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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书籍名:《圣魔界记事之伴君》    作者:怜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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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遗篇
  (一)万庆楼

  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对另一个人感到兴趣。

  他并不知道今天的万庆楼有个聚会,只是跟著忘怀岭的人出来闲逛的时候,走累了,随便找间客栈休息罢了。

  “啊,这位小……”店小二愣了一下,不知道该称呼小姐好,还是小公子好?

  他已经见惯这种场面,摸索著自己进了客栈。

  “呃,是这样的,小店今儿个有个聚会,整间楼从午时过后就被客人订下了,所以……”

  “我很累了,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他抬头说。

  小二似乎被他的美貌与残疾震摄了,搓著手一头望望后堂,一头不知该不该让?

  “能不能请您给我一壶茶?我很渴.…..”

  小二叹了口气,“小公子您随我来吧。楼上的怀香阁最是隐密舒适,只是待会儿要请您千万别出声,免得我被掌柜的责打。”

  “好的,谢谢。”他淡淡一笑,随著小二的脚步声上了楼。

  “唉啊,濮阳公子来了!”从后面转出的掌柜的眼睛一亮,“时候还没到呢!您到得可真早。”

  “嗯,能不能给我一个隐密点的地方,我想休息一下。”少年笑著道。

  “隐密点?有!二楞子,带濮阳公子到怀香阁!”

  “啊?”

  “啊什么?快带濮阳公子上去啊!”

  二楞子只好硬著头皮带濮阳柔羽上去。沿途细声跟他解释怀香阁已经有人云云。

  “没关系。”濮阳柔羽爽快的说,“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休息而已。”

  于是二楞子带他到隔壁的闻春阁。

  玥自幼眼盲,在听力上有人所不及之处。他坐在怀香阁里,听著隔壁那位叫做濮阳柔羽的人轻轻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带著一点紧张和兴奋又努力要镇定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就要面临什么重大的关头一样,颤抖著,不安里又带著很大的期待。

  玥一直静静的听著隔壁那人的呼吸声。楼下渐渐传来吵杂的话语和高声谈笑,他听到那人霍然起立,振著衣袖,打开厢门缓步下了楼。

  “在下濮阳柔羽,感谢诸位今日参加此会。”

  那是响亮又自信的声音,用一种十分从容的态度和语气,彷佛笑著,有点谦逊,却又带著骄傲。

  这个人,会赢吧?他想。

  他听了一场非常精采的辩论。

  濮阳柔羽又步入了闻春阁。不同的是,这次的呼吸声带著一种松泛和无比的疲累,在一阵紧张颤抖的呼吸声后。

  这么厉害的人,原来,也不是那么有把握的吗?

  玥突然有了一种主动去认识人的欲望。他等著,等濮阳柔羽起身,拉开厢房门的那一刹那,走了出去。

  于是下楼的时候,他们碰在一起。

  “您先请。”濮阳柔羽说。一抬眼却见对方合著眼帘,微笑著。

  “我走得慢,您先请吧。”

  “……好的,谢谢。”

  于是他听见脚步声,以上来时相同的步调下楼去了。

  没有同情他呢!

  “我是玥。”玥在他身后说道。

  “啊,您好,在下濮阳柔羽。”濮阳柔羽回身对他微笑。

  “明天能去拜访你吗?”

  “大公子?”楼下濮阳府的下人唤道,“老爷等著呢!”

  “就来了!……明天我有事,后天可以吗?”

  玥点点头,微微一笑。

  决定后天一早,登门拜访去。

  (二)习惯

  今天他们聊得特别晚。

  即使在忘怀岭,在他熟悉的地方,与他自小熟悉的人,他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临别之际,他变得有点依依不舍。

  可是他不能依恋。他有一个心愿,是自小时候懂事时就立下的。

  所以当濮阳柔羽一路送他到忘怀岭的山脚下,望著前面陡峭的山路,显得不放心时,玥下了轿,说,“到这里就行了。”

  “还有一段路呢。”濮阳柔羽也下了轿。

  “我想自己走走。”玥说。

  濮阳柔羽顿了顿,而后笑道,“那我能和您一起游览忘怀岭吗?”

  “天色要暗了,怕是看不清山景呢。”他知道柔羽是担心自己一个人走会有危险,才会这样说。他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带著一点小小的自信和骄傲,说道,“这是我的习惯。以后我希望能独立生活,不需要依靠他人。”

  (三)成亲

  柔羽被带到宰辅府去了。

  柔羽还是会来看他,有时告诉他宰辅府里的趣事,有时聊聊天下大势和自己的抱负。

  他总是听得忘我。柔羽爽朗的笑声,好像在他和他看不见的天下之间筑起了一道桥。

  有时候听著听著,他也会觉得有点不安。他在忘怀岭的日子十分平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没什么值得描述。所以当后来,柔羽渐渐少来,甚至消失了一段长长的时间时,他难免会想,柔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觉得无趣了。

  后来再听到的消息,说是柔羽要成亲了。

  帖子送到忘怀岭,指名要给他,可是他看不见。

  “好朋友要成亲了,你不高兴吗?”念给他听的人疑惑道。

  他应该高兴吗?“唔,成亲之后,说不定就不能常见面了吧。”他随便说了个理由。尽管现在见面已经不多。

  对方笑了起来,好像笑他还小。“将来你也会找个人一起生活吧!”

  是吗?他可是镜人呢!他沉默了会。“请把帖子给我吧。”

  对方把帖子递给他,“你打算去参加吗?”

  “不了。”他笑笑,“我想柔羽也没心思理会我。”

  “是我多心了吗?我觉得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没什么。”他坐下来,开始他每天的功课,“我将来要到修行之门去,还是要多把握时间充实自己才是。”

  “两个月后,君皇会来忘怀岭。今年第五年了吧?”

  “与我无关。”他微微愠怒,却连自己在气什么都不知道。

  “我随口说说而已。我走了,你用功吧。”

  房门轻扣一声合上了,四周只剩虫鸣幽静。他的手按抚著烫金熏香的喜帖,莫名的静不下心来。

  柔羽能记得要送张帖子给他,他应该要感到高兴了。

  毕竟他连自己是镜人的事也没敢透露给柔羽知道。

  柔羽大概有很多很多朋友吧,他想。

  不像他只有柔羽一个朋友。

  他不过是个盲目的人,对柔羽也没有什么重要性可言……

  所以,我、不重要吗?

  他的手慢慢捏紧了喜帖。如果再捏紧一点,帖子大概会皱得不能看吧?他应该放手,趁现在赶快放手!立刻放手!

  所以,柔羽没有亲自来。没有亲自来说给他听……

  (四)君皇

  玥跪坐在溪边,弯下身去,注视著自己的脸。

  他的脸离溪水极近,近到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冰冷的溪流。他刻意张大了眼睛,想看看映在水里的自己的脸,但是他只感觉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张脸……

  他重重的抚了下自己的脸,有些厌烦的扯了扯自己的长发──听说是银白色的头发,月光里最美丽的那种颜色。

  ‘朕明年再来。’

  关他何事?

  他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于是他暂时离开了忘怀岭。

  ‘天~好美的人!’

  与我无关!

  ‘呵呵嘻嘻哈哈~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

  我不是谁的!

  他走出忘怀岭,却在这不知名的溪水边遇到陌生人。然后……

  手腕和肩胛都有些瘀痛,衣摆大概被撕掉了一些。他从懂事就开始学武,但是最后还是只能张开眼睛,依赖他天赋的本能。

  “哼、呵呵。”说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的人已经连数都数不清了。

  ‘朕会再来。’

  你懂什么?

  他双手并出,掩住了自己的脸。

  你懂什么!  

  (五)朋友

  他想找个人说话,就来到了宰辅府。

  他知道柔羽刚成亲不久,可能没空(或不想)理会他,但他想,见见面就好,他不会给柔羽带来什么麻烦的。

  结果宰辅府的门人声音十分不自然,好像在遮掩什么一样。只说柔羽被他爹带回濮阳府去了。他有些介意,也就到了濮阳府。

  “小公子要找羽儿?”濮阳府的长辈问道。

  “嗯,我是他的朋友。在万庆楼认识的。”

  长辈似乎端详了他一会。“您是玥公子?羽儿曾经提过的。”

  “是。”

  “唉。”对方突然叹了口气。

  他感到叹息声里充满了忧虑。“有什么不妥吗?”他问,开始有些不安,“如果不方便,我改日再来。”

  “不、不,请玥公子去见见羽儿吧!看能不能、能不能让羽儿开朗一点……”

  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柔羽的爹亲会那么忧愁。

  他听说了一些宰辅府的事。柔羽的新娘子死去,柔羽积郁成疾云云……他直觉事情并不是这么单纯。但可能、他想、可能柔羽连自己的爹亲也没有全然告知吧?

  他加快了脚步,向著柔羽的书房而去。

  柔羽还是在读书。他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也听见轻微的沙沙声里,含带著一种愤恨和无奈。

  “玥?”柔羽发现他了,声音里有一点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你的喜帖。来得晚了,对不住。”

  “哈。”柔羽笑了一声。笑声里多了一点讥讽,和很深很深的伤心。“不谈这些了,请进来坐一会吧。”

  “柔羽,”你遇到什么事了?

  他咬了咬下唇,还没问出口,柔羽先问了,“玥,你怎么?身上都是伤!”

  “我习惯了。”一瞬间他觉得很开心,柔羽是第一个关心他身上有伤的人。他感动得眼眶有些发热,只好努力装出无所谓的表情,“经常遇到,也没什么。倒是你,”他吐了口气,突然觉得不必再问下去。

  他想说、就会说,柔羽一定也是。想说、就会说。

  柔羽沉默了一会。他感觉柔羽一定是流泪了,在他这个看不见的朋友面前。“……你今天有其他的事吗?”  

  每年的今天,君皇都会到忘怀岭来。“没有。”他回答。

  “那,我们一起吃个饭;一段时间没见了,晚上留下来聊聊可好?”

  朋友,需要的时候,能待在身边就好了。

  他点头,微微的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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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春迟
  一切都是从那个该死的提议开始的!

  “怀仁县闻家那件案子如何了?”

  “回君皇,”审理司的主司官心里咯登一声:自从十天前那件事发生以后,君皇的心情就起伏不定,也不知道问起这件小案子是要做什么?可别一个不小心像上次那个倒楣鬼一样被罚个几年俸……心里七上八下的,低著头,主司关恭恭敬敬的回道,“以下告上,原就有一层干碍再。闻家下仆玉和告他家主子强奸,闻家则说他是自甘堕落。先是勾引闻家少爷闻理,覆又企图勾引闻家老爷闻达仁,这才给闻达仁抓了见官。怀仁县官断定玉和是因财起意,想趁机胁逼,价钱谈不拢才有此一说。因此判了玉和千里流放……”

  “荒唐!”蓝发君皇猛地打断他的话,“不是还有另一种说法?玉和和闻理原本两情相悦,是闻达仁执意要拆散他们,才设了圈套?这怀仁县官怎么当的?你去查查他是不是收了闻家的贿赂?是的话立刻革职下狱!”

  “这、”但这案子早就定谳了,而且是证据十分确凿的事啊!怀仁县官从审案到断案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反而是君皇听到的那个说法,才是有心人为了中伤怀仁县官放出来的风声。

  审理司的主司官正在为难,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紧接著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君皇,丞相来了!”

  柔羽来了!蓝发君皇心头一震,碍著大臣在场不能失了体面,勉强眼住紧张兴奋的心情,“快宣!”

  救星来了~审理司的主司官吞了口口水,暗地里抹了一把汗。

  两个人眼巴巴看著濮阳柔羽缓步而入。看来有点不稳的脚步显得身体还有些虚弱,蓝发君皇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正想上前扶他,濮阳柔羽已经一个曲身跪地,“臣见过君皇。”

  声音平静里带著一丝冷漠,螫的蓝发君皇君皇心脏一阵紧缩。一眼瞥见审理司的主司官还杵在当地,竟是满脸同情的望著柔羽!蓝发君皇心头一阵火起,碍著柔羽在场不好发作,只好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去。

  “快起来,不是说私底下不必拘礼吗?”蓝发君皇笑得有点不自在,柔羽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对他行跪礼。想去扶他起来,柔羽却已经按著地,自己慢慢的撑起身子来了。

  ……都十天了,气还没消吗?

  “你身子还不好,实在不用勉强起身,有什么事吩咐那些太监一声就好,就是要朕去看你,朕也很乐意的。”

  濮阳柔羽冷冰冰的说道,“理户司赵大人今天要进宫面圣,呈报明年春耕种粮的筹备情形。臣身为外丞相,岂可因一点微恙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蓝发君皇一时语塞。他本来想说‘朕自己来就好,你休息。’但是历来都是柔羽与赵宁安商量之后,直接汇报给他过目,他盖章照准而已,一下子要他去抓出哪里有不妥之处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眼看柔羽站在那里像是随时都要闭上眼睛似的,蓝发君皇又是一阵心疼,不由得走向他,柔声道,“你坐著吧。”柔羽却是一动也不动,“……坐著吧,就算你还气朕,也别和自己过不去。”

  濮阳柔羽实在也是站不住了,这才退了一步,在离他最远的椅上坐了下来。

  “柔羽……”

  “君皇,”濮阳柔羽略略别过脸去,间接排斥君皇正向他靠近的脚步,“臣以为,那件案子的处置十分公正合理。”

  蓝发君皇只好停下脚步,“什么?”

  “怀仁县的案子。”

  “公正?朕不以为。空穴不来风,既然有其他说法传出,还是应该查一下。柔羽……”见他又不搭理,蓝发君皇只好默默改变称谓,“不过这只是件小案子,丞相不必费心的。”

  “既然是小案子,那么君皇又何须费心?”濮阳柔羽抬头睨了他一眼。

  “这、”蓝发君皇一楞,突然觉得柔羽一定是在心里骂他笨蛋。

  “报,理户司赵大人求见!”

  “进来。”蓝发君皇有些无力的唤道。

  ※※※

  睡不著。

  睡不著!

  躺在床上一个时辰后,蓝发君皇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今天公事谈得晚了,柔羽没有回府,就睡在平宁斋。人在咫尺呼吸的距离,却看不到也无法亲近。这种感觉实在令他一想起来就心里烦闷。

  喂什么当初会去听那个浑帐的建议呢!

  ‘君皇,奴才听过去的前辈说,宫里有一些助兴的药……’

  其实他也不是贪欲,只是他和柔羽在一起已经一段时间了,柔羽一直无法习惯两人间亲密的接触。每次缠绵过后,隔天柔羽几乎都无法上朝。宫里什么肮脏话传不出来?只要柔羽不上朝,人家就认为他们昨晚一定做了什么好事。尴尬得要命不说,还有好几次柔羽不舒服而中止的--对著喜欢的人却什么也没法做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

  本来是想,如果能让两个人都觉得舒服就好了,也才听了那个建议。

  ‘药?’柔羽惊讶得大瞪眼睛看他。

  他本来以为希望不大了,‘呃,朕只是提议……算了,当朕没说。’

  ‘好。’

  他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好的。’柔羽笑了一下说。

  这种事情如果还要去问人怎么做才对,未免丢脸丢到家。更何况还不知道隔天会传成什么。于是他从丹房里拿出来的,雕琢的十分精致漂亮的小圆盒里,刮了不到半片指甲的药膏。

  反正助兴而已,一点点的量应该就够了吧?

  一开始的确是很愉快。

  柔羽变得热情如火,连他想培养点气氛都没时间。衣服还没脱光,柔羽就扑了过来,翻云覆雨间挥汗如雨,连被褥是什么时候被挤下地去的都不知道……正当他紧抱著爱人感动于生命的美好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是无所谓啦,但在这么下去,明天柔羽还能下床吗?这一想,才发现丝白的床榻上到处血迹斑斑,柔羽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极度的陶醉愉悦变成痛苦难忍。

  ‘柔羽?柔羽!’

  ‘呜……’

  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叫太医来的时候,柔羽已经几乎要脱力了。

  ‘苓合散?’太医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他很想一脚踹下去。‘请问君皇用了多少量?’

  ‘不到半片小指甲。’他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问题?’

  ‘什么?!’太医的表情好像那药量可以杀死三头牛一样。‘没经过药酒稀释直接就用了吗?’

  ‘知道了就快拿解要过来!’

  ‘这种东西是没有解药的。’太医抹了一把汗,神情也开始变得紧张,‘只能由外而内将残余的药膏清洗出来。过程……不太舒服,要请丞相忍耐。’

  结果岂止不太舒服而已!柔羽连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抓著他的背浑身都在颤抖。到后来简直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央求他们停止。他贵为一国之君,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用力抱住柔羽,不让他移动,然后眼睁睁看著血和著水一道一道从爱人的身体里流出来。当时只觉得柔羽力道奇大,隔天一看才知道柔羽隔著衣服还在他背上抓出数道血痕,显然是痛惨了。

  ‘因为之前已经弄出了伤口的缘故,所以,’太医无奈的说道,‘丞相需要静养几天,这期间请君皇千万不要……’

  废话,柔羽变成这样,他心疼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乱来?这太医是把他当成什么?这么不长眼,哪天非把他赶出太医院不可!

  柔羽连发了三天高烧,醒来后知道他没有弄清楚药性就对他用药,气得脸都发青了--

  然后就像今天这样,除了公事以外,一句旁的话也不跟他说,他稍微靠近一步,柔羽就躲瘟疫一样避得他远远的。今天还是因为处理公事实在太晚了,不得已才留在平宁斋过夜。

  “唉。”蓝发君皇再度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宁愿像以前一样,至少还能温言私语,耳鬓厮磨……

  罢了,反正睡不著,去看看柔羽好了,只要别打扰他就行了吧!

  “君皇!”平宁斋外的两个卫兵一同拜下,声音大得不寻常。

  这种深夜,哪里需要这么大声?蓝发君皇眉头一皱,突然感到有些生气。

  这件事他是做得不对,可也不必要联合几个卫兵,防他像防贼一样吧?

  袖子一甩,蓝发君皇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皇呢?”

  “离开了!”卫兵在房门外答到。

  “嗯,你下去吧。”

  濮阳柔羽松了口气,微微合上了眼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两人同衾共枕的缘故,再加上之前那件事带来的余惊,这几天他一直恶梦不断,睡得很不安稳。他知道君皇重面子,但是用药这种事本来就极需小心谨慎的事,君皇居然也可以因为爱面子而直接拿他来试药?

  事情过后,拉不下脸认真道歉就算了,居然还丢来一句:‘那个提议的混帐,朕已经把他处决了!’

  好像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他听了就该叩头谢恩一样!

  一想起这件事,濮阳柔羽就一把火从心底烧上来。眼下又一将开春,正是忙事的时候,伤还没全好,走路会觉得痛;很累睡不好,真有种自己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感觉。

  “可恶!”濮阳柔羽捏起拳头,一拳重重向下捶去。

  爹本来就以为自己和君皇在一起是被迫的,现在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爹见了心疼一直劝他干脆辞官……

  倚著床柱,濮阳柔羽闭著眼睛休息。突然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他猛然睁开眼睛,果然就见君皇站在他床前。

  “夜深了。”濮阳柔羽冷冷的说道,“君皇就算不想休息,也不必扰臣清梦吧。”

  “清梦?朕在外头看了半天,也不见你睡啊!”蓝发君皇脸色不善地说道。已经十天了,半夜里来探望,柔羽居然劈头就这么不给他面子。就是这种态度,才会使得大家都以为他是强迫柔羽用药交欢,朝臣侍卫连同太监宫女,看他就像在看狼,还有那种远远见他过来,会先去通报柔羽避开的家伙!

  看了半天?武功好也不必用来偷窥吧?濮阳柔羽瞪了他一眼,“臣要睡了。君皇请吧!”被子一掀就钻进被窝里。闭眼别开头,已经不打算再理会他。

  真要吵起来,柔羽口舌便利,他除了认输还是只有认输。眼见再怎么委曲求全,对方仍然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心里一股气冲上来,干脆倾身将人连被子抱了起来。

  濮阳柔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要挣扎,身子却给被子包住,紧紧的固定在君皇怀里。

  “放我下来!”

  蓝发君皇没理会他,脚步一提,以极快的身形穿越平宁斋回寝宫去了。

  力气不如人,他反正也只能认了。

  他被放在床上,看著蓝发君皇一脸怒气腾腾的宽衣解带,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君皇经常看著玥大人的图发半天呆,然后在纸上写下丞相的名字,写了好多遍呢!’

  他听见人家这样说的时候,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无聊传言。他在公事之余,当作笑话说给君皇听,结果君皇回答他:‘如果是真的呢?’

  他呆住了。

  ‘你可以考虑。’君皇像是无所谓的试图身手抚著一旁盛开的花,不想手一颤,用力过大连茎都折了下来,窘得脸红到耳根,‘……多久朕都等。’

  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才发觉原来君皇也有那么可爱的时候。

  君皇从来不曾勉强他什么,感觉在君皇身边,他也可以有恣意任性的权力。但现在,包容体贴就像逝去的美梦一样。该回到从前吗?有礼淡漠的君臣关系……眨著眼帘,濮阳柔羽悄悄别过头去。

  君皇很快就上了床,用力掀开他裹身的被子。大概是见他背对自己,又很用力的将他扳过身来,开始脱他的衣服。

  “请住手。”他试著平静的说道,“臣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蓝发君皇仍然没有理会他,左拉右扯,外袍中衣全卸了下来。

  “既然如此,明日臣就辞官,专心接受君皇的宠幸好了。”他讥讽道,已经红了眼眶。

  蓝发君皇一听,抬头瞪了他半晌。

  他只见君皇胸口起伏著,似乎非常愤怒。

  该生气的是他吧?可是他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还痛著,可怕的记忆还留在脑海里,他该怎么办?明天出宫后,就带著爹娘一起躲起来好了。就算没人敢收留他们,总还能去找王爷吧?就算他终究逃不了,王爷重义气,总还能照顾爹娘吧?

  “你在想什么?”蓝发君皇很不高兴的声音,“朕睡不著,找你来陪朕你很委屈吗?”

  啊?

  “有什么事你可以说。”抓过一旁的暖被覆住他只剩薄衣的身子,蓝发君皇抬头望著床柱,说著说著好像在赌气,“哪次你说的朕没有听?-你别跟朕翻旧帐,朕已经承认以前对你不好--还有别老想著要去康靖王那里!”

  呃?他呆了呆,怔怔的看著君皇慢慢又低下头来注视自己。

  “你这样,好像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

  “你别这样看朕,”蓝发君皇有些困难的咽著口水,稳著发抖的手笨拙地拭去他的泪,“朕只是,想你在身边而已……”

  ※※※

  “王爷!”平宁斋外突然来了这么一声,紧接著就听康靖王爽朗的笑声传来,“好好,还是很有精神哪~有没有好好照顾丞相啊?”

  濮阳柔羽一听是他,笑了笑继续埋首在公文里,却听一声熟悉得呼唤传来:“羽儿!”

  濮阳柔羽一惊抬头,竟真是自己的父亲。

  “爹,您怎么来了?”濮阳柔羽赶忙站起身来。

  “呵呵,濮阳老大人在宫门外徘徊,本王经过顺道就带他进来了。”

  果然。除了康靖王之外,别人也没有这么容易夹带人进宫。“谢王爷。”

  “唉啊,说什么谢,小羽儿的事就是本王的是嘛!好啦,人带到了,本王先到外头溜溜,等会过来喔~”

  “羽儿,”濮阳然介感激的看看转身吹口哨离开的康靖王又看看自己的儿子,“你昨晚没有回府,爹担心你出什么事,才会等在宫门外。还好王爷经过,要不然爹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昨儿处理公事晚了,孩儿没什么事的。”

  “是吗?”濮阳然介压低了声音,看看左右无人,这才续道,“羽儿你别骗爹了,爹刚才和王爷进来的时候,抓了几个太监问了,说昨晚君皇硬把你带回寝宫……这个那个,羽儿你还好吧?”

  “爹!”濮阳柔羽几乎笑出来,“君皇不会强迫孩儿什么的。”

  “那你之前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

  “不好,皇兄来啦~!”康靖王一脸慌张的冲进来,“老大人快躲起来!”

  躲什么啊?濮阳柔羽眉头一皱,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康靖王已经抓著濮阳然介一溜烟钻道后头去了。

  “柔羽,”蓝发君皇神色戒备的走进来,环顾著周遭,“康靖王有来找你吗?”

  “有。”濮阳柔羽眨了眨眼。他开始有一种快要落入王爷的圈套的感觉。“刚刚走了。”

  “走了?他没跟你说什么?”

  “王爷来去匆匆,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

  “那就好。”蓝发君皇看来好像松了一口气,“以后不管他跟你说什么都别理他。”

  王爷刚刚一定是去见君皇了。“怎么了吗?”

  蓝发君皇轻哼了一声,“反正没什么正经的。朕也绝不会听他的话,你放心!”

  不会吧?濮阳柔羽几乎要笑出来,“王爷说了什么了?”

  “没、没什么!”蓝发君皇脸一红,“他是花堆里滚出来的,别信他!”

  濮阳柔羽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满室生春。虽然极力克制了,蓝发君皇仍然免不了想起刚刚康靖王说的那些话。蓝发君皇吞了口口水--昨晚抱了柔羽一个晚上,柔羽睡得很好,他却睡得很不好--“呃,柔羽,朕能不能……”

  濮阳柔羽呆了一呆,立刻想起康靖王和自己的父亲就躲在后头……可恶的王爷,居然这样整他!他连忙摆了摆手,“君皇,臣……”

  “怎么了?”

  “呃,等会赵大人会过来……”

  “赵宁安?他今早离京了不是吗?”

  “唔,不是、臣、”

  “?”

  濮阳柔羽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君皇一步一步逼近,他只有一点一点后退,“君皇,臣……不太舒服。”他背抵著墙说道。

  “不舒服?”蓝发君皇一惊,“要不要朕叫太医来看看?”

  “不要了!呃,”濮阳柔羽赶忙补充道,“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

  “头晕?昨晚睡得不好吗?”蓝发君皇身手按了按他额头,“应该没有发烧……”手顺势向后,已经轻轻撩起他颈后的发,脸跟著靠了过来。

  “你还在生朕的气?”蓝发君皇眉头微微一皱,也不知道是生气多些还是伤心多些?

  “不是,臣、”笨蛋……!那什么表情?

  “柔羽?”

  ……算了,不管了,以后要是觉得丢脸别怪我就好。

  濮阳柔羽轻吐了口气,慢慢放松了全身的力道,眼睛一闭,“等会还要处理公事。”

  “朕知道。”蓝发君皇温柔地吻了他。

  ※※※

  “小羽儿,就算你不顾虑本王在场,也得照顾一下你爹吧?居然当场就……”康靖王咋了咋舌,故意说得很大声。

  “王爷不就是要看这个吗?”濮阳柔羽挑了挑眉,“还有,我们没做什么,王爷别故意说得这么大声。”

  “嘿嘿,”康靖王压低声音靠近他,“本王教了皇兄一些法宝,皇兄最近有没有进步一些啊?”

  濮阳柔羽但笑不语。

  “要是还不满意,这样好了,看在小羽儿的面子上,本王就牺牲一点好了!”康靖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要不要,和本王试试啊?”

  濮阳柔羽也笑了,笑得比他还要开心。

  康靖王才觉得不对劲,后头已经传来一个他目前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试什么?”蓝发君皇非常不高兴的问道。

  “啊!臣弟是说人界刚进上来的宝马,很好骑,问小羽儿要不要试试~”

  “去你的!”蓝发君皇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朕已经说过不许这样称呼朕的丞相了。”

  “唉啊,一时忘记嘛!”

  “你回领地去,以后没事别进宫。”

  “啊,可是这样小羽、丞相会想臣弟呐……”

  “哈哈哈哈哈哈~”濮阳柔羽已经忍不住大小了起来。

  “滚!”只听蓝发君皇满脸通红的吼道。

  街坊间有许多传说。

  “听说后来好像是濮阳老大人看不下去了,托人去找了一些这个、那个时的软膏,才变得好些!”

  “咦?可是我听到的是康靖王传授君皇一些秘诀?”

  “不对不对,后来是遵照太医的方法用药……”

  “才不是,我听宫里的太监说,后来改成白天,这样第二天丞相就不会没法上朝了,听说有一次还是在窗缝里看到……”

  “那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嘿~都来啊!”

  “吃饱没事干吗?”理户司的主司官呿了一声,抱起卷宗,头也不回的匆匆赶往平宁斋去了。

  “日子过得太和平了。”驭兵司的主司官也来了,北冰原那边的防线筑得差不多,还差一点钱。

  “真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是都能飞上天!”审理司的主司官翻了翻白眼,抓起怀仁县的案由,决定先去找丞相再说。

  “丞相要是这么闲,圣魔界就完啦!”朝里的大臣们这么说。

  “春荒总算过去了。”濮阳柔羽舒了口气,懒懒地倚入情人怀里。

  “不是说不谈宫是吗?”蓝发君皇轻轻玩著他的发。

  “北冰原的防线布起来了,维持这样的制度,百年内都不用担心北冰原方面入侵。”

  怎么又来了……

  “对了,审理司那边保证,怀仁县的案子没有问题。”

  啊!--蓝发君皇怔了一怔。

  “君皇不欢喜?”

  “没有。”

  “真的没有?”濮阳柔羽其实也没打算追究太多,半合著即将闭上的眼帘,微吐著声气道,“君皇为什么会注意那件小事?臣一直觉得很奇怪呢……”

  “朕……”

  “……”

  “柔羽?喂,柔羽,别睡,喂……”

  蓝发君皇揽著呼吸渐渐匀称的爱人,无奈的望著床顶发呆。

  唉。

  那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柔羽,怎么就这件事猜不出来呢?

  朕只是希望,真心相待的人都能相守而已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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