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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康少爷有救了”(2)

书籍名:《紫色槿花》    作者:赵韶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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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管家高兴得忘乎所以,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见是少爷,忙道歉:“嗨,真是老了,眼不济事,撞住了少爷,我真该死!”康少爷手里掂一个柳条篮子,篮子里盛着蒸熟晒干的小红薯干,还有晒得咯嘣脆的落花生,鲜艳的山里红,裂了嘴的红石榴,结了霜的牛心柿饼。李管家看见他篮子里的这些东西,十分的厌恶,但他不敢得罪康少爷,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皮笑肉不笑地说:“是翠翠送你的吧!这可是好东西呀!”康刚不无掩饰地说:“是翠翠和我去摘的,这吃着才叫香呢。”说着康少爷嬉嬉地走进院内。李管家看见康刚进去的背影,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一闪即失。

  黑瞎子沟的黑龙潭边的石头上,坐着康刚少爷和翠翠姑娘。康刚跟她说了,父亲说他已到了结婚的年令。今年开春以来,登门说媒的人特多,苦了没有合适的人家,才没跟他说。前天,县城李举人家有一女,年纪和你相仿,属相八字都合。家里觉得也算门当户对,想把这门亲事应承下来,让李管家去着办此事。

  韩翠翠一听,吓傻了一样,呆呆地一声不吭,茫然地望着宽阔的水面。吓得康刚急忙拉住她的手,一迭连声地喊:“翠翠,翠翠,你怎么了?你说话儿呀?你说话呀!”

  康刚把翠翠揽在怀里,见她纯净的眸子里,这会儿突然没有了精气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康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翠翠又是抱,又是背,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到韩家。韩十一在对面山坡上放羊,康刚喊叫韩叔回来,说是翠翠病了。韩十一回来后,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脸象灰蒲鞋打了一样,青灰灰的没有一点血色。平日有说有笑的巧嘴儿,如今紧紧地闭着,一脸愁苦的样子。问啥都不说,只是眼里噙着泪。翠翠她爹看女儿这样子,慌了手脚。对康刚说,你在这儿看着她,我去叫大夫来给她看病,顺便把你干妈也叫回来。

  当韩妈和名医范连山先生来到韩家沟时,天已黄昏。范先生先为翠翠诊病。号过脉理之后,先生又看了翠翠的舌苔,他翻开翠翠的眼皮又看了看,说这闺女是肝气郁闭之症,随即给她开个中药方子:

  柴胡3钱

  当归5钱

  白芍3钱

  白术3钱

  茯苓5钱

  甘草5钱

  广木香3钱 八月札5钱

  薄荷3钱

  全瓜蒌壹个

  水煎服 ( 两副 )

  范先生把韩妈叫到门外窑场边,悄声对她说:“老韩家的,我知道你家闺女没有出阁,但有些话也不能不说。”韩妈心里格蹬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随即又摇头否定了。一本正色地对先生说:“范先生,闺女有啥病,你尽管说。”范先生知道老韩家的是个明理之人,也就照实说了:“你家闺女已有身孕,三个月有余。”韩妈一听先生说她家闺女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惊呆了一样。先生见她如此模样,后悔自己不该将此事挑明。但这是范先生做人行医的准则,从不瞒病家。好大一会儿,韩妈才缓过来神来,嘴脸一瞬间变得刷白,毫无血色。韩妈觉得翠翠这闺女太胆大了,昨能这样呢?不放心地又问先生:“先生,你有没有看错?”范先生镇静地说:

  “真没有。”

  “有啥办法打下来吗?”

  “有倒是有,只是闺女的月份太大了。”

  “有都行!只要能打下来,死了也不屈她!”

  “月份太大,太危险,闹出人命可不得了。我是绝不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

  范先生又嘱托说,先给闺女治病,病好了再说吧。这闺女的病难治,心病是最难医的,心病还得心来医。达到她的心愿,这病就能好上七分。先生说着径自顺路下山去了。先生都走远了,韩妈还呆呆痴痴站在窑场边上,跟憨了一样。韩十一在窑里边左等右等不见翠翠妈进屋,也不见范先生回窑里。忙出来一看,不见了范先生,只见老婆无神地坐在窑场边的石碌碌磙上。他走上前去推了她一把,说范先生走的时候,跟你说的啥?”连问好几遍,老婆都没应声儿。突然,一把拉住丈夫的手说:“她爹,咱这一家没法活了!”她对着男人的耳朵,手指着前边悄悄地说:“咱俩去那边,我跟你说。”他俩来到窑东边的一棵牛心柿树下,叫老汉坐下,韩妈才把闺女怀孕的事儿,说给了丈夫。韩十一一听火冒三丈,要回去打闺女。韩妈拉着丈夫说:“还打啥哩?你个猪脑子?翠翠成天跟刚刚在一起,这事儿还有谁?”韩妈急头怪脑地说:

  “你说这事咋办?”

  “你问我,我问谁?”

  “这事儿,若不是刚刚,我非杀了他不可!”

  “这事儿,咋结局?先生又说怀三个月了,月份太大,不能打胎,闹不好会出 人命的,不打吧,孩子生下来,康家会认这壶酒钱吗?没名没堂的,多丢人现眼,咱一家人出门戴安眼?”

  韩妈心下一惊,猛然间想起了前两天听大院里人们都在传说县城李举人家的千金小姐,有媒人来说给康刚少爷。这事由李管家一人操办,听人家传说的有鼻子有眼。韩妈心想,咱家是啥门户,康家是啥门户,咱翠翠再好,是天仙女,康家也是不同意的。我没有想到翠翠和刚刚这几年都大了,不能再在一起玩耍了。现在出事儿了,说啥都太晚了。韩妈对丈夫说:“你可不要对刚刚使性子,你知道这娃脾气直,若闹出啥事儿,咱可对不起康家。是口血,咱也得咽下 去。不好是咱闺女,不是刚刚的错。”当他们回到窑里,见康刚正在一勺一勺地给翠翠喂水。韩妈强装笑脸,对他说:“天黑了,让你韩叔叔送你回大院吧。”这次她不再把丈夫称是康少爷的干爹了。康刚说:“干妈,翠翠还在病中,我不能走。”韩妈说:“刚刚,你走吧!这里有我在呢。你韩叔叔正好去镇上跟翠翠抓药,你和他厮跟着,让他送你回家。你以后没有啥事儿,不要再来了。你和翠翠年龄都大了,要避讳点,免得人家说闲话。”康刚一听急了,脸皮儿涨得通红: “干妈,谁说闲话了,我就是要和翠翠妹子好哩,我跟翠翠说好了,我非娶翠翠不中!谁再好,我也不要她!”韩妈急忙对他说:

  “刚刚,别说傻话了,我家翠翠早有婆家了,过了年就要结婚了。”

  “翠翠妹子早有婆家了?我咋不知道哩?婆家不管是谁,我都不愿意。翠翠早就答应我了!娶不成翠翠,我就去跳黑龙潭。看我能办到不能!”

  韩妈一看康刚这牛脾气又上来了,只好说:“翠翠谁都不嫁,等着俺刚刚,行了吧?你韩叔叔在外边都等急了,你快走吧。”康刚这边才磨磨蹭蹭出了窑门。远远的山路上传来了韩十一大声的喊叫:“刚刚,快点!快点!”

  “哎——也!”康刚一边应声着,脚下加快了步子。

  李管家天不明就来到了槿花前院,在廊下敲康刚的门。敲了好大一会,门才开了。康少爷揉着惺忪的眼睛,对李管家说:“天又不明,喊叫啥哩,你是叫魂哩,还是催命哩!”

  李管家满脸堆笑,说:“少爷,你忘了今天是啥日子?”他也不等康刚说,自己先就说了出来:“今天是老爷让你到县城李府相亲的日子啊!你怎么都忘了啊?”康刚一脸茫然,随即说:“我才不去县城李举人家。我哪儿都不 去,咋天翠翠病了,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晚上,我做了一夜恶梦,尽是做翠翠的病。”李管家一看康刚这样子,知道他的牛板筋脾气上来了。他太清楚这孩子的脾气,一股筋的认死理。他要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好把康老爷搬出来说:“这可是老爷昨天吩咐下来的事儿,你要不去,我可去跟老爷说了啊。”康刚思谋着,看来今天不去是不行了,只好和这死老头跑一趟了。到那儿以后,我把自己装成傻子,让李举人家闺女看不上我,那不一切都结了吗?主意已定,康刚眼珠子一转,忙拉住李管家的长袖子,不紧不慢地说:“我跟你去相亲,人家看不上我,你可别怨我啊。”管家李善长一看少爷答应下来,就吩咐下人:“快去,给少爷端洗脸水,换上一身新衣服,精神头好一点。”说着,他转身去了。一路上,暗自窃笑。看来这事嘛,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儿子听老子,是万世不变的古理儿。

  在将近午时,管家李善长和康刚康少爷已经坐在李府家的宴席上了。康少爷坐在李举人对面的位子上,坐没坐像,站没站像,屁股上跟扎枣剌一样,拧肚掉胯。把李管家急得又是示眼色,又是做手势。也不知是康刚不懂,还是装不懂,这下可把康家的人丢尽了!他想若是自己的儿子,不上去抽他两大耳瓜子才怪呢,非打得管叫他摸不着东西南北不可。可他是自己东家康大少爷啊,何况这是在举人府第,怎容你撒野!

  “康刚康少爷,”举人老爷问他,“你读了哪些书?”康少爷嘿嘿一笑,说:“上论语,下论语,只读了一半,我就下河摸鱼去了。”李老爷大为诧异,外人都道:康府康老爷,熟读诗书,也曾留洋,他的学问,我是深知的。这诗书传家可是太差池了。想我家孙女饱读诗书,知礼修文,世间无双,那能择个白痴女婿,如此粗俗,我所不快也!

  一餐尚无吃好,举人老爷就欲退席了。众人也都纷纷站起,唯康刚像个几辈子没吃过啥的讨饭乞丐一样,贪婪地大口吃着席上的大鱼大肉。李管家见康少爷如此模样,笑着自我解嘲地说:“少爷由于掂记着读书,忘吃早饭了,兴许这时候肚子饿得很呢!”举人老爷轻蔑地扫了康刚一眼,对众人说:“咱们到客厅叙说,让他在这里吃饱回去吧!”举人家人,并没有让康刚相见他的孙女。在路上,李管家狠狠地指责了康刚,说:“你若不愿意,咱们就不要来举人府第丢人现眼了。你这下人可丢大了,现在你把康家的人都丢尽了。”康刚嘟噜个嘴说:“我说不来吧,你们非要我来。”

  李管家气得嘴脸乌青,像个瘟鸡一样,他头也不抬,连连催马快走。

  当他们到家以后,李管家就急忙到紫竹后院,在静庐跟老爷报告在李举人家康少爷的表现状况。气得康宁暴跳如雷,立即让下人去把少爷叫来。那个下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看门的老韩说,少爷出门朝西头跑去了。”康老爷说:“你今天无论怎么着也要把刚刚找回来。”那个下人苦丧着脸儿说:“我怎么能找着少爷,他又没有个准地方。”李管家插嘴说:“去韩家沟韩妈家找吧,一准能找着。”那下人朝李管家投去感谢的目光。待那人走出了门后,他把在瞎子沟见到翠翠和少爷的情况,又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了一番。气得康宁在庭堂拍桌子瞪眼,指着李管家大声咆哮:“你们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来报告我,让我知道,如果闯了大祸,那该怎么办?”李管家见自己的小报告奏了效,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也是前天才知道,这事儿就瞒着你和夫人呢!”

  韩十一在窑门口,不让康少爷进去,说是大夫说,翠翠的病不能再见外人。康刚说:“干爹,我不是外人,我是翠翠的哥哥。”韩十一极力拦着康刚不让进,嘴里重复着说:“你就是外人,先生说的。”不像往日,康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康刚心想,我怎么成了外人。连韩妈和他家的几个孩子,都躲在窑里不出来。这是啥道理,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没有做错啥事儿呀。正在康少爷和韩十一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康家大院来叫康刚的那个下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下人上去一把拉住康刚的手,说:“少爷,老爷在家大发脾气哩,让你赶快回家。你若不回去,老爷马上亲自都来了。我们走吧。”那个下人人鬼着呢,他知道康少爷的牛脾气,指望他把他叫回去,石狮子屁股——没门。他在话中加了一句 “老爷马上亲自就会来”的话。这康刚想把这下人轰回去,可听说是父亲亲自派来的。看来,不回去是不行的了,只好悻悻地跟着那下人回去了。

  康少爷被父亲锁在自已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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