩子的缘故才回来,若果真如此,又让他情何以堪?
或许是因为怀胎初期心情一直很郁结吧,这一胎怀得并不顺利。从一开始胎息便不强,柳明源用尽了各种办法,安胎药是日日必服的,再加上针灸烧艾,草药浸浴,各式古法全用上了,仍只是将风萧然的胎保得危危险险。
由于孕后体力越来越差,风萧然不得已取消了早朝,只在飞龙殿接见有本奏的大臣。对于怀胎一事,他甚至没有隐瞒,也不曾特意公示,只是大大方方的每日自然度日,肚腹渐渐显怀后群臣们也便知道了。
起初确实有人利用这个大做文章,但风萧然是谁?他不是养在闺中无力任人鱼肉的后宫女子,他是统领数十万大军屡破敌境数建奇功的军人,是一统天下放眼四海的霸主,不过是怀个孩子,有什么可放在场面上唧唧歪歪说个不停的?
果断的几次冷硬反击后,议论讥诮的声音开始慢慢消失,群臣也开始习惯每日到飞龙殿隔着帘子与他们的皇帝议政,更深刻地明白一位帝王的智慧与决策并不会因为他的肚子变大了就会有所改变。
近两个时辰的接见与讨论,终于把各位臣子送了出去,风萧然也累得支着腰靠在椅背上轻轻喘息。五个月的肚子已经不小了,随着胎气日益稳定,孩子还茁壮成长起来,他几乎没几天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腰腹又粗了一圈。
胎儿顶着他的胃,使他无心饮食,可为了不影响孩子的生长,又不得不强撑着吃下各种补品,因此经常是吃着吐了,休息一会儿继续吃。腰部的负担越来越重,加上快腊月的天气阴冷阴冷的,他后背上旧伤也发作起来,因此整个人备受煎熬,站着时间长了腰腿都受不住,坐上一会儿吧后腰好像虚空了一样,酸的发痛,躺着呢?胎儿又重重地压迫着他,透气都很艰难。
越是如此,他越发想念那个此刻正在宫外逍遥快活的狠心的家伙。
如果此刻他在身边,会是怎样的快活?照他的性子,必定会整天缠着他一时听听宝宝是不是在动了,一时摸着他的肚子和宝宝谈天说地培养感情。自然也不会让他这么难受,他总是那么体贴,梅子茶酿的酸酸的,烫得热热的才会送到他嘴边,一刻也不会让他离开他的臂弯,看他皱一下眉头便会着急是不是宝宝踢疼他了还是腰酸了,早就在他的腰腹上小心翼翼地揉抚起来了。
这两个月来他并没有再去过凤求凰,而是每次都写一封信由柳明源带去,可每次,都会原封不动的退回。他根本一点机会也不愿给他。
一想到这个人,腹部就阵阵尖锐的刺痛传来,难道是宝宝在跟他抗议,抗议他剥夺了他与他的另一个父亲见面的权力。忧儿……他痛得忍不住弓起了身子,双手紧紧按在腹部。
尉迟云天一进门,便看见了眼前这令人心痛的一幕。那人支着腰抱着肚腹吃力的靠在榻上,头略低着,眉头紧锁,眼睛紧紧地闭着,不用猜也知道,他又在想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怎么样?”
看着他的肚腹日益壮观,整个人却日渐清瘦,尉迟云天心里阵阵难过,一时忘情竟也忘了礼数,飞奔到风萧然的面前扶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风萧然一瞬间感觉到全身酸乏无力的身子倒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一双温暖的大掌牢牢地扶住了他,并在轻轻地为他揉着肚子,使他一下子舒服了不少。
“忧儿!”
第一反应就是那人回来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转身去牢牢地抱住他的肩头,可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却令他高涨的热情迅速降到了冰点。
“是你。放开朕,朕没事。”
在臣子面前表现出软弱本来就是每个帝王都不愿见到的,更何况是一个多年来一直对他崇拜至极甚至有所遐想的得力干将?
冷冷地退出尉迟云天的怀抱,好在那人也知道自己僭越了,立刻退后了一步恭恭敬敬地扶他坐好,自己远远地站到一边行了个礼。
“启禀陛下,风天傲果然投靠了星瀚,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那星瀚的新皇似乎对他十分倚重,还将他奉为上宾,对我国发过去的官碟置若罔闻。”
“哼,如果真没有猜错,只怕那星瀚国王早已到了我大夜一游。”
“什么?他怎么敢……”
“几个月前凤求凰曾接待过一批星瀚贵客,其中有一位年轻公子看似是他们的尊长,那人挥金如土极为豪气,将锦鸾阁的几个红牌长包了下来,并一住就是大半个月。待他走后那住过的院落还给了一年的费用,只需给他留着,不许招待别的客人。”
风萧然蹙着眉缓缓地叙述着,一边伸手轻轻在腹部打着圈,安抚里面那个正焦躁着的小东西。
“陛下认为他就是星瀚国君?”
“不错,此人的身份莫忧已经证实,并告诉了明源。朕要你跟着这条线索追下去,也要保证莫忧的安全。如果朕猜想的没错,宫里也有他们的探子,他们是想等朕临盆的时候动手,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你一定要快,要赶在他们前面。”
“是,末将领命。”
尉迟云天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意志是那样的坚定,可身体却……难怪他这么急着将自己从外面调回来,也就是说他还是他最后能够信任的人了吧?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要相信那个小子?他对他是这样的无情,他却还是对他给的情报深信不疑。
搞不好他早就跟星瀚的人串通好了……
风萧然忽然不见踪影,莫忧也着实吃了一惊。自然知道他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他,那是什么令他不再来了呢?
耐着性子又等了近三个月,眼看就快到小子们的生日了,可他还是没有出现。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柳大哥,他最近身子可好?”逮住柳明源过来拿情报的机会,莫忧故作漫不经心状。
“他?那个他?”
见莫忧问得没头没脑,柳明源也乐得装傻。
“别装蒜,自然就是他。宫里是不是出事了,他为什么不来了?”
“呵,这倒奇了。我的莫老板,你见过谁天生就喜欢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的?寻常百姓都不乐意,更何况他是皇上!你次次不给他台阶下,他还来干什么,自找伤心啊?”

柳明源见莫忧不依不饶起来,不觉心中也是一团火直窜,干脆揪着他的领子噼里啪啦地发泄了一顿。
莫忧见他说得认真,便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萧然渐渐的不来了,渐渐的忘记他,这样一来那若别离也就威胁不到他了。
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呢?眼睛怎么酸酸的,脸上怎么凉凉的?
萧然,我的萧然,你终于不要我了么……
可惜一向眷顾他的上苍并没有给他太多自怜的机会,就在他感怀身世的时候,重影推门而入。
“老板,宫里的林公公来了。”

88破镜重圆
大夜国帝王寝宫飞龙殿内。
夜色深沉,龙床前高悬的夜明珠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皇帐低垂,帷幔重重,大内总管林栋躬身侍立床边一阵阵冒着冷汗。帐内隐约能看到一个侧身朝里睡着的人影,寝宫内一片静寂,偶尔能听到帐内发出一阵阵压抑的低吟。
“他还是不肯回来?”
“是。皇贵妃说皇上早已不需要他,他闲云野鹤惯了,还是逍遥自在的好。”林栋知道皇上的脾气,也不敢刻意隐瞒,干脆实话实说,等着他的发落。
帐内的人却不发一语,双手紧紧攥着腹部高耸的棉被,修长才手指指尖阵阵发白。腹内钻心的疼痛令他辗转难眠,可却不比那人不肯回来的消息更令他痛苦难耐。
忧儿,你就这样恨朕吗?
唔……腹中的小儿似乎也不满自己竟然费尽心思还是换不回他的另一位父亲,不由气恼地踢了他一脚,疼的他脸色一阵发白,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鬓角却渗出点点汗水。
“陛下,柳大人在外面候旨为您请平安脉。”
林栋心中十分担心这位倔强高傲的主子,这两天腹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下身也有时淅淅沥沥地伴有落红,实在让人放不下心。可他又不许别人靠近他的身子,实在痛得厉害了也只是自己在龙床上忍耐着辗转反侧,倒令他这个守在外间的人听着悉悉索索的响动心里害怕不安得紧。
“让他进来吧。”
那人总算给了句话,林栋一面用衣袖擦了擦冷汗涔涔的额头,一面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咦?怎么会这样……”
伴随着一声吃惊的低呼,柳明源蓦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风萧然的脸。
“怎么,是孩子出问题了吗?”
风萧然被他看得心中一凛,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原来如此……
柳明源并没有理会他的询问,只是自顾自地把住他的脉门不断思索,终于发现了各种玄妙。
“启禀陛下,小皇子确实有些问题,但这个问题还要等个十几年才需要担心。而眼下陛下与皇贵妃夫妻团圆,却就在眼前了!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风萧然一脸茫然地看着柳明源兴奋得快要笑出来的表情,只得愣愣地听他慢慢讲下去。
原来如今胎儿已经六个多月,早已成型,日夜吸取母体精血成长,竟将他身上所中的若别离也尽数吸收了去,早些日子柳明源就因为他身上的毒素似乎有所减轻而困惑,今日再一查看,竟一点也不剩了!
世人都说若别离无解,因为谁也想不到男人能产子,谁也想不到这毒竟就这么解了!
听完柳明源絮絮叨叨因为兴奋而颠三倒四的叙述,风萧然还没来得及欢喜,却又为腹中的宝贝犯起了愁来。
“这么说这孩子一出世就要受不能与爱人相守的苦?”
“陛下不用太过忧心,起码我们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臣就算踏遍大江南北,用尽毕生心血,也要为小皇子寻得解救执法。眼下您还是放宽心好好养胎,还有,皇贵妃那边……”
“哼,他戏弄了朕这么久,朕倒也要让他尝尝肝肠寸断的滋味。”
想着就快与那冤家重逢,风萧然的心忍不住雀跃起来,竟起了逗逗他的心思,连日来一直冷冷清清的眉梢眼角也不由荡漾起了一层调皮的笑意。
冬日的清晨仍带着星星点点迷蒙的昏暗,日头虽然照着,却感觉不出多少暖意。风萧然孕后体质变差了许多,极度畏寒,夜间又常常燥热盗汗,总之一日里舒泰的时光当真没有多少,大清早应该是他精神最好的时候了。
似乎笃定莫忧一收到柳明源的消息就会按耐不住跑来,风萧然早早地打发了几位大臣,专心致志地准备了起来。
首先是穿上“战袍”。
阿林一脸为难地看着手上这件铁甲束胸内衣,再看看眼前两眼发亮正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窃喜的主子,迅速满脸黑线。
“陛下,这衣服虽然以前是穿过,可现在你月份大了,只怕……”
“没事,只穿一会儿。快快,给朕绑上,他马上就要到了!”
风萧然利索地脱去日常穿惯了的宽松长袍,跃跃欲试地站到阿林面前,转过身去等着他为自己绑上腹衣,自己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门外。
时值隆冬,寝宫内点着旺旺的火盆,门窗处皆挂着金银丝线缠绕锦缎面子包裹的棉毡,因此室内非常温暖。披挂结束后风萧然便倚在长榻上有一卷没一卷地看着奏折,其实哪里看得进去,满心里想的都是那人怎么还不来。
通往那个飞龙殿的大道上,一抹雪白的身影急闪而过,令来回梭巡的御林军纷纷测目而望,接着又面面相觑,刚才……可是有人影闪过?
没有吧,一下子就不见了,可能是风大迷了眼了。
“皇贵妃,陛下正在休息,您且站站,容老奴去报个信。”
“不必了,我想给他个惊喜。”
“……”
殿外林栋刻意扯高了嗓子的对话声传来,风萧然唇边不禁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伸手轻轻理了理衣衫,继续“聚精会神”地批阅着奏折。
厚重地帘子嗖地被掀开,一股冷风吹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听似极力平复着的呼吸声。
“陛下,是皇贵妃到了。”
阿林见那位多时不见的主子终于还是被盼来了,仍旧那么玉树临风的站着,什么也不用做,便已经如夜空中最闪亮的那一轮明月一般夺目动人,心中不由一阵唏嘘,俯身轻轻在风萧然耳边说道。
“哦。”
风萧然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目光淡淡地落在了莫忧的身上,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他满眼的惊喜与期盼。
“萧然,我……”
“莫老板今日好兴致,怎么有空上朕这里来了,莫不是年关将至收账来了?阿林,带莫老板下去把朕前些日子在凤求凰喝酒作乐的账给结了,另外节年下的,备点薄礼给莫老板,讨个好彩头。”
莫忧得知风萧然身上的毒不药而愈之后满心欢喜了大半夜,真真是片刻不得安宁地挨到了天蒙蒙亮,兴冲冲地守在宫门边等着开了宫门,便出示了当初风萧然赠给他的可自由进出的令牌,也等不及侍卫带路,便自己一路飞掠直奔飞龙殿而来。
谁想一向对他温柔包容的亲亲萧然,居然以一副高高在上疏离无比的口气同他说话,把他在心中憧憬了无数遍的久别重逢的温馨场景生生变成了一段风月老手与妓院老鸨的市侩对话。
阿林见莫忧脸色难看,哪里敢答应,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林栋也想转身出去,却被风萧然不经意地一横,立刻缩回了已经迈了出去的左脚,乖乖地走到了风萧然的身后站着。
莫忧有心趁两人独处好好哄哄他,谁知他故意不叫林栋出去,一时也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只是愣愣地站着,有些手足无措。
“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僵持了许久,仍旧是莫忧先开了口。
风萧然平静的脸上并看不出是悲是喜,抬手接过林栋递上的香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方抬头看着莫忧淡淡地说道:“现在才认错,不嫌太晚了么?”
“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是没办法。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再过几日便是小子们的两岁生日,慕儿和桓儿也好久没见了,我们一家好好聚聚,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莫忧说得清切,不由向风萧然的案前迈了几步。
风萧然只顾拨弄着面前的香炉,并不抬头,因为他不想让莫忧看见他眼中略带些粉润的泪光。
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了。
这句话,他竟然等了大半年。
“若皇贵妃不介意朕的家宴多了几个人,那朕也十分欢喜,这事就交给皇贵妃来办吧。”
多了几个人?是谁呢?
莫忧正思索着,却见那人一手扶腰一手支着桌面颤颤巍巍地就要站起来,林栋忙伸手扶住了他的臂膀。他今日穿着一件合身的明黄色锦缎长袍,虽然不曾束腰,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孕态十足瞒不了人了,俨然是怀孕三四个月的样子。
“你?”莫忧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奴回皇贵妃,陛下几个月前新纳了几位男妃,后宫中着实热闹了不少,陛下如今已经有孕,很快就会为太子爷和汾王殿下添上弟妹啦。”
林栋故作欢喜地看着莫忧,心里抖抖地想着这满脑子鬼精灵的皇贵妃日后会不会拆了他这把老骨头。
莫忧死死地瞪着风萧然,目光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那厚实的腹部。
此时风萧然已经慢慢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
“皇贵妃,你这样疏远朕,冷落朕,难道不就是因为一心想着我大夜国的香烟繁盛,要朕好好充实后宫,雨露均沾么?”
爱人冷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莫忧的心中忽然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想法,唇边忍不住扯过了一抹自嘲的微笑。
难道当真缘尽于此?
贪婪地看着那人熟悉的眉眼,那清润的脸庞 ,那眉宇间掩饰不尽的疲态。
“你最近身子如何,可还是吃不下饭?我看你脸色不好,别由着自己的性子,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要注意营养,想吃什么叫他们给你弄。”
“甘泉宫后院的梨花树下有几坛子药酒,是我入宫时泡了埋在那儿的,明年入秋便好起出来用了,对你背上的旧伤很有好处,记得叫他们烫得热热的用力给你擦擦,一定要把热力都推进肌理才有效。”
“等身子沉了不可像以前一样躲懒了,让他们陪着你多走动,生的时候也少受罪些。”
“陛下多保重吧,莫忧有个不情之请,想去见见太子再离去,请陛下恩准。”
莫忧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忽然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没想到终究还是无法将他揽在怀里,难道真是当初他错了,若别离,好一个若别离!
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臂膀阻止了他下跪,风萧然充满了笑意的声音暧昧地在耳边响起:“他们?他们是谁?”
“自然……自然是你肚里孩儿的生父,你新纳的男妃。”
莫忧的头低得很低,竟然忍不住眼前一片氤氲,却咬着牙忍住不让伤心的泪水落下。
回答他的却是眼前人扑哧一下,正疑惑着,却见那人捧着肚腹皱着眉弯下了腰。
唔……
“怎么了?林公公,快叫御医!”
“不用……这玩意儿勒的太紧了,孩子受不住了,快,快给我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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