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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页

书籍名:《笑倚西风》    作者:心似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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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究拗不过他,躺上床,与他聊着曾经的往事,追忆曾经的似水年华,如今我与他虽也不老,但灵魂早已不似早先完满,合首一起,不禁也唏嘘感叹,末了,眼皮耷拉,渐渐睡了过去。
  
  提心吊胆了三日之后,书文总算带来了好消息,个中惊险他自然不会与我详说,只说如今再无可担忧之事,我们只管放心上路便是。包袱是早几日就收拾好的,只等他一声令下,三人乔装改扮由从地道出到城外,又找了些巨石,封死了出入口,以防被人发现追踪而来。
  “大公子,二公子,小人有些口渴,我们可否到前面茶摊买碗茶喝?”我齁着腰,学着平日身旁小厮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这次出逃,我们三人都分别易了容,长相太突出,有时未必是件好事。闻人翼与书文分别装扮做两位出游的寻常公子,而我则扮作随从小厮,对于如此的角色扮演,我是尽心尽力,力求完美。
  书文用手中折扇轻轻敲打我的头,笑着摇头:“顽皮!”
  闻人翼淡淡看我一眼,手伸向我肩上的包袱:“给我。”
  我闪身道:“哪有公子拿包袱下人空手的,你别烦啦,我背的动的!”手指向前方竖着一块灰色破布的小茶棚,“我们去喝茶!”
  三人在小茶棚内坐下来,这小茶棚总共就三套桌椅,一个小哥在忙里忙外,很快三碗凉茶,三个馒头就上了来。我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嘴里还含糊的说:“你们不吃?”书文微笑着也拿了一个,闻人翼则从包裹中拿出个酥饼来,一点点掰着放进嘴里。
  这时从远处过来三匹快马,卷起滚滚尘烟,来到茶棚前拉起马缰,三人下了马来,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把马栓在一边就进了棚来。我侧目偷偷看去,这三人的马鞍上都系着兵器,大约也是武林中人。
  三人在我们旁的一桌坐下,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小二,来几个馒头,三碗凉茶。”
  我正瞧的起劲,书文压低声音道:“别鬼头鬼脑的惹了人怀疑。”
  我立即收回眼神,默默啃手中的馒头。
  闻人翼坐的淡定,好似全副身心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酥饼上,对旁的事全不关心。
  我心想,这酥饼难道说真有这么好吃,需要吃的如此专心?我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心理,看了又看,忍不住小声道:“喂,包袱里还有没有饼了?”
  闻人翼抬眼懒懒看我一眼:“还有。”
  我小声道:“别都吃了,给我留一个。”
  闻人翼侧头看向别处,理也不理。
  书文笑道:“等前面进了城,带你去酒楼吃些好的。”
  我吐吐舌头,朝他回了一笑。
  像是酒楼茶棚这类吃东西的地方,一般都是很好的得到讯息的场所,那三人来了之后自然少不了对当前实事议论一番,从新帝登基战祸将起乃至江湖恩怨,无所不谈,但最让我乍舌的消息,竟是老皇帝忽然暴毙,身边服侍多年的大太监李福更是一头撞死在旧帝床前,伴驾而去。
  听到这里,我顿时抬头盯住面前两人,他们的表情泰然自若,仿佛没有听到任何话,看到任何事,自顾自的,反倒是我,显得蜀犬吠日,少见多怪了。
  那三人又议论纷纷,说是民间盛传是新帝对旧帝下的手,这时小二哥靠过去,嘘了一声,说:“各位大爷,莫谈国事啊——”这样三人才收了声。
  
八七节
  
  本以为书文进出皇宫只为那一纸协议,却不想连人也顺带做了,后来书文与我说,在宫内夺人性命其实并非像我想的如此简单,只因目前新旧帝位交替,前方战事又起,弄得朝里宫里都是人心惶惶,守备自然不如早前森严。而且退了位的皇帝,又中风着,哪会像之前那样被人重视,不过也是放他在角落自生自灭罢了,既然活着如此痛苦,不如帮忙做件善事,早死早超生。
  他说的理所应当,我听得目瞪口呆,别瞧他面上温文,骨子里办事不定比闻人翼更为很辣。
  我又问他,如果见到有琴渊,他打算如何,书文想了想,与我说,和他谈谈。
  我眉梢一跳,谈,这有什么好谈的,难道说要领着我上门去向有琴渊讨公道?
  至此之后我都在思考如何令他打消这个念头。我心知书文不是好惹的,但有琴渊又岂是好惹的主?书文如今并非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背后还有整个逍遥宫,一旦出事,牵扯甚大,皇帝如果决定要灭一个江湖教派,饶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难以抗抵的。也难怪下面的护法不喜欢我,为了我,不免令他分了太多心神,简直把正事都要抛到脑后去了。
  从有琴渊那方来说,新帝登基也不过两年功夫,原本国内秩序都还未顺理妥当,若当家人此时出了事,诺大一个国家,定会变得四分五裂,到时外忧内祸,又不知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算到头来,我还不是罪魁祸首?
  与有琴渊之间的仇怨我早已想开,旁人又何必如此执拗。
  
  初夏时节,我三人方才行至魁星之境。
  魁星偏西,这崇州城内,民俗民情颇有些塞外儿女的豪迈感,语言衣饰也与崟月曜日大不相同。脚步轻快的踏在青石路面上,东张西望,只觉新奇。按理说如今三国剑拔弩张,但魁星国内却是一派喜气,细一打听,原是皇帝大婚在即。街道两旁,各家门前都自高挂起一盏红灯笼,迎着风儿,无规律的飘来荡去,看得人心情也颇为愉悦。
  在城内寻了间客栈住下,吃饭时,只听旁人隐约说起“崟月”二字,不觉竖起耳朵。
  闻人翼用筷子敲的我饭碗“当当”作响,冷声道:“吃饭。”
  “等会。”我拨开他的筷子,侧耳倾听,怎奈言语不通,叽里咕噜,完全的不知所谓。
  文书发话道:“你要想知道,一会我出去打听打听,吃饭时候就好好吃饭。”
  我收回心神,“哦”了一声,低头认真吃饭,不知怎的,只要书文一说话,我都是言听计从,不敢忤逆,对此闻人翼也是颇有微词。
  晚饭后,我与闻人翼回房下棋,直到亥时初刻,城中宵禁,书文才乘着夜色回到客栈。
  “你猜猜,这次魁星皇帝大婚,对象是谁?”
  “这我怎么能猜的到,学长,你也别卖关子啦,一次把话说完得了!”
  “是……”他嘴角上弯,带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有琴渊。”
  我顿觉耳边轰的一声,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表情。
  “有,有……琴渊?”
  闻人翼也露出些微吃惊的表情:“他们两人是如何搭上的?”
  “可是……可是……这样可以吗?”我磕磕巴巴的口吃起来,“魁星的皇帝,和崟月的皇帝,结婚……这……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两国的大臣能答应么?”
  书文抬手摸摸下巴:“虽有些意外,倒也不会不合常理。”顿了顿,忽然笑道:“你瞧我,忘了与你说,魁星的皇帝……是女人,你一定是误会以为皇帝联姻,是两个男人成婚吧。”
  我脑筋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女人?女人……”重复了两声才疏通思路,“女人!原来是女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挠了挠头,笑起来,“我刚才以为两个皇帝,两个男人,要大张旗鼓的联姻,合并两国呢,真可笑!”
  书文道:“魁星皇室向来人丁单薄,传到这一代更是只育了一女,皇帝撒手人寰的早,那年的欧阳谨华不过十岁,便由左辅右宰扶持登基,眨眼八年过去,十八岁的女子,正是大好年华。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起因是为了选婿,欧阳谨华因为不满大小事宜全由宰辅决定,便偷偷溜出皇宫,辗转到了崟月。”
  我问:“碰上了有琴渊?”
  书文点点头:“适逢有琴渊微服出访,体察民情,据说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如此一来,欧阳谨华回到国内,便死活要下嫁崟月皇帝。”
  我喟叹道:“简直就是一出活脱脱古代爱情剧嘛!”
  闻人翼撇了我一眼,我回瞪他:“看我做什么?!”
  闻人翼慢慢侧头过去,淡淡道:“没什么。”
  书文继续道:“自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朝中反对声一片,但女皇十分坚持,竟不惜以死相挟,崟月那边也做出退让,有琴渊答应解散后宫,从此只一心一意对待欧阳谨华,与她江山共享,才最终解决了这整件事。”
  我惊讶道:“解散整个后宫?他果真豁出去了,不过这原本不是挺好的事么,又何必反对呢?”
  书文摇头道:“联姻意味着将来两国将成一国,而且魁星女皇是下嫁,等于被崟月吞并,你说朝内上下岂会甘心成为附属?”
  “其实如此兵不血刃统一两国,未尝不是件好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道理亘古不变,有琴渊又早有一统三国的野心,如此一来,得益的会是百姓吧,只可惜仗还是要打……”我黯然垂首,“现下情势非常不利曜日,如无意外,一统三国之人最终将会是有琴渊,到时,承琪……不知会如何……”
  闻人翼凉凉道:“他的事,与你无干。”
  书文微笑说:“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话锋一转,冰冰凉凉道:“只怕有的人,活不到那时。”
  我心头顿时一紧,犹豫了片刻,道:“关于有琴渊……我觉得,还是,还是……太危险,你们,到时我们一起走,他……你们还是别……”
  书文看着我,浓眉越蹙越紧:“他一次又一次的对你……你还舍不得他死,是否真的对他……”
  我蹭的从床上跳起来,摆手不迭:“不是不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怎么说呢,我早就想开了。他把我送去曜日,又对我下毒,再加上这次忽然撕毁协议挑起战争,的确,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我,完全不顾我的安危,但这一切,只是他作为一个皇帝应该做的。我曾许多次问过自己,如果我是崟月的皇帝,会如何做?牺牲我,或是牺牲崟月的子民,答案再明显不过。他对我固然不好,但只因我是有琴玲珑,如果今日我是另一人,他不见得会那样待我,学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书文沉默不语,不断用手指抚摸我的发丝,从发顶至发梢,一遍又一遍。
  良久,他轻轻道:“你不想他死?”
  闻人翼插话说:“不可能。”
  我叹了一声:“他死了又如何?你们认为他的死,会带给我许多快乐?错了,只有负担。就目前来说,他是不可替代的,一旦死去,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把与他的恩怨摆在一边了,你们……为何不行?”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皆默然无语。
  最终,书文轻叹了一声:“好,我答应你,除非他再次危机到你的性命,危及到我们的性命。”
  我笑了笑,又看向闻人翼:“翼,你呢?”
  闻人翼看看我,偏过头去,含糊的“嗯”了声。
  终于松下一口气,我含笑拍了拍书文的肩头,又走去拍了拍闻人翼,“这样多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他的事,我自会好好处理,你们还是把全副心力放在八大派上吧,省的梅护法又心生不满,寻了机会来要我的命!”
  闻人翼瞟我一眼,“哼”了声。
  书文则笑了笑,摇头叹道:“你呀!”
  
  
八八节
  崟月国都丰城城外红枫林,枫叶滴翠,只有寥寥数片显出被红色沾染的痕迹,它们最绚烂的时节即将到来,那却也是一步步接近生命尾声的征象,蓬勃之后蕴藏着孤寂,又有几人可以窥探。
  摘下一片置于掌心,我轻声道:“以前老觉得黛玉葬花过于矫情,现在想想却也是合情合理。”笑了一声,玩笑道:“不如待这些枫叶红的透了,落了地了,我也来葬它们?”
  书文挥袖一拂,我手中的枫叶便迎风打了旋儿落到地上,被他一脚踩住,“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他抬起我低垂的脸,皱眉道:“什么葬花葬叶的,尽说些丧气话。好像说的今日永别一样,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现在就带你离开。管不得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对我来说,你活着才最重要,就算气我怨我,只要你活着,我就都不在乎!”
  我瞧了瞧远处灰色的城门,又瞧了瞧书文已然灰了的俊脸,微笑道:“我不过说的是玩笑话,哪有这么严重,好了啦,算我错,是我乱说话。”我又看那城门一眼,“就送到这里吧,城中皇帝的耳目众多,不安全,让他知道你们的存在,对谁都不好。”
  书文沉着脸“嗯”了声:“好好照顾自己,得了空我就来看你。”
  “好啊!”我想了想,反口道:“还是别来,要是有事,我会照你说的方法去联络你。”
  “什么方法,再说一遍。”
  我犹豫了一下,无奈道:“城外向南五里,清凉山,大觉寺,主持小院内,东边角落摆上一个五星图案。”不知被他叮嘱了多少遍,只怕做梦都要背出来了。
  书文满意的点点头。
  我踮起脚,往他身后瞧了瞧,“翼他……”
  “不用看了,他说不来,就一定不会来。”
  “他这气也生的太久了。”
  “他个性就是如此,”书文笑了笑,“但也难说,不定过几天就熬不住偷偷去看你了。”
  “你可千万别让他来,他那性子,万一捅了漏子出来,到时大家都难收场!”
  “我明白的。”他把我轻轻搂在怀里,默了一阵,又在我额上吻了吻,“要走了……真是舍不得。”
  我忽然想起一事,挣了开,把颈上的玉佩取了下来递与书文,“这玉佩是玲珑从小便戴着的,这一年来我也从未离身过,具有琴渊说,玲珑小时体弱多病,一位老道给了他母妃这玉佩让他佩戴,说是可消灾解难。”本想说我初来那会差点被有琴渊掐死,这玉佩发热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只怕说了又引起事端。“现在给你存着。”见书文正细细端详,我又再次强调,“这可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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