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电话铃又响了
他和翟美美从刁达八的魔掌中逃出来以后，他决定冷藏自己。他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
他的隐身术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他想过突然“失踪”的效果多么不堪设想。一个偌大的国营企业，头头突然消失，就像无头的蛇，蛇尾突然乱了套，企业必垮无疑。工人、干部、亲友、上司怎么看自己？和刁达八争夺长乐花园的设想肯定会泡汤。张清婷、魏尔娟当然受到极沉重的精神打击。刘锡华副总经理对这件事怎么看？是接手挺着干下去，或者甩手不干了？各居住区滞销、积压越来越严重了。
这一切都是实际问题，魏巨兵能不去想吗？
他想了一阵之后，又觉得一切都那么茫然。妻子就这样离开了自己。这是人生一个巨大的空白。妻子在世的时候，似乎对自己有管束，令自己不耐烦。但平心而论，妻子还是迁就着自己的，让自己放任自流的。妻子一旦离开了，这空白是无法弥补的了。内疚，成了魏巨兵盘结在心头的顽症。还有，对于翟美美，他不知怎的，同情之心绪老缠着他不放。刁达八是商场的对手倒没什么，最要紧的是对翟美美实行兽道主义，叫魏巨兵受不了。怎样帮她脱离虎口，他至今还没想清楚，还是束手无策。
他知道，刁达八绝不会放过自己和翟美美的。
可怜的翟美美精神恐慌已无法抑止。被抓、逃走，再被抓；受凌虐，受威吓……她已无法再忍受下去。如果自己再不理她，她会有危险的。
下一步会遇到什么恶运？谁也不知道。
魏巨兵豁出去了。他要让翟美美平静一下再说。
他决定立即隐藏起来，让翟美美获得一点正常人的宁静，自己也可以静静地思考。
魏巨兵的隐身术让人无法破解。对于魏巨兵，我们暂且按下不表。
先说摩天建筑总公司的裂变现状。
刘锡华副总自然带领班子成员去追寻魏总。没有任何信息。刘锡华把所有精力都投了进去。自从魏巨兵和翟美美从刁达八的天河北的新楼层逃走之后，信息就断了。
刘锡华向上级汇报的时候，总公司出现了三件令人痛心的事：
一千名职工联名上书，要求迅速查清魏巨兵失踪的原因。如果是擅自离开岗位，立即罢免他；如果受绑架，被人暗害，必须迅速破案捉拿凶手，企业不能因一个头头不在而停止工作。有人跑到上级有关部门静坐，并把几个玻璃窗打破。刘锡华无法镇住阵脚，向上司提交了辞职信。上级派来了工作组。
张清婷在一天夜里跑上了白云山顶，独自在石头上呆坐了一夜，后被巡山人带回来。她精神恍惚，已被送进了医院。
魏尔娟跑到父亲坐的位置上等待父亲归来，已等了三天三夜，谁劝也不行。
真是四面起火，四面告急。
刘锡华的辞职信未能获准。不但不能辞职，而且要承担代总经理的职务，抓起整个公司的工作。
刘锡华只得从命。他先去看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刚出院的张清婷。
这天，他把张清婷和魏尔娟请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他为她俩泡了两杯茶，请她俩边喝茶边谈谈心事。他好言安慰她俩。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俩的精神压力最大。我相信魏总是没事的，他会平安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他是同情翟美美的遭遇才费心去为她奔跑的。另外，贺丽雅同志才去世，他的心难受……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上级让我代理一下他的工作，我会尽力去做，等他回来，希望你俩振作起精神帮助我。”刘锡华很真诚地对她俩说。
魏尔娟低着头，没有望刘锡华一眼，她还在想着父亲的生命安全问题，因为刁达八和父亲结了仇。她抬头望了望张清婷，意思是你说说吧，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清婷瘦多了，脸色也不好。刘锡华的真诚她是感受到的。她也觉得上级安排他代理老总是很适时，很有必要的。刘副总一向尊重魏总，他会按照他的话去做的。她想着这些的时候，眼睛有点湿润了。
“刘总，魏总不明不白地失去联系，我的心始终挂着。能不能让我继续寻找他……”张清婷恳求道。
刘锡华说：“也好。办公室有容名之在负责日常工作也就行了，你多打听打听，若有消息即刻报告，不过你无论如何得保重身体，千万不要独个儿乱跑。”
这时容名之进来，送上一些表格材料。这是卫星居住区、福河居住区、鸿图小区新近入住户统计表。
又是没有进展。刘锡华浏览了一番后发现这几张表是一个月前统计的，心里疑惑：为什么送旧统计表给我看？
见刘总疑惑，容名之解释说：
“是，这是旧统计数字。但据我了解，一个月来，我们各住宅区卖出的房不多……这只供你参阅。”
“卖出的房不多，原因何在？我得知道这些情况，办公室的工作不能含糊，要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刘锡华极不满意容名之这种工作态度。他说着用眼睛盯住容名之。容名之站着不动。
“有什么新分析材料吗？”刘锡华问。
“没有。”容名之说，“目前全市全省的房地产业一直是死火状，没有什么好分析的。大经济气候不景气，是我们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
“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不负责任的、笼统的分析。你先出去吧。”刘锡华叫容名之出去。
容名之偷望了张清婷一眼就退了下去。他发现张清婷精神很差，而且没有望他一眼。
“她的心已经死了。”容名之想，“但她依然迷恋魏巨兵——这扭曲的爱情要酿越来越多苦酒的。”
两位姑娘什么时候离开他的办公室？他不记得了，只知道她俩的茶水一滴也没喝下去。
他站在办公室朝东的大玻璃窗前向外望去。
天空是银灰色的。大都市弥漫着一层灰烟，永不散去。广州大道的汽车流量越来越大，每秒钟都流过车流。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建筑群。隐隐的，他望见卫星居住区，那一千亩地的建筑毫无生气地屹立在银灰的天空下。
飞机在空中飞过，一架又一架。整个广州城都被烟雾和喧嚣声笼罩着。
自己站在其中的这座办公大楼，是魏巨兵亲自设计建造起来的。九十年代初曾经旺过，夜晚灯火通明，光鲜耀眼，白天客户如云，普通住宅区也被抢购一空。如今似乎孤寂多了，门前车马稀极了。
这种冷落的景象使刚上任作为代总经理的刘锡华感到十分难受。魏巨兵在，自己只是配角，日子好过些。现在被推上了主角地位，又无得力助手，谁能保证不翻船？
整个上午再也没有谁进他的办公室。
他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已打着了火机想吸一口，猛地他想到这是空调房，墙上是自己贴的告示：“空调房，严禁吸烟。”就即刻熄了火，把烟插进烟盒里。
这时电话铃响。
他拿起电话，对方是个陌生的、粗犷的声音：“喂，你那魏巨兵被杀死在番禺一间出租屋里，同时被杀死的还有一个女人，快去收尸吧！”
听口音，这是北方人，那口气好像仇恨很深。他断定这是谣传电话，或者是一种恐吓，一种无奈的报复。
他虽然想置之不理，但心里总有点惊骇，又怕这是真的。他怎么知道魏巨兵？被杀于番禺一间出租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样凭其声粗野而断定是谣传，是恐吓，恐怕理由不够充分。如果真有其事可就糟了。不去理睬，看来不行。但从何处入手？实在是难上难。
电话从何处打来？不清楚。
刘锡华不得不报告110。
110说：“密切留意动态；立即有公安员奔赴番禺，明查暗访；这消息在未弄清楚之前，切勿外传。”
刘锡华火速出了办公室，叫上几位保卫科人员跟着，驱车番禺和公安干警联合查访。
所有派出所都查到了，都说没听说有一男一女被杀。
刘锡华始终带着疑团返回单位。
他把这个不明不白的电话“信息”压在心底里。在事实真相尚未弄清楚之前，这类东西传出去效果是不堪设想的。
他正在办公室里和保卫科的人研究对策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
是张清婷的声音，她说她在番禺某地发现了一条极可靠的线索。问多一句，电话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