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让李海给老江电话，老江还在一号楼。
老江在电话里匆匆地说：“等会儿再说。”就把电话挂了。李海有些诧异：“可能现场有别的人，说话不方便，他说等会儿再联系，就把电话挂了。”
林九江勃然大怒，这个老江，搞什么名堂！他真想返回去把他臭骂一顿。他抽搐的脸很难看。老大的尊严第一次受到挑衅。他努力压抑着怒火，脸色铁青地一言不发。
阿男把车开到金蚂蚁后院。林九江嘱他先回去，李海跟林九江上了顶楼。
进了房间，李海拿出一份报告：“老板你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林九江没什么心情，他把报告丢在茶几上，“你说说行了，什么事情？”
李海捡起报告：“是这样，吴教授他们学校想和广南做深度合作，要些土地，做一个实体，也想通过这个实体，消化他们学校的科研成果、专利什么的。简单说就是要政府优惠给地，企业赞助，他们以专利等无形资产加盟入股……”
“这是好事，不过，现在涉及土地的事，比较敏感，不太好决策，”林九江若有所思，“这事先放一放吧！”
李海说：“这事我看还是抓紧些，起码给个回音，吴教授既然提出来了。博士课程班的事也挺多的，全靠吴教授支持了。”
李海把问题捅破了，但他说得很含蓄，他想吴教授也是在夹缝里，又要讨好学校，又要照顾这些领导博士生，挺难办的。
林九江自然明白，各有所需嘛！但他还是坚持把事办得透明一些，反正都是公对公。他沉吟一下：“这样，先给乔书记汇报，同时让外引内联办公室整理出一个方案，再交分管秘书长那里，由他根据市委和政府的意见，召开一个相关部门领导参加的联席办公会议，一次性解决问题。不过，也要把政府的难处和工作的难度告诉吴教授，我们是尽力，是无条件支持的。”
李海连连称是。林九江又补充道：“读博的都是各部门的领导，也请吴教授私下做做各领导的工作。大家支持了，事情就好办了嘛！当然，支持是互相的。”
这时李海的电话响了，李海接听。“是老江！”他对林九江说。林九江闭目养神，一副懒得理睬的样子。
李海自作主张：“请你到金蚂蚁来，好吗？对，对，老地方，我在电梯口等你，几时？15分钟到！好好，再见。”
“老江15分钟后到。”李海边收拾茶几上的资料，边对林九江说。林九江一言不发。
佟希仁又像鬼魂一样出现。他带着服务生给市长送来了新进的水果：美丽的火龙果和香气呛人的泰国金枕头榴莲。榴莲是市长林九江每日必啖的佳果。林九江也不客气，用叉子叉起一颗硕大如弦月般饱满的榴莲，张开大嘴享用起来。
服务生走后，佟希仁也不避讳李海，对林九江说：“林市长，托你老人家的福，银行延期贷款的事批下来了，我已办好手续，还又贷了一点儿，一点点。”他说得轻松而又得意，“市长，我得重谢您啊！”
林九江心中一惊，这个老马，我不是又给他电话收回成命吗？他怎么可以！林九江表面不动声色，嘴里却说：“这位老马，究竟还是办了，还真够朋友，不过，佟总啊！这可是你和老马的交情，我是无功不受禄。不能贪天之功啊！”
“哪里哪里，马行长可是看在市长您的面子上给办的啊！”佟总厚颜无耻地把功劳往林九江身上粘。这是老马的策略。
李海自然听出其中的奥妙。佟总想必是各方都烧足了香，没有办不成的事，不但延期贷款，而且又贷了一点点。一点点，是多少呢？林九江不问，佟希仁不说，大家心照不宣。
这个老马，离出事也就不远了。林九江在心里说。林九江很后悔，那天不应该亲自给马行长打电话，让他中止给佟希仁延期贷款。这个表示收回成命的电话，本该让李海打，有个证人。现在，这个电话算白打了，让老马有了推卸责任的理由。林九江啊林九江，你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林九江看出佟总现在是一心想玩他。佟希仁已经慢慢地溢出游戏规则，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陈大有就是让他佟希仁玩死的，现在轮到我林九江了。但是，我林九江怎么可能是陈大有呢？林九江在心里冷笑。
乔红军几乎和林九江同时赶到医院，他对组织抢救的医院院长说：“马尔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生命，他代表着党政权在广南的一种力量与权威，你们必须尽全力抢救！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可讲。”
乔红军自知此刻不该给医护人员施以任何政治上的压力，但是，理智和情感，已经部分地使他无法按常规说话，他只有非常明确地把问题的最本质部分直指出来，他必须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悟觉到斗争的严重性。也许自己过于武断过于霸道，但是，他这番话既是说给自己提醒自己的，同时又是对着林九江有感而发的。
乔红军希望林九江作为一位老同志能够在这位年轻刑警的血肉模糊之躯上，唤起日渐衰竭的激情，看清认清一些障目的是非。也许是自己过虑了，也许是年轻气盛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他还是原谅了自己的这种偏激。在这种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面前，他必须做出自己的抉择，那就是毫不留情地挑开广南的黑幕。他明知这种撕裂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也许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许自己会被碰得血肉横飞。
此刻，他想起了来广南之后的许多事。
乔红军注意到，林九江面对这突发事故，始终是冷静且清醒的。在乔红军看来，林九江似乎有一种早已预见的神情，他为自己有这种感觉而惊怕。如果自己的感觉是对的，那么，……他不敢往下想。他努力窥测林九江内心的真实。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结论是：不得而知。
他真的还未能准确地判断，作为市长的林九江在广南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案件中，他的真实立场和态度，不，或者说，他究竟担当着什么角色？
从酒泉到新疆的高速公路上的送钞车祸案，其线索已经追寻到广南，是广南人或者说与广南有关的人，直接或者间接地参与或主谋了这件事，这已经是无可怀疑的了。但这些人是谁？谁有这么多的现钞和金银首饰？为什么要千里万里往西北某地运，而且做得如此周密，具有如此一般的反侦查防御本能。这究竟是何人所为？能够把此事做得天衣无缝、煞费苦心的人，绝非庸常之辈。乔红军把几件毫无关联的事情，放在一起来看，似乎就获得一个模糊的、计划严密的事件的轮廓。但面前这位市长林九江却反而渐渐模糊起来。
乔红军叫上林九江，从医院直接赶到市委会议室。老江和几位领导已候在那里。大家一坐定，乔红军便请老江汇报。
老江简明地直奔主题：“马尔遭遇车祸，是遭人暗算。天黑雨大路滑，马尔的车速在100码左右，按他的技术，这样的车速是小菜一碟，在没有突发障碍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现场有好几段原木。可以如此推断，由于这几段原木的突然散落，导致了马尔急速刹车并遭遇原木阻击，在这种情况下翻车是极为危险的。从目前情况看，原木是在距马尔警车很近的情况下散落的。这可证明案件是有意设障迫害。更精细的勘察要等天亮以后进行。现场已封锁，真正结论很快可以出来。
“马尔在广北进行陈大有案的调查前后已近半月，有明显突破在这两天。三个关系人除一人查清，一人拘捕外，尚有一人在查，这些线索将会引发陈大有案更关键的情节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