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一声不吭，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她搂住他的身体，用腿圈住他。四周是一片黑暗，老鼠在屋梁上吱吱地叫，在风声雨声中惊恐地四处逃窜。她开始时静静地抱着林九江。林九江清楚地记得，比他大两岁的姐姐小时候就是这样抱住他的，每夜每夜，没有姐姐的搂抱，他是无法入睡的。林二妹轻轻地抚摸着林九江。男性的身体令她很兴奋。她开始呻吟，非常大胆地侵犯着林九江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呼啸的风声和咆哮的雨声使黑夜充满了野性的疯狂。
那一年，林二妹还不到40岁。
林九江已喝得半醉，他在黑暗的沉醉中回到童年时乡村的土屋，回到父母双亡的那个恐怖的7岁之夜。
林二妹尽情地摆弄着林九江，闪电和霹雷把黑暗无限地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渗透到每个毛孔里去。黑暗同时也包裹了两个野性的灵魂，一阵鬼似的呻吟和惊叫，林九江和林二妹在大汗淋漓中轰然倒下。他们似乎听见倒塌的巨响，这巨响里升腾着弥天的灰尘和烟雾，父母双双就是在这灰雾中被埋葬的。
在轰然倒下的瞬间，林九江光着身子，像被鬼打似的跳出门外，在寒风与冷雨中任凭风吹雨打。林二妹赤身露体、披头散发地倒在床下，放声大哭。
好久好久，天快要亮了，林九江回到屋子里，把林二妹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单。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从此，林九江心中有一个黑色的鬼，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这黑色的魔鬼就会跃出他的胸腔。
林九江在山中温泉的整个夜晚，林九江家中演出着好多年前那个大海呼啸之夜，黑暗中孽生的戏剧。林二妹像一个女吊，在黑暗中煎熬着自己，她撕开自己的衣服，抓破自己的乳房，那乳房已经开始松弛，但依然圆润。她在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在黑暗中哀鸣、呻吟和低沉地呼叫。林九江已经有许多时日没与她亲热了。她妒火中烧。
此刻，她疯了似的不断拨打林九江的电话。电话关机了，林九江不愿接她的电话。她绝望地咬住自己的手腕，鲜血渗了出来。
林九江不止一次地劝她嫁人，每次她都沉默不语，事后她会咬牙切齿地咒骂林九江。骂他忘恩负义。在她的心目中，林九江是不是市长与她无关，他依然是她7岁的弟弟。林二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林九江，她是为林九江而生，为林九江而死的。
省纪委工作组进驻广南市的消息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但只限于传说，没有什么官方消息，媒体也从没报道此事。这年头，小道消息往往比媒体报道更准确。老百姓并不知道广南出了什么事，会扯出什么大案来。林九江心中非常明白，省纪委来广南已经不止一次。前两次都是来去匆匆，没有什么结果。此次来所为何事，林九江没有得到通知，他们根本不跟市委市政府联系，自成工作班子就住进迎宾馆。想必乔红军是知道内情的。这种推测，多少使林九江心中不安。
他中午时分回到广南，直接回到办公室。李海早上已与他通了电话，知道他中午会到，此刻正候在办公室。
李海：“老板，陈大有可能失踪了！”
林九江：“是吗？有这事？你有什么情况？”林九江似乎并没有太惊异。
李海：“也没有太确切的消息，只是事情有些不合道理。昨天中午他约我晚餐，我建议去鱼王昌，大约6点1刻，他在去鱼王昌的路上给我电话，说他正在赶去，我7点1刻到鱼王昌，他还没到，打电话，电话也没接通，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林九江：“不会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李海：“应该是不会，但也难说。他说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我。这样看来，即使寻短见，也会在告诉我事情之后再去寻死啊！”
李海分析得很在理。
“这样，这些情况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再向老江了解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线索。最近治安形势不是太好，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林九江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他表现得十分沉着，陈大有基本上是个粗人。他如果失踪，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落入什么人手中，二是被双规了。
林九江有些后悔，在陈大有这件事上，自己处理得不太好。那天陈大有到金蚂蚁找他，他以批评为主，没有给他多少开解。陈大有急于翻案，林九江制止了他，希望他最好离开广南一段时间，到乡下某国土单位去蹲蹲点，做些土地资源调查云云。一番话激怒了陈大有，他想挣个鱼死网破。他还口出狂言，要杀了乔红军。
林九江义正词严地批评他：“既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还来这里找我干嘛？”
陈大有沮丧至极，他们不欢而散。
林九江正和李海在说陈大有的事。电话铃响了。老江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说：“林市长，出大事了，迎宾馆省纪检工作组驻地发生火灾，死伤人员还未查清，请您赶快到现场去！”
林九江忙让李海呼阿男。
他们赶到现场时，乔红军和几位副书记已在现场。乔红军脸色铁青，见林九江从车上下来，他劈头扔过来一句话：“老林啊，这回可是闯大祸了，损失惨重啊！走，跟我到医院去。”
省纪检的两位处长，一位当场被呛死，一位被烧成重伤，另外一位科长仍在抢救，还有4位工作人员不同程度地被烧伤。大部分材料被烧毁。
“知道原因吗？”林九江和乔红军看望过伤员，出来时他走在乔红军后面。
“还不清楚。”乔红军也还不知原委，不想多说。
乔红军把大家召集到医院会客室里，市主要领导都已到齐。乔红军宣布了几条纪律：“第一，在情况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加推测，扩大事由，在人民群众中造成不良影响；第二，马上成立调查组，由林九江同志和政法委书记吴立本同志任组长，写出调查报告，马上向省委省政府汇报。第三，做好善后工作。密切注意伤员病情，不顾一切全力以赴抢救伤员，组织机关干部随时准备献血。第四，明天是双休日，主要部门一律停止休假，主要领导干部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广南市区。”
乔红军雷厉风行，不愧为军人出身。林九江对他从来都是唯命是从。这是他的基本原则，但执行的力度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老江也要参加到调查组领导层里来，调查组要配合市纪检和司法介入。”乔红军把最重要的环节差点给忽略了，“同志们各就各位吧！”乔红军迈开大步，向自己的汽车走去。司机早已发动好汽车，他上车后对司机说：“到省委去！”他必须马上到省委汇报。
老江一直在现场。迎宾馆二楼的四个套间全部被烧毁，没有人为纵火的迹象，电线短路也暂时被排除，没有找到爆炸引起的证据。这起火灾，非常蹊跷。如果说是偶然，那么这种偶然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主要的档案材料基本被烧毁了，从这个角度看，如果有人为因素，这应该是最主要的目标。一切结果都显示着人为的可能，可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种可能，火灾中心是204房，起火点在204房，但住客当场死亡无法提供现场情况。巧的是起火时正值中午13时，所有的人都在房间里，午睡。
老江一脸乌黑。他在冒着余烟的灰烬中拨拉着，寻找着证物。
李海一直跟着林九江，从医院返回迎宾馆，他还到火场去察看，让警察挡住了，老江和他打招呼，他出示了证件，才获入内。
李海突然想起陈大有，陈大有昨晚失踪，和今天上午这起失火案有没有联系呢？他想把这个想法告诉老江，但想起林九江让他别外传的话，也就憋住了。看来，陈大有这条死狗是没有人关心的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意识到陈大有存在与否。上午8时，李海曾打电话到陈大有家，他夫人接电话，说陈大有从昨天一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她说昨天傍晚陈大有还给家里电话，说不回家吃晚饭了：“他常常不回家的。”他夫人很随意地说。看来，她并不太在意陈大有一夜未归，并没有意识到陈大有会有什么不测。李海很想把自己的猜测和一些情况告诉她，又怕自己杞人忧天，节外生枝，也许陈大有正在哪儿快乐呢！他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饶舌的人，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陈大有就突然出现了呢！
他想起了佟希仁，这个广南市的土地大户，他很想知道佟希仁对陈大有的态度。他决定去找一找佟希仁。
佟希仁的态度很暧昧。他给李海的印象是，他既不愿意谈陈大有，又很关心李海从哪里得到陈大有失踪的消息。
“还不到24小时呢，你怎么能肯定陈局失踪了呢？”佟希仁说得有理，公安局管理人口失踪案件，必须是失踪24小时才能立案的。
李海没有把全部情况告诉佟希仁，他总觉得陈大有和佟希仁这些人的关系有不寻常之处。
“是啊！可是……”李海欲言又止。
“又有什么问题？”佟希仁明显觉察到李海有什么东西没有明说，他也不好追问得太紧。慢慢套他呗。他想，李海这家伙年纪不大，可把林九江那一套学得炉火纯青。
“迎宾馆失火案又是怎么回事啊！”佟希仁把话题扯开了。
“还不清楚呢，从案发到现在还不到半天时间，谁知道怎么回事！”李海不想与佟希仁谈这个案子。
“陈大有会不会与这个案子有关呢？我看不至于吧！”佟希仁若有所思，他引领李海去作这种思考。
李海突然警惕地注视着佟希仁，像发现一个重大秘密似的：“你说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李海咄咄逼人，“我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你说说看。”
“要我说，我当然只能把它当故事编了，电视剧不都这样写吗？陈大有莫名其妙把官给丢了，他能想得开吗？陈大有是什么人？血性男人一个，火药桶一个，还不气炸了？纪检会来干吗？查贪官污吏嘛。陈大有撞到枪口上了，他心甘吗？一把火把纪检烧了，不顺理成章吗？你想想看，剧情都是这样编的嘛。什么叫好戏？这就叫好戏。”佟希仁说得有鼻子有眼，他分析得很合情理，但很拙劣，谁都会这么推理，算得上高明吗？
李海心生一计：“是不是你导演的啊！要不，怎么这么明白呢？像真的一样。让你当公安局长，天下都没有案子可破了。”
“哎，老兄，话可不要这么说。我佟希仁只知赚钱，做正当生意。算了，少管闲事吧！来，到餐厅喝酒去。”佟希仁也将计就计，打住。
“一大堆事呢，改天吧！”李海急忙告辞。
佟希仁忙回到办公室，他关上门，然后马上给林九江电话。林九江还在迎宾馆，听取老江的汇报。
“喂，哪位？”林九江小声地问。
“是我，林市长，李海怎么忽然调查起陈大有的行踪？”
“哦，知道了！”林九江在这边不好说话。
“李海这人怎么样？关于他的背景……”佟希仁总有些不放心。他知道林九江有些事总是回避李海，并没有把李海当心腹看待。但李海总归还是林九江的贴身秘书。
林九江不想此刻在电话里和佟希仁谈论这些问题，便应付道：“哦，知道了，就这样吧，到时再谈。”他干脆关上电话。
“……这次事故相当恶性，有关证据正在加紧搜寻，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有人纵火的可能性还没有排除，起火原因无法确定。13时之间有可能进入1号楼的人员已基本锁定，正在逐个排查。我们准备把排查人员扩大到本周内进入迎宾馆的住客和有关人员，这个工作量将非常大，但没有别的办法。该案事关重大，如果是人为的，那么事情就严重了，可能是一个阴谋活动计划中的一个部分，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如果没有黑势力渗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些都还是假设，一切有待于进一步调查。”老江说得头头是道，不愧当了多年的刑警，办起案来驾轻就熟。
“很好，请同志们多多用心，这个案子关系重大，一定要让它水落石出，对上级和广南人民有个交代。”林九江作了总结性的指示。他对老江的汇报十分满意。事情基本上也就这样了。
“尽快形成书面材料，我先向乔红军同志汇报。也请老江局长及时向我提供新的进展情况。”林九江补充说。他说着环顾四周，发现李海不在，有些不悦，在此关键时刻，李海跑哪儿去了？
刚才佟希仁提供的情况并不令他吃惊。李海此举十分正常。把陈大有与失火案联系起来，也是不失令人信服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