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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后记 看试手,补天裂(3)

书籍名:《补天裂》    作者: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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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溯我邓族符协祖自宋崇宁间由江右宦游到粤,卜居斯乡之南北两围后,因子孙繁衍,于明成化时分居吉庆、泰康两围,四周均深沟高垒,复加连环铁门,想前人立意,欲筑固吾围,以防御萑苻耳。迨前清光绪二十五年己亥,即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九年,清政府将深圳河之南隅租与英国,斯时清政府未将明令先行颁布,故当英军到时,各乡无知者受人煽惑,起而抗拒,我围人民恐受骚扰,坚闭铁门以避之。而英军疑有莠民藏匿其间,遂将铁门攻破,入围时,方知皆是良民妇女,故无薄待情事,姑将两铁门缴去。现二十六传孙伯裘,代表本围人众,禀呈香港政府,蒙转达英京,将铁门发还,照旧安设,以保治安,所有费用,由政府支销,史督宪亲临行奠基礼,足见英政府深仁大德,亦为表扬吾民族对于英政府之诚心悦服耳。特铭之于碑,以志不忘云耳。

  民国十四年乙丑闰四月初五日

  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六日 立

  这块石碑,据说在日占时期,乡民恐遭贻累,用水泥淹没,今已不存,上述碑文系后人抄录,各种“版本”有个别文字出入,但大同小异。通览此文,对邓族历史记载有误,而对乡民抗英斗争和吉庆围铁门被英军掠去的史实的记述则完全颠倒黑白。如前所说,邓氏五大房公认的迁粵始族为邓汉黻,而非四世祖邓符协,此碑文沿用嘉庆《新安县志》之说,与邓氏族谱抵触,不足为凭。至于1899年英军肆虐吉庆围,夺门屠城,前已叙述,绝非碑文所说“英军疑有莠民藏匿其间,遂将铁门攻破,入围时,方知皆是良民妇女,故无薄待情事,姑将两铁门缴去”。所谓“故无薄待情事”实在是极其拙劣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伎俩,欲盖而弥彰,试问:既然“入围时方知皆是良民妇女”,为何还要“姑将两铁门缴去”?把强盗、屠夫行径说成“英政府深仁大德”,把世代不解的深仇大恨说成“吾民族对英政府之诚心悦服”,其无耻肉麻,令人不能容忍!据知情人说,此碑文是经过港英理民府和华民政务司捉刀篡改过的,所以呈现这种面目也就不奇怪了。如今吉庆围铁门犹存,而那块石碑却不见了,也说明碑文违背事实,不得人心,难以留传。

  英军在1899年掠去吉庆围、泰康围铁门各一副,1925年“发还”时各余一扇,安装在吉庆围,勉强凑成一副,至今我们观察实物仍可看出两扇门稍有区别。

  吉庆围铁门被英军掳去后做何用处?以往一些材料中都说是被英军“运回爱尔兰祖家”,而据刘存宽《香港历史问题资料选评——租借新界》一书所说,则是:“这两扇铁门最后由骆克亲手献给他的顶头上司卜力,作为他以辅政司兼任新界专员的见面礼。卜力得了两扇铁门,乐不可支,他卸任后,将其运回英国,用来装饰他在艾尔勒(Eire)的私邸。”由此可见铁门在英国的下落应为艾尔勒(Eire),而非爱尔兰(Ireland),可能是因为译音接近而讹传。

  甲午战争、戊戌变法和晚清几位风云人物

  中日甲午战争和戊戌变法在本书中着笔不多,但都是晚清重大政治事件,而且和香港拓界有着内在的联系,正是由于清廷在甲午战争中的失败,进一步促成了列强瓜分中国之势,英国趁机将蓄谋已久的“香港拓界”付诸实施;也正是由于甲午之败,激发了光绪皇帝变法图存的决心。限于篇幅,本文不可能对甲午战争和戊戍变法做深入细致的分析,要而言之,甲午战争是发生在中国封建社会末期的一场反侵略战争,它的失败是加速中国殖民地半殖民化的重要原因,戊戌变法则是中国在辛亥革命之前最重要的一次政治改革运动。

  近百年来,关于戊戌变法的著述和研究文章数不胜数,随着一些史料的不断发现和时代的变革,一些新观点也不断涌现,可谓百家争鸣。但无论戊戌变法存在多少历史的局限性,也无论光绪皇帝和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人存在多少认识上的偏颇、不足甚至错误和性格上的弱点、缺点,他们毕竟是那个时代走在最前端的人,尤其是谭嗣同,他所提出的“冲决网罗”、“视君亡犹易臧获”等等观点,都是前无古人的;在变法失败之际,他从容赴死、以血醒民的英雄气概也是令人景仰的。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说:“自从1840年鸦片战争失败那时起,先进的中国人,经过千辛万苦,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洪秀全、康有为、严复和孙中山,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要救国,只有维新,要维新,只有学外国。”我们不能苛求古人超越历史的局限,达到那个时代不可能达到的认识水平,做出那个时代所不可能做出的事情,以历史唯物主义来认知历史,应是我们的根本态度。

  在戊戌变法中有几个细节,历来为论者所关注,而且与本书有关,需要加以探讨。

  翁同龢被罢黜的原因

  光绪皇帝明令变法的《明定国是诏》是由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帝师翁同龢起草的,于1898年6月11日(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颁布,而在变法第五天即6月15日(四月二十七日),翁同龢突然被开缺回籍,同时任命荣禄署理直隶总督并统辖北洋三军,宣布以后凡任命二品以上大员须诣太后前谢恩,并决定秋天“天津阅操”事。梁启超在《戊戌政变记》中说:“一切新政之行,皆在二十八日之后,而二十七日翁同龢见逐。荣禄督师,西后见大臣,篡废之谋已伏。”显然,他是把翁同龢被罢黜和荣禄被重用等事件连在一起的,认定这都是慈禧与荣禄一伙策划的废立阴谋的组成部分。据梁启超描述,罢黜翁同龢是慈禧太后“忽将一朱谕诏书强令皇上宣布”,“皇上见此诏,战栗变色,无可如何。翁同龢一去,皇上之股肱顿失矣。”康有为在《自编年谱》中也说:“奉旨着于二十八日预备召见,二十七日诣颐和园,宿户部公所。即日懿旨逐翁常熟……并令天津阅兵。盖训政之变,已伏于是。于是知常熟之逐,甚为灰冷。”康、梁是戊戌变法的当事人,历来关于戊戌变法的著述,论及翁氏罢相,多采康、梁之说。

  近年有论者试图证明罢黜翁同龢的诏令并非慈禧太后强加于光绪皇帝,而是出自皇帝己意,理由是:翁同龢虽然曾向光绪皇帝举荐康有为,但事后当皇帝向他索要康氏著作时,翁却说:“臣与康有为素不来往”,“此人居心叵测”。翁既为皇帝起草《明定国是诏》,又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说过“西法不可不讲,但圣贤义理尤不可忘”;翁在讨论接待来访的德国亲王的礼仪问题上与皇帝意见不合;御史王鹏运、安徽藩司于荫霖、御史高燮、御史李盛铎等人上书弹劾翁。因此而认为上述事例与罢黜翁同龢的诏书中所说“近来办事多未允协,且于征询事件,任意可否,渐露狂悖情状,难胜枢机之任”都相符合,遂得出结论:是光绪皇帝而非慈禧太后罢黜了翁同龢。此说初看似觉很新鲜,但推敲起来,仍嫌证据不足。翁同龢与光绪皇帝有二十年师生之谊,情同父子,变法伊始,翁同龢刚刚为皇帝起草了《明定国是诏》,皇帝显然对他是信任的,何以在数日之内翻云覆雨?而且选择在翁同龢六十九岁寿辰之日将他罢黜,于情于理都难以说得通。如果翁确实是因为妒忌康有为而遭贬,而且诏令确实出于光绪皇帝己意,康、梁不可能毫无觉察,也不可能对翁同龢罢相持同情态度如前所引。

  我以为,在没有确证足以表明罢黜翁同龢并非出自太后懿旨之前,不宜轻易否定,所以在书中没有采用新说。

  光绪皇帝“密诏”的真伪

  康有为流亡海外,极力宣扬他所受皇帝之“衣带诏”,据梁启超《戊戌政变记》载,“二十八日之召见杨锐,初二之召见林旭,初五日之召见袁世凯,皇上皆赐有朱笔密谕。二十八日之谕系赐杨锐及康有为、谭嗣同、林旭、刘光第等五人,初二日之谕系专赐康有为,初五日之谕系专赐袁世凯云。”七月二十八日诏书内容为:

  朕惟时局艰难,非变法不能救中国,非去守旧衰谬大臣而用通达英勇之士不能变法。而皇太后不以为然,朕屡次劝谏,太后更怒。今朕位几不保,汝康有为、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等,可速密筹设法相救,朕十分焦灼,不胜企望之至。特谕。

  而与康有为同为“维新党人”的王照在流亡日本时就曾指出:“今康刊露布之密诏,非皇上之真密诏,乃康氏所伪作也。”王照的说法有没有道理?且看:到了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当年与谭嗣同一起在菜市口就义的戊戌六君子之一杨锐的儿子杨庆昶出来说话了,他把光绪皇帝赐给其父的密诏呈送都察院,请求昭雪沉冤,事虽未成,那份密诏却因此大白于天下,按杨锐之子所献密诏内容如下:

  近来朕仰窥太后圣意,不愿将法尽变,并不欲将此辈老谬昏庸大臣罢黜,而登用英勇通达之人,令其议政,以为恐失人心。虽经朕屡降旨整饬,而并且有随时几谏之事,但圣意坚定,终恐无济于事。即如十九日之朱谕(引者注:指罢免怀塔布、许应骙等礼部六堂官的上谕),皇太后已以为过重,故不得不徐图之,此近来实在为难之情形也。朕亦岂不知中国积弱不振,至于阽危,皆由此辈所误,但必欲朕一旦痛切降旨,将旧法尽变,而尽黜此辈昏庸之人,则朕之权力,实有未足。果使如此,则朕位且不能保,何况其他?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渐变,将老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而登用英勇通达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拂圣意。尔其与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诸同志等妥速筹商,密缮封奏,由军机大臣代递,候朕熟思审处,再行办理。朕实不胜紧急翘盼之至。特谕。

  两相比较,我们就会发现,以上两诏实为一诏的不同“版本”,杨锐之子所保存的密诏,是由光绪皇帝颁给杨锐的,所以受诏者为“尔其与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诸同志等”,而没有特别点出康有为,且在语气上更符合光绪皇帝在当时形势下的心态,此诏的意图在于谋求一个既可“将旧法渐变”,“而又不致有拂圣意”的万全之策,尽管这个想法不切实际,却是光绪皇帝的真实念头。而在康有为公布的“密诏”中,光绪皇帝既要变法又不敢得罪皇太后的犹豫心态不见了,被简化为“今朕位几不保”“速密筹设法相救”,并在受诏人名单之首位突出地加上了“汝康有为”,显然与杨锐受诏的情形不符。由此,我们可以相信,杨锐之子所献密诏是真实可信的,而康有为在流亡海外之后,出于“伐后保皇”的政治需要,对密诏作了篡改。

  关于光绪密诏的真伪问题,在此不可能详尽讨论,我要向读者汇报的是:在本书中提到光绪密诏之处,我采用了杨锐之子所献“版本”,而未用康有为篡改过的“版本”,以期更符合事实。

  关于“锢后杀禄”之谋的真实性

  军机四章京和康、梁在接到光绪皇帝的密诏之后,有没有实施联合袁世凯以杀荣禄、包围颐和园的兵谏之谋?梁启超在《戊戌政变记》一书中是坚决否认的:“当时北京之人,咸疑皇上三密诏中皆与诸臣商废幽西后之事,而政变之时,贼臣即藉此以为谋围颐和园之伪诏以诬皇上也。后康有为将前两谕(引者注:指光绪皇帝赐杨锐密诏及催康有为离京赴沪办报之诏,康有为对后者亦有作伪之嫌,兹不赘述)宣布,不过托诸臣保护及命康出外求救之语。”

  梁启超否认此事,自然也是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然而,关于谭嗣同沬华寺夜访袁世凯、联袁锢后杀禄的说法却不胫而走,不仅“当时北京之人”,近百年来所有关注戊戍变法史的人几乎都相信确有其事,并且不断被史料所证实,其中最有力的证据是在本世纪八十年代发现的毕永年日记《诡谋直记》。毕永年系湖南人,谭嗣同的同乡、旧友,他在戊戌变法的后期来到北京,参与了康、梁、谭的兵变之谋,直到慈禧太后发动政变的当日晨才逃离北京。毕永年日记的发现,证实了康、梁、谭确曾实施“围园锢后杀禄”之谋,虽未能如愿,但历史的这一笔却是不能抹掉的。我在小说的人物对话中提到了谭嗣同夜访袁世凯的情节,即本于此,而未从梁启超之说。

  还有一个与此相关的问题:戊戍政变和袁世凯的告密有着怎样的联系?为什么谭嗣同在政变第五天才被捕?以往有一个影响很大的说法:袁世凯自北京回天津后向荣禄告密,荣禄急速进京到颐和园面见太后,遂发生政变。近年张建伟在《世纪晚钟——紫禁城里的最后改革》一书的《袁世凯的问题》一节中对此事进行了分析探讨,从政变发生前后事件的时间顺序,可以看出:慈禧太后在9月19日即政变前二日已经自颐和园还宫;光绪皇帝在9月20日上午9时后接见袁世凯,袁于当日下午回到天津;9月21日凌晨政变发生,下旨捉拿康有为;9月22日慈禧太后电寄荣禄,在津、沪等处严查康有为;9月24日,下旨捉拿谭嗣同等康党;9月25日即政变第五日,命荣禄来京,谭嗣同被捕。结论是:慈禧太后在发动政变时尚未接到由荣禄转达的袁世凯告密情报,所以才会在政变后仍向天津发报命荣禄捉拿康有为,而荣禄到政变第五日才奉诏进京,谭于同日被捕,这才是袁世凯告密的直接结果。在目前尚没有关于戊戌政变内情的第一手材料的情况下,上述分析和结论应该是最接近事实的。

  李鸿章与翁同龢

  李鸿章是晚清政坛最有影响也是争议最大的人物之一,纵观其一生,事件浩繁,波澜起伏,历来众说纷纭。在本书中,李鸿章仅在晚年出场,因此不可能对他的一生进行充分展现和评价。小说中所涉及的与李鸿章有关的重大事件,一为香港拓界,一为甲午之战,而在这两大事件中,他都负有出卖国土的历史罪责,无论如何是逃不脱的。1982年9月24日,邓小平在会见应邀访华的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时指出:“主权问题是不能谈判的,1997年中国要收回整个香港,这是谈判的前提。从1842年英国占领香港至今,已经整整一百四十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已经三十三年,到1997年就是四十八年。我们不是晚清政府,不是李鸿章,如果到时还不收回,就无法向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交代。”这番话划清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晚清朝廷、与李鸿章的根本界限,香港被软弱无能的清廷出卖、被英国强占一个半世纪的惨痛历史,终于在1997年画上了句号,而当年亲手签订三个不平等条约、将神圣国土拱手让人的耆英、伊里布、奕訢、李鸿章、许应骙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道光皇帝、咸丰皇帝、慈禧太后的历史罪责则永远也不能解脱。

  李鸿章在香港拓界中的责任,本书中展现得比较充分,而关于他和甲午战争的关系,则有必要再说几句。李鸿章是甲午战争中方总指挥,失败后又是签订《马关条约》的中方代表,所以,只要一提起甲午战争,就必然要涉及李鸿章。百余年来,已有无数专著、史论、笔记从不同的角度谈论、评价那场战争以及失败的原因,其中有些观点,是为李鸿章开脱责任的,试举例并分析如下:

  一,有论者认为,光绪皇帝受翁同龢,文廷式等一些文人鼓动,贸然对日宣战,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胡思敬在《国闻备乘》中说:“甲午之战由翁同龢一人主之……通州张謇、瑞安黄绍箕、萍乡文廷式等皆文士,梯缘出其门下,日夜磨砺以须,思以功名自见,及东事发,咸言起兵。是时,鸿章为北洋大臣,陆海兵权尽在其手,自以海军弱,器械单,不敢开边。孝钦以勋旧倚之,謇等权恃同龢之力,不能敌。于是廷式等结志锐,密通宫闱,使珍妃言于上。妃日夜怂恿,上为所动,兵祸遂开。”刘声木在《苌楚斋四笔》中说:“日本本无侵占朝鲜与中国寻衅之意,均是翁同龢及一批清流所激成”。

  此类论调,把甲午战争说成是几个文人为了“功名自见”,“密通宫闱”,光绪皇帝受珍妃“日夜怂恿”而造成的,不仅把一场反侵略战争庸俗化了,而且为日本帝国主义开脱罪责,实在不值一驳。事实是,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迅速成为东方的经济和军事强国,急于向外扩张,对中国的侵略蓄谋已久,早在1874年就曾以武力侵占我台湾南部的琅桥岛,1879年又吞并琉球为“冲绳县”,至九十年代已做好了吞并朝鲜并以此为跳板向中国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准备。在中日战争爆发之前,日本外相就曾对以保护使馆和商民为由赴朝返任的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训令:“不惜一切代价,挑起中日冲突。”足以说明日本政府的战争野心。此时,由于列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美国对日本的扩张积极扶植,英国为牵制俄国对中国的扩张,保护自己的在华利益,对日本侵略中国东北也采取鼓励态度,俄国则因为在欧洲与德国、奥匈帝国的争夺牵制了力量,无暇东顾,也希望中日之间早日形成和局,以免得日本在华攫取太多的利益。国际环境对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有利,而那场战争又不可避免,以光绪皇帝为首的“主战派”坚持捍卫国家主权,奋起抵御外来侵略,这一行动是正义的,无可指责的。而实际上,当朝鲜最初向中国求援时,倒是李鸿章首先听信了袁世凯的鼓动和日本驻朝鲜使馆一名译员不负责任的许诺“我政府必无他意”,未经请示光绪皇帝便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身份于1894年6月3日派济远、扬威二舰赴仁川、汉城护商,并派叶志超、聂士成率淮练旅一千五百名进驻朝鲜,如果说“冒险主义”,那么这顶帽子扣在李鸿章头上倒是更合适些。但当战争打响之后,李鸿章却又寄希望于英俄“调处”,消极抵抗,畏敌如虎,贻误战机。光绪皇帝在8月1日正式对日宣战,仗已是非打不可了,一位刚刚“亲政”不久的年轻皇帝在面对外国入侵时,不畏强暴,力排“主和派”的悲观投降论点,坚决抗战,尤其是敢于“请停颐和园工程以充军费”,实属难能可贵。直到《马关条约》草签之后,光绪皇帝仍然主张废约再战,他虽然最后在日本帝国主义和国内以慈禧太后为首的“主和派”的威逼之下不得已批准了和约,但内心极其痛苦,哀叹“割台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签署朱批时“绕殿急步约时许,乃顿足流泪,奋笔书之”。试想,如果当时没有像磐石般压在他头顶的慈禧太后,甲午战争会是这个结局吗?

  二,有论者认为,中国海军武器装备远逊于日方,而当时担任户部尚书的翁同龢又因与李鸿章有隙,挟私报复,在经费上卡李鸿章的脖子,使战争失利。李鸿章在1894年8月29日的奏章中说:“查北洋海军可用者,只镇远、定远铁甲船二艘,为倭船所不及,然质重行缓,吃水过深,不能入海汊内港。次则济远、经远、来远三船,有水线甲穹甲,而行使不速。致远、靖远二船,前定造时号称一点钟十八海里,愈旧愈缓。海上交战,能否趋避,应以船行之迅速为准,速率快者,胜则易于追逐,败则易于引避,若迟速悬殊,则利钝立判。西洋各大国讲求船政,以铁甲为主,必以极快船只为辅,胥是道也。详考各国刊行海军册籍内载,日本新旧快船推为可用者,共二十一艘,中有九艘自光绪十五年后分年购造,最快者每点钟行二十三海里,次亦二十海里上下。我船订购在先,当时西人船机之学,尚未精造至此,仅每点钟行十五至十八海里,已为极速,今则至二十余海里矣。近年部议停购船械,自光绪十四年后,我军未购一船。丁汝昌及各将领屡求添购新式快船,臣仰体时艰款绌,未敢奏咨禀请,臣当躬任其咎。倭人心计谲深,乘我力难添购之际,逐年增置。臣前于预算战备摺内奏称,海上交锋,恐非胜算,即因快船不敌而言。倘与驰逐大洋,胜负实未可知。”胡思敬在《国闻备乘》中说:“同龢见鸿章,即询北洋兵舰。鸿章怒目相视,半晌无一语。徐掉头曰:‘师傅总理度支,平时请款辄驳诘,临事而问兵舰,兵舰果可恃乎?’同龢曰:‘计臣以撙节为尽职,事诚急,何不复请?’鸿章曰:‘政府疑我跋扈,台谏参我贪婪,我再哓哓不已,今日尚有李鸿章乎?’同龢语塞,归乃不敢言战。后卒派鸿章东渡,以二百兆议和。自是党祸渐兴,康、梁乘之,而戊戌之难作矣。”王炳耀在《中日甲午战辑》中则明确地说翁同穌“以军费掣肘北洋,以致对日作战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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