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凄厉的打更声 山寨小学
蔡家寨是一个隐藏在铁、铜两县的交界处群山旮旯里的小山寨，因为至今没通汽车，所以仍然保留着古老的风貌和古朴的民风：一溪碧水从山寨中潺潺流过，水草随着水流摇曳，鱼虾围着娃娃鱼嬉戏；小溪两岸青翠的山坡上鳞次栉比地坐落着一幢幢吊脚楼；四面的大山上苍松翠竹林立，百鸟在枝头歌唱着飞来飞去，野兔、山羊在树丛中觅食，银耳之类的食用菌俯首皆是；夜幕降临之后，就有一个老汉依时准点地延着小溪旁的崎岖山路，不紧不慢地敲着一面金光灿灿的大锣打更。
蔡子安一直在这个山寨小学教书，20年前因年满60岁而办的退休手续。他的4个儿女都是靠读书走出这个山寨的国家工作人员，曾分别请求与他一起生活，无一例外地遭到了他的拒绝。他说：“金窝银窝赶不上自家的山窝。城市里有啥子好？出门是人跟人的膝盖相互磕碰，呼吸憋闷，吃的喝的不干净，哪里赶得上这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他固执地坚持不离家，迫使最小的儿子蔡光林不得不在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镇上的中学执教。
宋诚在7岁那年，因父母相继因病去世而被舅舅从铁县接到了蔡家寨。那一年，他的舅舅已经退休两年了，有时间陪着他玩耍，不是带着他到小溪中捕鱼捉虾，就是领着他上山采摘蘑菇、银耳和下网套野兔、麂子、山鸡，使他很快就在这童话中才有的世界里淡忘了丧失父母的痛苦而迷恋上了这个山寨。他在这里生活了12年，在寨子里读完了小学，又极不情愿地到30华里外的镇上读中学。在镇上读中学的6年里，他虽然受到了表哥蔡光林的百般呵护与照顾，但是依旧难忘蔡家寨，心里总是盼着周末、假日回去看舅舅，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的舅舅得知他高考名落孙山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后说：“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诚诚，我对不住你娘啊！回铁县去吧，你是哪里的非农业户口，回去后好歹能找上个工作。”宋诚深以为是，只好回到了铁县，但是依旧感受着舅舅对自己胜似父子般的亲情，隔三差五地接到舅舅、表哥、表姐们邮寄到的钱物。尤其令宋诚感动的是舅舅在得知他结婚的消息后，这位80岁的老人竟然步行30华里，来到设有公共汽车站的镇上乘车到铁县为他主持婚礼，并一再叮嘱他到正月初三务必和王婷到蔡家寨去给自己拜年。宋诚开始觉得这一嘱咐有点多余，自己哪一年不是在这一天赶到蔡家寨给老人拜年呢？今年有了新媳妇，岂能不去？然而，宋诚想错了，正月初三，他和王婷赶到蔡家寨后，惊异地发现这一年的这一天与往年大不相同。往年，他大多只看到小表哥一家，而在外地工作的大表哥和两个表姐是在前后几天回来的，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今天，他们都是带着全家人赶来的，30多人聚到一起令人感到喜庆不说，舅舅和表哥、表姐们还按照当地风俗给新娘子王婷送上了沉甸甸的红包。
看到这些，宋诚明白了舅舅一再叮嘱的良苦用心：他在春节前已经分别给他们写了信，除了让一家人团聚外，还让他们利用这一机会帮衬比较贫困的自己。
宋诚想到这里，眼圈不由地红了。
“诚诚！”蔡子安发现了宋诚的表情变化，招手把他叫到身边问：“有啥子不高兴的？”
“没得！没得！”宋诚含泪说，“舅舅，这有点过分……”
“说啥子呢？”蔡子安笑着一拍宋诚的脊背，打断他的话说，“姑舅亲，辈辈亲，砸断骨头连着筋。你结婚，他们当表哥、表姐的出点钱算啥子？放心吧，他们都是端着铁饭碗的人，给你3千、2千的伤不着筋骨。”
“我没得孝敬你一点……”
“算了！算了！”蔡子安打断宋诚的话，招呼蔡光林的妻子问：“光林家的，饭菜咋样了？”
“早做好了。”杨美玲撩着围裙擦手从厨房里边走出来说，“这么多女人下手做饭，可让我省心了。诚诚兄弟，你媳妇的手脚真利索。爸，咱们家就两张桌子，怎么坐呀？”
“让诚诚两口子坐在我身边，别人随便坐，坐不上大桌子，就随地而坐。开饭！”
“要得！”杨美玲说完，转身招呼大家入席，“开饭喽！最高统帅有令，大家可以随便坐，不过要吃好、喝好！”
大家闻声而起，自然而然地按照辈分和年龄分坐到了两张餐桌边上，没有座位的就席地而坐，吊脚楼里立即传出了诱人的酒菜香和欢笑声。大家互相敬着酒，诉说着对过去的思念，祝福着未来的顺利吉祥，一直折腾到深夜才结束。饭后，杨美玲安排蔡子安睡下后，让其他人随便找地方睡觉，没地方睡的就围拢到火塘边上聊天、看电视、玩耍，凑合一晚上。
宋诚、蔡光林夫妇和一个表侄玩气了扑克。王婷不善此道，就自动接替了表嫂杨美玲的职责，担负起端茶续水、添炭拨火的任务。渐渐地，夜深了，一屋子人或躺在床上或歪在火搪边进入了梦乡，只剩下了4个牌战尤酣的人和观战的义务服务员王婷。此时，一阵不紧不慢的锣声从门前经过，伴随着的是几声嗓音嘶哑的呐喊：“3更天了，注意防火防盗，不许赌博。”
“还是宋四叔？”宋诚长住姥姥家，边出牌边问。
蔡光林出着牌，说：“还没忘记他？”
“怎么会忘记这个一个好人呢？”
“是啊！只要是蔡家寨的，都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