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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捉凶杀匪(12)

书籍名:《铁血》    作者:梁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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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娴叫了一声:“大哥。”

  大虎的脸甚是阴沉,呼出的气息如山呼海啸。

  玉娴再叫了一声:“大哥。”

  大虎把头扭向一边,再把头扭过来,冲着天说了一句:“啥时去办四虎的事呀?可是你男人哩。”

  玉娴的心脏慌慌乱乱地狂跳了几下,脸色就白了些,这天没有多少风,小雪都飘落到地上了,她说:“我有自己的章程。”

  大虎的呼吸依然急促,说:“我等得起,弟兄们等不及了呢,吵嚷着给你二哥报仇,你二哥就随便让日本兵当儿戏似地杀了,就这么容易吗?等过了年,这些账是要清算的。”

  玉娴听得出,大虎故意不提四虎,是把扣子甩给她,让她给出个定准的话,当然这话说出去是有分量的,说完了事儿得办的,是她邵玉娴自己承诺的么,玉娴的脸也就沉下来,她是经过认真思索的,她只说了一个字:“快。”

  玉娴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任何人都会相信,她会有所行动的,至于她采取什么方式,怎么对付邵家沟的两个小畜牲,甚至是比她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大黑山胡子,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可就要过年了,掐着指头能算出日期,时间这么紧,她一个女人家又能做些什么呢。“快。”是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概念。但是,于家洼的人们还是发现,玉娴孤单的脚步把满地的小雪踏碎了一大片。

  当然,这事也不是让玉娴立刻返回邵家沟的理由。

  事情发生在于二虎身上,年三十的晚上,放完了鞭炮,吃完了年夜的饺子,胡子们喝得迷迷登登地睡去了,大虎和几个小胡子在前院玩麻将,他们是要把天玩亮的。三虎在这个时候走进了玉娴的屋子,玉娴正坐在油灯底下思谋着自己的计划,油灯忽地扑闪了一下,玉娴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当然,三虎刚进屋时,倒也显得斯文,说:“没睡?”

  玉娴说:“没。”又反问:“三哥也没睡?”

  三虎就坐下了,在往椅子上坐的时候,三虎的手有分寸地在玉娴的手臂上抚摸了一下。

  玉娴没有动,她在看着粗人三虎还能做些啥。玉娴是从邵家沟出来的女人,她做事从来都不忸伲,当三虎抚摸的力量加重了些时,玉娴适时地从那把朱红色的木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神情依然平静,不胖不痩的身材站起来后更显得好看,两条秀腿粗细均匀,身子上下凸凹有致,显出了万种风情,若有了欢快的鼓乐节奏,相信是会把春风提早两个时辰舞来的。当然她没有跳舞,更没有扭,她晓得胡子三虎的企图,但她的表情庄重而平静,三虎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玉娴的身段,冲动如烟,徐徐弥漫。玉娴给三虎望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含羞地笑了一下,这更给三虎一个错误的信号,他原本还算平静的浑身上下,涌起了股股的波澜。玉娴将桌子上的灯盏正了正,把身子转向炕上去,说:“我要睡了。”

  三虎激动地说:“我陪你睡。”

  玉娴愣了一下,意料之中却还是感到意外,她认真地问:“你是没长尾巴的畜牲么?”

  三虎说“凭啥?大黑山的胡子能睡得你,我怎么就睡不得?若不是我年夜吃的油水多了,憋得难受,我还嫌脏呢。”

  “畜牲,你给我滚出去。”玉娴的口气不容置疑,她的眉毛一挑,很恼怒地向三虎跟前逼去。“你滚,滚出去。”

  玉娴的手指向门口,她没有看,但指得一点都不差,那条伸着的手臂挺直而坚定。三虎后退了两步,但随即他就站住了,他害怕玉娴身上、眼里透出的那股说不出来的逼人气息,但他也闻不得女人身上那一股香喷喷的特殊气味,这股气味具有融化男人的力量,像酒一样让人沉醉,也会使男人忘乎所以,产生情欲,所以,于三虎在进犯与逃避这两种情况的选择时,他错误地选择了前者,这将为他以后埋下惹根。但他当时并没想过这些,他是扑上来的,以男人强健的身体将玉娴压倒地炕上,两人便在炕上撕扯,气喘吁吁,随着“嚓、嚓、嚓”的一阵破裂的响声,他把玉娴的衣服扯烂了,并且把女人光明的地方扯露了出来,那片草地原本是只有于四虎动过的,三虎也要尝尝,然而,正当他脱下自己的衣裳,再次把女人按住,准备有所动作时,玉娴的手摸到了剪刀,并且拿在了手里,那剪刀锋快,是刚开刃不久的,玉娴没怎么用力,她只是胡乱地摆弄了一下,就深深地扎进三虎的屁股上,三虎“嗷”地嚎了一声爬起来,摸一把手上全是血,暴怒的三虎想不到一个让大黑山的胡子玩过的女人竟敢反抗,而且还用上了武器,他骑玉娴身上,挥起铁榔头一样的拳头,“咚”地砸在她的头上,玉娴就觉得天地已经裂开,大片大片的雪花一股脑地倒了下来,就在那一刻,她晕了过去。

  当玉娴清醒过来时,她知道三虎把什么都做了,身下还留着三虎的脏物,冷风吹进来,没穿上衣裳的身子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但玉娴觉不出冷,她半天没有动,没有哭也没有闹,她格格地笑了,笑声像水一样泼出来,泼得并不猛,但年三十的天地已经湿成一大片,而且从这一年泼到了那一年,玉娴笑得如痴如醉,她笑出了眼泪。

  笑够了的玉娴那时就已经明白了,于家洼不是她久待的地方,这里已经不再是温暧的家,她想离开这个充满情和恨的地方,当然,走之前她还得办一件事,就是把三虎的那个祸害人的玩意割下来喂狗!因此,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继续留在于家大院里。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三虎,当他心满意足地撅着流血的屁股一拐一瘸地来到前院,正玩麻将的大虎停住了手中的牌,这把牌起手就抓得特别好,一副明杠一副暗杠都扣下了,另外三家还没开门,二五筒的口子就已经张开,等着其他三家点炮,可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三虎屁股上的血,还有那张因过度兴奋或疼痛而扭曲的脸。三虎扯住了正打麻将的一个小胡子,那小胡子手中要打的牌正是二筒,三虎说先停会手,帮我上点刀枪药。

  大虎就把牌放下了,站起身盯着三虎的眼睛看,三虎不敢正视他,把头扭到一边去,大虎问:“你都干啥了?”

  三虎把头转过来一些,说:“我把那娘们日了,居然不肯顺从,用剪刀扎我,操,一个骚娘们,不就是给男人享用的么,我就把她日了。”

  他正要再说些其他的话,“叭、叭”两声脆响,大虎的耳刮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是一边一下子,打得连贯透彻,三虎捂住脸,不解地看大哥,大虎骂:“你还嫌不够丢脸么,你把于家洼的脸都丢尽了,你用了别的女人我不管,就是把天王老子的女人弄了我也不管,她是老四的未亡人哩!”

  三虎说:“可她给大黑山的胡子……”

  三虎的话还没说完,大虎抬腿就是一脚,骂:“滚,你的脑袋算是白长了,你什么都不思想,不如割下来当球踢了。”

  三虎不顾上药,愤愤不平地走了。

  天色变成了暗蓝色,年三十的晚上天色其实很澄明的,并没有下雪,只是天真的很冷,是钻骨头的那种冷。

  日子沉甸甸地往前走着,玉娴心里说,等过完年,出了正月,我得去干该干的正事了,但她在于家大院越待越别扭,也越来越陌生,三虎不曾再来骚扰,他屁股上的伤真的很重,有六七天的时间都不敢坐着,而于大虎的脸一天到晚都阴郁着,他脾气很大,动不动就训人,扇别人的耳刮子,再不就是摆弄手枪,那枪让他擦得湛亮,若是当了镜子,差不多能照出人的,小胡子们能躲都尽量躲着他,谁也不愿着他的边,玉娴也是,偶尔遇见了,两人往往是半天没有一句言语,若说话,像公式似地,大虎就问:“啥时去办四虎的事呀,可是你男人哩。”

  玉娴的回答当然也只有一个字:“快。大虎就站起身,背起手,望向远方的天,半天不动地方。”

  我前边介绍过的,于家洼的胡子并不是纯粹的胡子,他们平时是种田打柴的庄稼人,二月二填仓的时候,大虎与小胡子们照例用草灰在院子里划出了一个个粮仓的圆圈圈,然后小胡子拿过一个洗衣盆,底下沾些煮过饭的米汤,把高粮、玉米、大豆、谷子、黍子等五谷杂粮各放上一把,然后举着盆,边走边敲打,走完了所有的粮仓,看哪些谷物落得多且都落在划好的粮仓里,当年就收成啥,结果,五谷杂粮都落下了,大虎坚持认为,这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春耕的事更要好好准备着,因此,大虎早早地就安排小胡子们干些农活,刨粪土,修农具等,干完了活,吃饭时大虎总会喝上酒,“今天天不错,喝点酒;今天心情好,喝点酒。”

  无论什么借口,最终都会落到喝点酒上,而每次酒后他都要发点脾气,这几乎形成了固定的模式。起初玉娴还以为酒能壮人的脾气,喝多了酒的人都会发脾气的,在邵家沟为闺女时,爹平日里怕娘,但只要喝了酒,是敢揍娘的,久而久之,娘在爹喝了酒后,从来不敢招惹他。可当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大虎还是喝点酒,并且发脾气时,玉娴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一个心性暴躁的粗俗人,他怒气勃发的根源并不是酒,而是借酒说事,酒助长了他的性情,给他壮了胆,就像风会让火势蔓延一样,当然,大虎的胆子原本就大,他发怒的时候,总是瞪圆眼睛,暴露出眼白中的血丝。他呵责骂人的时候,声音大得让整个院子嗡嗡作响,就像谁拿着棍棒在敲击,让每一个院中的人都颤栗的恐惧。那天小七遵照他的吩咐修理犁杖,铁铧脆了些,不小心就打破了,这本来不是一件大事,让个铁匠焊一下,或者再买一个,都用不了几个钱的,但这个事大虎放在心上了,他也是喝了酒,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呵问:“打了铧子怎么不言语一声?”

  小七说:“我打算明天到铁匠铺再打一个。”

  大虎说:“你还敢顶嘴,你比我还威风了哩。”

  “啪、啪”就是两耳刮子,接着一口气又打了十几个,小七的嘴角流出了血,两边的腮帮子眼看着肿了起来。于大虎突然抄起手枪,这一刻,院里看见的人都面若死灰,惊恐万状,以为他要行凶杀人。小七吓得瑟瑟发抖,他往前爬了两步,死死抱住了大虎的腿,哭嚎着说:“大当家的,大当家,看在我多年伺候你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大虎一脚把他踢开了。玉娴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奔上前,拦在大虎的跟前,玉娴的目光依然镇定,直盯着大虎,她说:“放了他。”声音坚定而短促。大虎哼了一声,掸掸腿上的泥土,看也不看玉娴,把握枪的手背到身后,走出了院子。

  这天早晨,玉娴推开屋门,意外地发现门口摆着一只破鞋,像从泥里滚过的,沾满了泥土,她拾起来扔掉了,第二天早晨,门口又出现一只,分明就是昨天的那只,不知是谁拾了回来,摆在这里,玉娴格外奇怪,第三天,她早早起来,格外留着心,天将亮的时候,她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就悄悄起身,慢慢往门口移去,“叭哒”一声轻响,玉娴猛地拉开门,见一个七八岁的小黑孩正往大门外跑,玉娴喊了一声:“站住!”

  小黑孩不站,跑得更快了,转眼溜出大门。玉娴回屋穿上鞋,追了出去,拉开大门时,已不见了小黑孩的影子,但她认得,这是附近村民家的孩子,她娘黑嫂给于家宅院做活计的,因此,平日里能常见着,顽皮、好动,玉娴很喜欢这个穷孩子,常给他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两人平日里处得不错,小黑孩一直喊她姑的,只是他送破鞋有啥意义?必是有院中人支使了,否则他断然不会的。她抬头看见三虎的女人叶子从屋里探了一下头,心里明白了几分,叶子是一个从贫苦农家院里给三虎捉来的女人,是三虎的使唤丫头,当然夜里也是得给三虎暧脚的,应该算是三虎的半个女人,平日里,她与玉娴的感情甚好,玉娴是可怜她,自己不情愿,又给胡子抢了来,因此,把她当成体己人对待的,怎么她会干这种事,是给三虎伺弄服了,心也投给胡子了么?

  玉娴叫:“叶子,你出来!”

  叶子极不情愿地迈出门口,低垂着头,不时瞄一眼玉娴。玉娴说:“有本事跟我来明的,扯这些干啥?”

  叶子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冲着太阳说:“若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摆多少双破鞋又能咋样呢?”

  玉娴说:“叶子,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听别人咬舌头?”

  叶子说:“现在的人哪,看皮看不见瓤,谁知道地瓜的心是白色的还是黄色的呀。”玉娴想不到她会说这种话,说:“你真是个猪。”

  扭过头不再理她,如果换做别的女人,玉娴说不定会抓搔她的,但对于像叶子这样的可怜虫,她实在没有兴趣,玉娴心里对自己说,她只是半个女人哩。出了院子,一条黄毛大狗舔着舌头挤出门缝,它看了玉娴一眼,试探着嘘着气,吻了吻女人的脚,玉娴没空理它,要是在往常,她也许会送给它一块干粮的,但今天她没有心情,她平静地踏出门槛,又若有所思地扭过头,秀腿轻飘飘地一迈,就站在了大门前,扭头见几个女人正在说话,笑得前仰后合的,想必是说到了见不得人的骚话,搔到了痒痒筋,令她们兴奋,一个个脸都笑成红萝卜。小黑孩也在其中,见了玉娴,女人们顿时住了嘴,做出贼的模样,瞄着她,扯旁说俩地讲几句闲话。玉娴不理不睬,伸手把小黑孩抓住了,小黑孩不像从前那样见着他近面,反而生分,挣扎着往边上的一个女人身上扑,叫“娘,娘。”

  那女人便过来,说:“少奶奶,你别跟他一个小孩子家一般见识,他有啥不对的地方,都是我的错哩。”

  玉娴瞪眼盯着她,那目光是刀子,要扎进人的心里的,玉娴说:“你怎么跟别人一起咬舌头,要我把你赶出于家大院吗?是不是?”目光望得更猛烈’比天上的太阳光线还足。女人在她的目光中退却了,颤颤地说:“不,不,你,求求你,少奶奶,都是我管教不严惹你生气,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竟敢给你送破鞋,反了天了。”

  说完就扇小黑孩的脸,她打得不重,小黑孩还是哭了。玉娴厉声叫:“打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当面冲我来。”

  女人吓得赶紧住了手,闪在一边。玉娴扫一眼那些舌长面丑的女人们,骂:“没事都闭上臭嘴,实在憋得难受,给男人含P子去!”又转过头,对小黑孩的娘补了一句:“我吃不了他,只问他几句话。”

  黑嫂已退到一边。玉娴蹲下身子,把小黑孩的泪擦了,问:“告诉姑,是谁让你往我门口摆破鞋的?”

  小黑孩张望着娘,不敢说,玉娴说:“别怕,姑给你做主,到底是谁?”

  小黑孩说:“其实姑我喜欢你,是叶子姑让我摆的哩。”又说:“姑,你真的是破鞋么,什么是破鞋?”

  玉娴的心要流血,她望着小黑孩,说:“姑不是,但她们说是,姑就是吧,我早就猜到了叶子。”

  玉娴说得很轻松,像这些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与她无关似的,她立起身,望着在一边看热闹的人,脸上挂着微笑,微笑痉挛着聚拢,在脸上凝固,而凝固的微笑又分明在四外流动,啪啪啪地扇打着那些人的脸。大虎偏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大虎看看玉娴,又看看在一边看热闹的众人,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那些人便知趣地散开了,大虎沉吟了许久,又说:“啥时去办四虎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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