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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仰雪词馆主(5)

书籍名:《国殇》    作者: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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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客厅就是尹瘦石上次会见毛泽东的地方。客厅极为简朴,仅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已。

  尹瘦石在这里等待为毛泽东画像。由于作画心切,短短的等待时间显得很长。毛泽东还没有下楼。尹瘦石猜想:也许毛先生手头的工作还没有处理完毕,也许在画像前还要梳洗一番、准备一下?他不禁想起一则轶闻:一位苏联画家约定为著名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画像,到了那一天,却突然发现马雅可夫斯基剃了光头,原来那傲然飞扬、豪情四溢的长发不见了,使画家瞠目结舌!毛泽东也是一位诗人,他会以怎样的姿态对待这次画像并且希望画家怎样塑造自己的形象呢?古今中外的画家为杰出人物画像,都曾面临种种不同的难题,尤其是拥有相当地位和权力的政治家,对自己的公众形象特别看重,往往对画家提出种种要求和限制。那么,毛泽东呢?

  猜测毛泽东是困难的,他的许多举动往往出乎常人的预料。

  在猜测和等待中,毛泽东突然出现了!

  毛泽东根本未作任何“化妆”,依然是上次见面时的装束,只是因为天气微寒而多穿了一件黑色大衣。依然是未加修剪的长发,甚至唇边长出的短髭也听之任之,没有刮去。也许,由于他日夜忙于国运攸关的大事,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生活琐事;也许,他本来就是一副浑朴天然的个性,不屑于以外在手段来“装扮”和“修饰”自己?

  这样最好,画家在心里说,这是一个真实的、“天然去雕饰”的毛泽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噢,你来了?”毛泽东步下楼梯,亲切地和他打招呼。一面生,两面熟,仿佛已是老朋友了。

  尹瘦石站起身,还未及说话,毛泽东又问他:“你看怎么画?我听你的,我坐在哪里?”

  一位叱咤风云的千军万马的统帅,此时却异常谦和,听任一位画家的“指挥”。

  尹瘦石心中的一些精神准备和隐约的顾虑都被冲散了。毛泽东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更没有“限制”或“指令”,只是为他作“模特儿”,画家是充分自由的,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尹瘦石也就不再讲究什么客套,此时心中想的只有作画了。这间毛泽东的客厅就是他的“画室”。

  他把桌子移开,留出挥毫的余地。在距离桌子两三米远的地方摆一张藤椅,目测了一下角度,然后说:“毛先生就坐在藤椅上吧。我作画的时候,先生尽可以随便讲话,吸烟,完全放松,但请不要动作太大,也不要走动。”

  毛泽东在藤椅上坐下,微微颔首,表示“照办”。这大概是他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任人“摆布”。尽管在尹瘦石之前和之后也曾有一两个人为他当面画过像(依据照片所作的肖像不在此例),但基本上是趁某种方便得以从旁写生,甚或在他本人并未觉察之际所画的速写,类似摄影中的“抢拍”,何曾这样完全根据画家的需要而专门抽出时间来做“模特儿”?

  时间是珍贵的。尹瘦石立即进人亢奋的创作激情,吮笔抚纸,据案写生。手中的这支画笔,仿佛有千钧重量,每一笔下去,都是为一座纪念碑添上一块砖石。

  毛泽东完全信守协定,安坐在藤椅上,不走动,不转动身体,甚至也不吸烟、不说话。也许,他在与蒋介石两军对垒的谈判间歇,正好借此休息片刻?不,他的双唇紧闭,眉头微蹙,好像仍然沉浸在“对弈”的状态。他的头脑、他的心胸是一个“万马战犹酣”的战场!

  客厅里寂静无声,静得可以听见画笔触纸的细微“沙沙”声。但在这寂静之中,画家的铁划银钩、淋漓水墨,却在记录1945年响彻寰宇的惊雷。

  尹瘦石屏息静气,把全副心神凝聚于笔端。毛泽东那安详从容的姿态,深沉思索的神情,通过恣逸的长发、宽阔的前额、微蹙的眉头、睿智的双眼、挺拔的鼻梁和似在品评甘苦的嘴唇……活脱脱凸现纸上。画家甚至连毛泽东唇下的那颗小疣也并未略去,真实地画出,因为那是毛泽东形象的特殊“标志”,而且按照中国人习惯的民族心理,极其重视痣和疣的部位。毛泽东的这颗疣似乎意味着什么……

  四十分钟过去了。画家仔细地审视着刚刚完成的作品,看看是否还需要加工或修改。当他觉得已经充分地体现了所要表现的一切,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放下画笔,说:“毛先生,好了!”

  “噢?”毛泽东从沉思中被惊醒了,这四十分钟之内,他头脑中的“对弈”不知调动了多少将士车马、搏斗了多少回合,此时才露出笑容,从藤椅上站起身来,从容走向画案,仔细观看画中毛泽东。又回头笑问钱之光:“你看,画得像不像啊?”

  钱之光一直在画案旁边凝神观看写生过程,此时身旁——毛泽东,画中——毛泽东。此亦主席。彼亦主席。他反复对照,连声说:“像!像!”

  毛泽东满意地点点头。

  尹瘦石大功告成,收拾画具,准备告辞。

  毛泽东历来对党内同志不拘礼节,却对党外朋友格外尊重,嘱咐钱之光说:“请尹先生在这里吃了晚饭,然后派车送他回去。”

  钱之光就要去照办。尹瘦石看看窗外,雾散了,一片夕阳照得秋林金黄灿烂,天色尚早,还不到晚饭时候,便说:“今天为毛先生画了像,胜过珍馐美味,平生愿足矣!毛先生很忙,不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也不必派车,我自己回去好了!”

  毛泽东见他坚辞婉谢,便不再强留,握手送别。

  离开红岩村,尹瘦石心情欢畅,快步如飞,手中紧紧护持着那幅无价之宝。

  回到国府路人和街37号他的寓所,第一件事就是急于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在青木关的恋人李蟾桂。

  蟾桂:

  今天,我为毛泽东先生画了像,现在就用这支为他画像的笔给你写信……

  孤身独处异乡的青年画家,现在多么想立即见到蟾桂,让她也分享这一份光荣与幸运!

  可惜的是,画家由于过于急切,竟然遗忘了一件日后令他追悔莫及的事:刚才怎么没有请毛先生在画像上签个名呢?

  这幅当面为毛泽东写生的稀世珍品,惟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当时留下毛氏墨宝,以后也再没有得到弥补的机会。

  柳亚子看到这幅画像,极为赞赏,立即赋诗一首,题为《题润之老友绘像》。诗云:

  恩马堂堂孙列健(此句中“孙”字在《柳亚子诗词选》中作“斯”。),人间又见此头颅。

  鸾翔凤翥君堪喜,骥尾骧随我敢吁。

  岳峙渊渟真磊落,天心民意要同符。

  双江会合巴渝地,听取欢虞万众呼!

  第四章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毛泽东

  国共两党的谈判还在继续。迫于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趋于和平发展的国际形势和国内民主力量的壮大,国民党表示同意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承认各党派的平等合法地位和人民的某些民主权利,并允诺召开政治协商会议,但拒不承认解放区的人民政权。其实,就在毛泽东来渝的第二天,蒋介石即密令重印《剿匪手本》,在国民党军队中进行反共内战动员。进入谈判之后,又在谈判桌之外策划内战升级,积极向解放区发动军事进攻,中共奋起自卫……

  真正是“谈谈打打,打打谈谈”。

  尹瘦石为毛泽东所作的画像,就是在这种情势之下诞生的。

  画像之后的第三天即1945年10月7日,一封毛泽东的亲笔信从红岩村送往津南村:

  亚子先生吾兄道席:

  迭示均悉。最后一信,慨乎言之,感念最深。赤膊上阵,有时可行,作为经常办法则有缺点,先生业已了如指掌。目前发表谈话,仍嫌过早。人选种种均谈不到,置之脑后为佳。初到陕北看见大雪时,填过一首词,似与先生诗格略近,录呈审正。敬颂道安!

  毛泽东,十月七日

  这是他给柳亚子的复信。前半部针对柳亚子关于政治形势的种种建议,提出看法。柳亚子是急性子人,诚如他自己所说:“喜欢赤膊上阵,杀了一下,胜败不问。”毛泽东当然比他老练沉稳、深谋远虑。虽然对他的言论“感念最深”,但并不赞成“赤膊上阵”,政治斗争还是要讲策略的。毛泽东在早年著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曾经说过:指挥员在战争的大海中游泳,他要成功地到达彼岸,而不使自己沉没。这才是毛泽东。以目前国共之间的形势,他认为柳亚子的许多设想并不现实,成立联合政府的时机尚未成熟,“人选种种均谈不到,置之脑后为佳”。

  信的后半部却是谈诗。柳亚子这种“赤膊上阵”的人,做政治家是不行的,但作为诗人却是第一流的,毛泽东对此极表尊重。柳亚子请他审定《长征》诗在前,才有他此信中“录呈审正”于后,即日后他所说的“索句渝州叶正黄”。但这里寄给柳亚子的却不是《长征》一诗,而是另外抄了一首词。毛泽东的举动常常出人意外,这又是一例。他大约认为在1945年的秋天,需要向世人展示的不是已成为历史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而是更为豪雄壮阔的情怀:

  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倶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首词创作于1936年冬,中央红军刚刚到达陕北,长征胜利结束。从时间和写景来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恰与“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首尾相接。但《长征》完整地记述了二万五千里艰难跋涉的全过程,而《沁园春·雪》却未涉及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事件。作者面对雪中的两条巨龙——长城和黄河,面对整个中国,面对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和广阔的未来,不是徒发千古兴亡的感慨,而是高瞻远瞩,预示了祖国和民族将开辟一个新的世纪。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根本不足以占据他的记忆,也不足以影响历史前进的步伐,“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阕《沁园春》,冠盖历代诗人、词家的咏古之作!

  柳亚子捧读此词,惊喜,赞叹,感慨,他被深深地激动了。

  柳亚子并不是一个谦虚的人。他一向自视甚高,个性狷狂,自以为“推倒一世豪杰,开拓万古心胸”,“收束旧时代,清算旧体诗,也许我当仁不让呢!”在当代诗坛,能够得到他推崇、钦佩的作家,几乎没有,仅有的一位也就是毛泽东了。而毛泽东又并不以诗人自居,他的大部分作品,“是在马背上哼成的”。长期的戎马生涯、南北转战,使他不可能像专业诗人那样竟日经年地“苦吟”。赋诗填词只不过“今日得宽余”偶一为之而已,却屡出绝唱,压倒万千“苦吟”先生,真是诗坛奇迹!

  柳亚子又不是一个自甘示弱的人。毛泽东此词,触发了他的创作激情,立即依原调、原韵和了一首:

  廿载重逢,一阕新词,意共云飘。叹青梅酒滞,余怀渺渺;黄河流浊,举世滔滔。邻留山阳,伯仁由我,拔剑难平块垒高。伤心甚,哭无双国士,绝代妖娆。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算黄州太守,犹输气概;稼轩居士,只解牢骚。更笑胡儿,纳兰容若,艳想浓情着意雕。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柳亚子的和词,格律工整,遣词严谨,且意气风发,恣肆豪放,当属佳作。但他终究不是毛泽东,而是柳亚子,仍未脱出书生议论的窠臼,把苏东坡、辛弃疾和纳兰容若嘲笑了一番,“胜败不问,也就完蛋”,属于他惯用的“坦克”、“飞机”式的战法。末句“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越发露出“词场跋扈”的“霸”气,认为能与之匹敌的只有毛泽东一人而已,略似曹操煮酒论英雄谓刘备语:当今英雄,惟操与使君耳!然而曹操的强悍、刘备的韬晦,这些政治家的素质与手段,作为诗人的柳亚子都不具备,因而他要与毛泽东两人一起“上天下地,把握今朝”,也就仅仅是一时的豪言壮语而已。不要说“把握”整个中国,即使只“把握”文艺界也是难于做到的。四年之后,中国的文艺界即另有人“把握”,并不是他柳亚子,已为历史证实——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柳亚子喜得毛泽东墨宝,精神兴奋,难以抑制,即约尹瘦石共赏。尹瘦石本来就是集诗、书、画于一身,广泛涉猎,搜求名家墨迹。见了这件宝贝,爱不释手,连声说:“毛先生一笔好字,词也填得好,平生罕见这等气势!”下面还有一句话,却迟疑嗫嚅,未便出口。他为毛泽东画像之后,一直遗憾画上未能留下毛氏手迹,此时心中不免生出一番艳羡和“妒嫉”,但见亚子珍之宝之,不便夺人之爱,那番念头也就权且藏而不露了。

  10月10日,国共两党结束了历时四十三天的重庆谈判,签订了《双十协定》。11日,毛泽东便乘飞机返回延安。

  毛泽东以“弥天大勇”赴会“鸿门宴”,促进了国内和平局面(尽管是暂时的),并且达成了协定,使山城重庆和全国人民深受鼓舞,和平建国也许指日可待?

  柳亚子以极其兴奋之情,把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抄录于另纸,连同他的和词,送《新华日报》,望公之于世,以飨天下。

  《新华日报》很快便发表了柳亚子的和词,却未登毛泽东原词,唱和之作便缺了一半,没有来由。柳亚子不解何故,即去曾家岩50号“周公馆”向周恩来询问。周恩来答:“毛泽东同志的作品要发表,需请示他本人,我们不能擅自做主。”

  周恩来一贯处事谨慎,言论字斟句酌,不留空隙。对于有关毛泽东的一切,更是赤诚维护、忠心耿耿。毛泽东作为中共领袖,他的作品发表当然更须慎重,也在情理之中。但柳亚子不明白:既然毛泽东本人已经把《沁园春·雪》抄录赠给他,等于已公之于世,何必再“请示”?即便要请示,虽毛泽东已返延安,周恩来与他书信电报往来频繁,也非难事,为何不“请示”一下?但他看到周恩来那双深沉的眼睛,觉得也不好再问。也许周恩来已经“请示”过毛泽东而未获准?抑或中共党内对于毛氏著作的发表、出版有某种规定?柳亚子毕竟是党外人士,未便刨根问底,只好就此为止。他对于周恩来是异常尊重的。

  但是,周恩来始料不及的是,柳亚子既已把抄录的毛泽东词送给了《新华日报》,就为它继续流传提供了可能性。《新华日报》刊登柳亚子《和毛泽东〈沁园春〉》,读者便知必有毛泽东原词。有《新民报》编者某君前往询问,《新华日报》副刊主编戈宝权即以毛词示之。这位来访者一边捧读,一边默记在心,回去立即在《新民报》发表。这便是毛词《沁园春·雪》的首次披露于报端。遗憾的是所依据的仅是编者记忆,未能核对原稿,致使讹误颇多。不久,《大公报》又以《毛柳二公词》为题,将两首《沁园春》同时发表。一时山城人士争相传阅,街谈巷议皆称“北国风光”,有“洛阳纸贵”之势。

  当时,《双十协定》墨迹未干,蒋介石却违背协议精神,继续调遣大批部队沿平绥、同蒲、平汉、津浦等线向华北、东北疾进;中共则以巩固华北、争取东北、坚持华中的战略部署,针锋相对地在上述各线组织战役,消灭和阻止北进之敌,争取全国和平局面的出现。其实,全国的内战已经一触即发。此刻,毛泽东词的公开发表,鼓舞了民主人士和全国人民的斗志和信念,也刺激了某些人物的神经,对毛词誉者有之,毁者亦有之。有人便公开发表评论,指责毛泽东词中有“帝王思想”云云。

  10月21日,柳亚子、尹瘦石诗画联展的作品已基本准备完毕。尹瘦石再晤柳亚子,商量开幕日期。有感于当时社会上对毛词众说纷纭,更增强了收藏毛氏墨迹的欲望。于是斗胆向亚子说:“毛公此词,我觊觎已久。亚老肯割爱吗?”

  柳亚子一愣。这是他珍爱无比的宝物,怎肯拱手让人?但他看到尹瘦石恳切的目光,似乎又难以拒绝。柳亚子其人,最为仗义、宽厚,与朋友交,以信为先,何况尹瘦石是他的至交!他深知尹郎精于书画,对毛氏墨迹必是爱慕之至,才会开口索求。他想到自己已近垂暮之年,而且患神经衰弱久矣,时时复发。当兹多事之秋,也不知人寿几何?如果将这件平生最为得意的收藏付与尹郎,也就得其所哉!尹郎尚年少,来日方长,前程无限,一定会将这无价之宝永久地妥为保存……

  想到这里,便慨然说:“好吧,我忍痛割爱!”

  答应得如此痛快,使尹瘦石喜不自胜,又进一步要求:“毛先生赠词时的信,是否也一并送我?因为词后没有毛先生落款,而款在信末。否则,此词无出处,或被人疑其真伪。”

  柳亚子又是一愣。这个尹郎挖墙脚倒是挖得干净!想想也说得有理,因为信和词本是一并寄来的,要送人,也只好一并送了。于是说:“既然如此,都归你所有吧!”

  此时尹瘦石作为收藏家,显示了他异常的精细和“贪婪”——这是收藏家的两大要素,复提出:“毛柳唱和,我仅得其一。还请先生挥赠和词,以求珠联璧合。”

  柳亚子心中漾起一缕快意:当然,没有柳词,词坛岂不少了“半壁江山”?尹郎真正是识宝的人!于是援笔展纸,便要书写。

  尹瘦石忙拦住说:“亚老,不可写大幅。毛先生墨迹,以信笺写成,请先生也用信笺,以求规格一律。”

  柳亚子便依他,取红框信纸,一挥而就。

  谁知尹瘦石腹中有一套完整计划,还不算完,微笑道:“一日得双璧,深感殊荣。但毛、柳唱和,本与我无涉,如果日后有人问我:毛词本是赠给柳先生的,怎么落人你手?我该如何回答?莫不令人怀疑为抢来的吗?”

  柳亚子大笑,这个书生未免认真得过分,显得迂腐了!

  “你就说是柳亚子送你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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