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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1)

书籍名:《紫色槿花》    作者:赵韶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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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儿,似有谁突然推来一座石砌的村寨堡楼。兰儿自小就觉得家乡石河村堡楼砌得又高又大,肯定是很重很沉的物件。这物件,堵得她胸口闷闷的,慌慌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这时候,兰儿觉出心口儿堵闷窒息的重压,仿佛减轻了许多。这当儿,她感觉那么又高又大又沉重的堡楼被自己的泪水之河,这流动的水给那么轻快地带走了。带走的无影无踪。她好生奇怪,泪水真是一种附了魔法的奇物儿……

  六月的夜里,天河两岸繁星儿数也数不清了。兰儿数了一遍儿又一遍儿,她都数糊涂了。静静地夏夜,木槿花树下的青石礅上坐着兰儿,头微微地仰着,谛听着天河水轻轻地流动。那河水的鸣响,是一种低音区的清唱,是一个象兰儿一样清纯姑娘的鸣啭,倾诉。兰儿,她的脑屏上出现了一位宫娥,在受了天宫主人的申斥,抑或是有满腹的委屈。她偷偷地,悄悄地,来到天河边苇丛深处,纤细的手指不时地撩拨着清清的河水。水滴儿从指缝间,滴落在水面上,有清脆的响声,撞击着狭长的苇叶儿。兰儿想着宫娥的委屈,不由得眼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顺着她光滑白皙的脸庞,无声地流下。瞬间,宫娥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浑身披着白袍的将军。白袍将军的银盔银甲,照亮了那天河边上的苇丛湿地。

  兰儿一惊,谁给她披上了一件男人上衣。她首先是嗅到了她非常熟悉的男人的气息。

  她对他随之产生了极大的情绪。是康宁欺骗了她,又是他摧毁了她美好的青春,摧枯拉朽般的力量毁却了她那无与伦比的童贞。她恨不得咬他几口,以泄心中之恨。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诚实,善良。没有一丝一毫的奸诈相。从与他接触的那些天里,没有看出来康宁有那么深的城府,那么大的心机。他把城府把心机,深深地掩藏起来。兰儿想,我自小就在苦水里,碱水里,黄连水里泡大,吃了好多好多的苦,倒上十天十夜也倒不完。从小就害怕上别人的当,吃别人的亏。谁知,今天自己竟上了康宁的当,吃了康宁的亏。真所谓:“识虎易,识人难。”她怎么也想不到康宁把自己弄成这种样子。我是他的儿媳?还是他的老婆?我在这种不上不下,不人不鬼的境地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兰儿想到这里,猛的扑到康宁怀里,在他的肩头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顿时康宁痛的咬紧牙根,血顺着伤口鲜红的肉芽滴着,他洁白的白丝绸衬衣,如同从血水里捞了出来。康宁放下兰儿,痛苦无言地咬着牙帮骨,悄悄离开了木槿花树下。朝阴影浓重的门口走去,无声地开了门栓,默然地走了出去,留下黑洞洞的门洞。兰儿理智的走向那浓影沉重的门洞,悄无声息地上了门闩,并插上了木梢子。

  兰儿从插上木梢子的那一刻钟起,她方觉得夜色沉沉的黑暗,如同浪潮一样向她袭来,孤独的感觉也如影随形地从她心底的深雾里渐渐地升了起来,如一个巨大的罩子,将她罩在深渊里。兰儿身子索索地发抖,如同害了打摆子病一样。她怎么也想不通康宁这个公公竟是人面兽心的人。兰儿从她被聘为康家儿媳那一天起,她就开始预感到自己未来的丈夫,是那么的恍惚,那么的不稳,就仿佛在大水洪涛之中的浪谷间起伏。一会儿是显像的康宁,一会儿是模糊的另一个人。现在,想这个康宁,如今是铁定的一个人。而那另一个人,到现在才明朗化了,那就是自己名誉上的丈夫康刚。可怜的丈夫康刚,是个疯疯癫癫狂燥不安的病人。甚至于兰儿想自己的丈夫,连个正常思维也不会有的,更别说夫妻俩做那种事,连想也不敢想。事情的进展中,这个可恶的公公,却李代桃僵。她曾为自己 的命运流了多少的眼泪。任凭公公给了自己无数个夜晚的愉悦,痛快酣畅的美感与享受。但是,她还是想自己的丈夫,做那事那怕是不行,是勉强,是敷衍也好。但他总归是自己的丈夫,而不是衣寇禽兽的公公康宁。兰儿这时候想,康宁和自己那将近两个月的夜晚里,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舔了个遍儿。就连自己的那地方,也被他长长的舌头,伸进那片深邃丰厚丰腴的土壤里了。就是这个衣寇禽兽的东西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人生快乐!她恨死了这个公公,但她的思维深处,仍有那么一股潜意识,渐渐流淌成为一条巨大的河流。暗夜的阴云里,动荡着潜流着一条情欲的暗河。这河水的响动如一块腐肉,在夏日的空气中弥漫着烂肉疮的气味。月光隐藏在灰暗的云层后面。这是一条泛滥着阴邪的河流,这河流呈现着浪漫的桃红色。这桃红色里,有从自己的深沟沟里泛滥出来的阴液。这河水在阴液滋养下,温温吞吞,如一个成熟的美艳的少妇。在她的思绪里,有对康宁的感恩成分,有满怀虔诚的谢意。汇杂在她那勃发生机的,富融春意的掩藏不住的礼包。这礼包,就是她那使人着迷的,一对蹦跳不安的乳房。这里边满含着浓浓的春意,满含着无尽的甜蜜。兰儿,她清晰地知道,这里藏着的秘密,是康刚的父亲看似自己的公公,却是披着人皮的狼。康宁对她的这种撩拨,在静夜无人的时候,使她感到生理上的欲火难耐。烧得她没有任何办法,使自己的身体这块干涸的土地,能够享受那雷鸣电闪,那大雨滂沱,那温柔如一江春水的优美酣畅的体语。她想要康宁,想要康宁,想要他弹奏一曲英雄欢乐交响曲。

  直到天明的时候,睡意那顽强的力量,控制了她所有的意识,在睡梦中,她看见康宁在逃遁。她不顾一切的,追这个老贼,前边是悬崖,是高山,都挡不住她。终于,她追上了他,她像个侠女,挥着刀剑向那个衣寇禽兽刺去。

  这时候,她为自己无畏的胆量所吓醒了。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手,康宁从自己的剑下跑掉了。

  兰儿想当面质问康宁这个衣寇禽兽,你为什么要害我于这欲死不能,想活又无颜面,苟活于人世,这种尴尬的境地。她无数次地想到死,但她一想到悲苦的父母,临终时嘱托她要顽强的活下去的话。她深知她是他们的继续,她是他们的灵魂。她怎么也不想让他们那双炽热的眼神不断地拷问自己。自己能有什么办法,来解脱自己可悲可恨可怜的境地?她痛苦地自责,是自己缺少丝毫的警觉。为什么,不等见到丈夫,不能等到庄严婚礼的那一刻,却早早地把自己的贞节丢掉了,丢得多么不值,丢得一文不值。她无数次骂自己的那个地方,是个烂泥塘,是条污水沟,是块淫邪的土地。

  她自惭形秽,她恨自己,觉得即使自己跳进了滔滔的黄河,洗上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洗不尽自己身上的脏污。是康宁害死了自己。木槿花树下,她咬了他一口。那一口远远不解她的恨,她真想一刀杀了他。她觉得自己的恨是那样的深。他使她不能做人,尤其是不能做父母的女儿。母亲是女儿的榜样,母亲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是避难的一生。母亲是为了兰儿,为了他爹,忍受苦难和煎熬,悲惨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在谁的相伴下,在谁的呵护下去逃难,去躲避那瘟神,那厉鬼的追索。妈妈那时候有爹爹那如铁的肩膀,还有我是她的希望,我是她生命的火花。我却没有像爹一样康健的丈夫。他只是一个疯子,一个疯疯癫癫,狂言乱语,行为乖张的人,他只是她名份上的丈夫,不能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从礼仪上讲,她应该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妻子。做一个实实在在的疯子的妻子也罢,她认了。命运之神是这样的安排了,就这样安排算了。但丈夫的爹,却又为了康家的后代,上演了一场令世人唾弃的、可恶的令人难以为人的恶作剧。兰儿想到了,即是公公做的怎么神秘,也不会没人知道。也许是康家从主人到仆役都知道这个秘密,只有她这个当事者不知道。如果她一旦死去,那这个秘密,就不会再有人去守候,这个无言的秘密,不会随她的死去而死去,只会是流言蜚语,飞短流长。人们就会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去传扬,去推波助澜。让这流言蜚语在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飞扬。从这一点讲,兰儿觉得自己已不能死了。她觉得自己,就是金瓶塞儿。瓶塞儿就要牢牢地塞住这瓶口。坚守自己,就是坚守自己的声誉,坚守自己的名份,坚守自已做人的尊严。

  但她还是想到了死。兰儿想到妈妈遗留给她的一副经常裹腿的腿带儿。她忽然来了精神,去自己的箱子底翻出了母亲当年的那副腿带。这副腿带,是母亲精心编织出来的。经线细而韧,极富弹性。纬线稍粗些,同样极富弹性,面且有点磁性。这两种棉线,都是一等一的上等线。白似雪花,在柔和的光线下,闪着一种金属的光泽,闪着一种母性的慈祥。腿带眨动着会说话的眼睛,仿佛要与她娓娓而谈,传达着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蕴意。腿带仿佛是一张邀请帖子,是一张绝处逢生执意要邀她前往赴宴的帖子。有一种对她胁迫的命令,非去不可的、非他莫属的要挟感。这腿带,就是母亲的信使,或者叫徒儿吧。兰儿觉得母亲成了神,一个圣洁的神,住在一所庄严神圣的殿堂,她老人家不想看到女儿在人间受苦受难,要帮女儿脱离,超脱人间的苦海。幻觉中的绚丽丝线,在把兰儿引向那令人心旌摇曳的所在。腿带不知怎么一下子飞上了房梁,又是怎么穿过低垂的覆棚,没有一点痕迹。一副不长的腿带儿,竟成了一条洁白如雪的绸丝带。带儿上的花饰是滚边富贵牡丹,大红巨紫的花朵衬着肥硕的圆润的绿叶儿,绿叶上仿佛有昨夜的雨滴在叶尖上颤动,远远的一只粉色的胡蝶,扑向花蕊间。兰儿看得着迷了,也不知道那绸丝带儿是怎么系上了自己的颈子。那绸带儿这会儿,竟自一点点上升,兰儿的身子也一点点悬空,飘起,离开了脚地儿。

  这时候,她仿佛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家乡石河岸边的青草地上戏耍,母亲在河边给她洗衣服,是自己的那件粉红衣衫。她仿佛回到她和父母避难灵宝寺河山的窑洞。那每逢夏天,窑洞前的山坡上盛开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花、紫花、粉红花……她顶喜欢的那种叫脑包花的一种花,这种花,开得十分大气,朴实,端庄。还有一种花,开得小巧纤弱,粉嘟嘟的,如一个会说话的少女的樱桃小口,当地人叫她喇叭花。她问母亲,母亲说咱们那儿叫打碗花。还有许多说不上名色的花儿。

  她仿佛看到曾经生活了许多年的孔伯伯家的院子里,屋子里的石几上、条桌上、窗台上那许许多多的奇石。这些奇石,向她诉说着别离之情,别离之苦。奇石们眨动着泪眼儿,一副副悲苦的模样……

  她在睡梦里哭泣,那声音流转在寂然无声的花园上空,凝结成一层寒若冰霜的云翳,这云翳流泻成一种素花的丝带。让人们能感觉到一种物质的存在。

  她渐渐地升离了,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她觉得一种静若幽潭的境地,向她缓缓的挪移而来。她看见母亲被一群仙女簇拥着立在华殿高高的台阶之上,向她亲切地招手。她加快了脚步,向母亲走去。谁知,在她距母亲只有一箭之遥的地方,她怎么的用劲儿,总也走不到母亲的身边。怎么走也走不尽那么一段距离。等距离的追赶,是永远没有前途的追赶。兰儿一门心思,想鼓劲儿猛追猛赶,她一定要扑到母亲怀里。她发力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突然,脚下蹬空了,她坠入了一片虚空,灵魂倏然出窍。再过了许久,她才有了一种落地再生的感觉。

  “噢——吼——噢——吼——”,“噢——吼——噢——吼——”,对面崖壁传来了声音洪亮浑厚的男中音。这声音,在老牛圈山岳区域强烈地震荡着,回旋着。

  在清晨的山巅,康宁沮丧沉闷的心绪,在这强烈震荡的 嘶吼里逐渐回归着自己,回归着那远逝的灵魂。对着大山的呼吼,他一吐心中的块垒,一吐沉郁滞闷在胸中的浊气。这时候,他觉得一股热血在血管里涌流。在胸中澎湃着一种青春和激情。他 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吐了出去。他舒展了几下筋骨就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脑海里浮现出兰儿咬他肩头时的那种情景。康宁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心上的人。他自知罪孽沉重,多少次想到死,但又深知自己又不能死。死对于他何其简单,就是眼一闭,朝前走一步,万事就皆休了。他不能释怀的是小野秋子,在东京时他曾发誓要呵护她的一生一世。在青岛他遇到了那个叫秋焕的湖北姑娘。他又为这个像秋子一样的姑娘,付出了自己的心血。但没有唤醒那个秋焕姑娘的良知,康宁痛心地离开了她。回到家,这才遇到兰儿姑娘。她比小野秋子更优秀,康宁无数次地在脑海里对比、体验。兰儿身上散发着深谷幽壑般清新气息,那样的娴静,是那样的高雅。在康宁心目中,像一个圣洁的女神。可是,他更认为自己是一个护花使者,是他首先发现了这花的美艳,这花的馨香,这花与它花的殊异。他不能容忍这花与他人分享其美,甚至儿子康刚也不行。这样一来,他占有兰儿,拥有兰儿,是顺理成章的。他不觉得自己有罪孽,但当那天木槿花树下,兰儿一腔悲愤的指责、怒骂他禽兽不如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如同当头棒喝。一连几天,他把自己深闭在居室之内,不吃不喝。忍着肩头的创伤之痛,不断地反省自己。他像虫儿蜕去自己贴肉的一层皮,那是连血带肉的蜕去。痛苦得如同在碱水里熬煎,苦胆黄连水里浸泡一样。他不断叫着自己的名字:“康宁呀,康宁,你是衣冠禽兽吗?你真是衣冠禽兽吗?”他有自己的理解,为什么兰儿就应该失去自己的那一份自由,那份真爱。在自己与兰儿的交往中,他深切的感受到兰儿对自己的那种恨,那种冤屈。这时候,他不能原谅自己,爱她就要替她着想,让她幸福,让她真真切切的高兴。而不是给她带来无尽的烦恼,无尽的痛苦和伤害。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给兰儿人生之初的祸害,将是她终生的伤害,终生的痛 。康宁真切感到对兰儿真是有百身难赎之罪。

  面对茫茫群山,康宁无言以对。在一番嘶吼,头脑略事清醒之后,他真想朝前走一步,那就碎身悬崖了。这对他来说,真可谓一了百了,一清百清。但他又想到可 爱的兰儿,她那一阵儿一阵儿的呕吐。他又起了疑心,莫非她怀孕了?倘若是她真的怀孕了,那可怎么办?以后若是生了孩子,不管是男孩和女孩,她将面临的困难更大。自己的白荷夫人,明知儿子康刚不能行房事,这个孩子会是谁的呢?将来她会给兰儿更大的难堪。如果自己活着,就能保护兰儿和未来的孩子。他康宁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兰儿。康宁自己会像狼一样保护自己的狼老婆和狼娃子。

  午后,老牛圈山区的西北方天空突然有黑压压的乌云,朝东南方向压来。康宁知道这山区有句气象俗谚:

  云朝南

  黑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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