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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煤堆里混的都是人精
这小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
王大力质问电话那头的王老蒯。
王老蒯又不是董记者肚子里的蛔虫，他哪里知道这个难缠头的真实想 法？
王大力又问：
保安小李带着小赵走了没有？
王老蒯说，走了，早走了。
王大力说：
嗯。那就好办了，这个王八蛋记者抓不着人，我看他到底能把咱们咋的？ 妈拉个把子的。
合上手机，他对马艳红说：
我不能亲自送你上飞机了，你在飞机上自己注意点，钱我给你汇到美国 去，你到了钱也就到了。到那边放开了花钱，啊，能花多少花多少，咱银行里 有的是人民币。
马艳红点头说：
我知道，你赶紧归去处理矿上的事吧，我自己能行。再说到了那边俩丫 头会去机场接我的，放心吧。
王大力回山西了。
在路上，他给梦露打电话，手机铃声响了半天，那边才接。王大力没好气地问：
干啥了？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梦露气喘吁吁：
我刚才正在给病人打点滴呢。
王大力说：
那你喘啥？
梦露解释说：
手机放值班室了，我跑过来接的。
她说得滴水不漏，王大力只好软口问：
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
梦露说早做了。
王大力强调说：
不留痕迹？
梦露十分肯定地重复说：
绝对不留痕迹，留痕迹对我自己也没有好处。
王大力说了声好，把手机挂了。
他心里纳闷：
既然这两个关键的证据都没有了，那个傻逼记者还能找什么事？
王大力没 想到，正是这两个关键证据的消失引起了董记者的怀疑。他那 天说是要离开 山西，其实只是个幌子，他是想虚晃一枪，在暗中更好地开展 调查。他知道，只要王大力盯着他，他就无法在山西得到事情的真相，要想调 查取证，必须甩开王大力。
他注意到，在医院住的病人在他走后就迅速离开了医院，这不符合常 理。更奇怪的是，连小赵都不见了。他暗中去矿上观察了半天，也没见到那个 “罗田”和小赵的影子。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他明明在第一天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了住院记录，正是那个人院时 间让他坚定了 继续调查的决心。但等他回来再去看的时候，那个住院记录却 不见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由此，董记者断定王大力在糊弄他，所谓矿工受伤住院治疗都是假的， 而且这些证据在瞬间蒸发，这里面明明有着巨大的隐情。
这是一场被刻意隐瞒掉的矿难！
董记者决定重新开始调查，寻找证据。
他本来想在矿上秘密做一些暗访，无奈郎当矿管理很严，大门口昼夜都 有人把守 ，他根本无法进去。而里面的 矿工又不出来——这是王大力特意嘱 咐王老蒯 一定要做到的，在风声紧张的 时期，煤矿实行军事化管理，矿工的 一 切生 活问 题 都在 大门 内解 决！ 即 便是想出去找发廊女，也必 须要保安陪 同。
董记者在郎当矿徘徊了两天，一无所获。他决心先从外围着手。他去了 半拉子矿 ，从那里知道了王大力的来头 和他的大致履历。但半拉子矿的工人 都不了解郎当矿的事情，董记者从那里依然没有获得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他想到了火葬场。
矿上死了人，必定会立即火化。火葬场只要开炉，就一定有记录。如果能 查到那个记录，不就可以找到证据了吗？
董记者立即奔赴附近的火葬场。
他找到了老财。
无奈老财的嘴硬，无论董记者怎么问，他都一概回答不清楚。
这更加引起了董记者的怀疑。
他知道只要打开老财的嘴，就能挖到郎当矿矿难真相。
董记者想看看火葬记录。
老财很警觉地说：
这个需要领导批准，再说我还不知道你是真记者还是假记者呢，这年头 冒充记者来这里骗钱的人可多了！
董记者掏出记者证。
老财看了半天，问他：
这个新闻出版总署的章不会是假的吧？
董记者知道老财是在和他瞎掰乎耗时间兜圈子，他准备先给老财上思想政治课。
董记者自己泡了一杯茶，在老财破旧的办公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来，对老 财说：
我看你现在也不忙，就和你唠唠。你别烦，我就给你讲讲道理。
董记者喝了口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
你知道矿工出来打工挣钱都不容易，他们都是穷人，因为要养家糊口， 他 们才 干里 迢迢 从各 地来到这里，拼 死拼活地挖煤挣钱。他们出 了那么多 力，才挣到几千块钱，而煤老板呢，不用出力，钱就哗哗地往口袋里流。你觉 得这公平吗？
老财面无表情，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董记者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公平也就罢了，最残忍的是有些煤老板昧着良心赚矿工的血汗钱。矿 工丧了命，不但 得不到赔偿，还常常会被悄无 声息地火化了，连家属都不通 知一声。那些企 盼丈夫回家的妻子，那些企盼 爸爸寄钱的孩子，还都蒙在鼓 里呢！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吗？如果是你，你会忍心吗？
董记者说到动情处，眼睛都湿润了。
我这次到山西来，并不是专门来调查矿难的，但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千里 寻夫的女人，她 怀疑自己的丈夫在矿难中死掉 了。我很同情她，陪她来到了 这里。在这几天里，我发现了许多可疑的地方。我是记者，记者就应该铁肩担 道义，妙手著华 章，为民请命是记者的良心。 我准备揭开黑心煤老板隐瞒真 相 谎报 矿难 死伤 人命 的内幕，我相信 在你这里一定能够找到黑心 煤老板草 菅人命的证据。
老财听了董记者的话，端坐在那里，保持沉默。
愣了一会儿，他把一个黑色的记录本递给董记者：
这是所有的火化开炉时间记录，你自己看吧。我也不知道你要找哪一 个。
董记者知道老财不可能说出他知道的那些秘密，那些煤老板会用自己 的办法能对付他。现在，老财能把记录本交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董记者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
第一遍看过去，他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一切看上去都很规范，哪天几点 开的炉，一共烧了几个人，都写得很清楚。
董记者抬头看看老财，他依旧一副很平静木然的表情。
秘密都在他的头脑中，别人想知道必须撬开他的那张嘴。
看来，今天董记者只能无功而返了。
他离开火葬场，去了不远的郎当村。
老财是这个村里的人。董记者想去看看他家的房子。如果不出所料，老 财家的房子应该是村里比较好的，至少不比村干部的房子差。
董记者踩着厚厚的煤渣路，一步一步走进郎当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庄，也就百十来户人家。周围的污染很严重，即便是 在大晴天，视线也看不到多远。
董记者在村口看到几个老人，他走上前，问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
知道老财家住哪儿吗？
老人看看他。
董记者说，我是他的朋友，来看看他。
老人不太相信，低声说：
他在火葬场上班，你该去那里找他。
董记者说，我就是想看看他家里的情况。
老人指指不远处的三间普通瓦房：
他家就住在那里，家里没什么人，你去了也是白去。
董记者走过去，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这房子很破旧，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看来，老财也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物。
这年头，凡是在山西煤堆里混出来的，都是人精。
看来，想从老财这里寻出破绽也是白费脑筋了。董记者正准备返回，在 老财的屋后看到两个嬉闹 的小孩，两个人正你一言我 一语地争论着什么。董 记者仔细听：
穿红衣服的小孩说：你爹把钱埋在院子里，就不怕被人偷？
另一个穿黑衣服的说：
我爹一天换一个地方，别人找不着！
董记者听到这里，心里一喜。他走近两个小孩，笑呵呵地问那个黑衣服 的小孩：
你是老财的儿子吗？
小孩点点头。
另一个孩子主动对董记者说：
他的名字叫小财，和他爹名字差不多，好记。
董记者笑笑，对小财说：
我是你爹的一个朋友。我刚才听你说，你爹很有钱，是吗？
小财很警觉，不回答。
另一个抢着说：
有钱有钱，他爹可有钱了，钱多得都不知道往哪里藏！
小财皱着眉头骂：
娘Ｘ，你家才有钱没处藏呢！我告诉我爹，看他不把你送进火化炉！
那个小孩不敢吱声了。
小财和老财一样猴精。董记者心里想。不过他已经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