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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殉难(1) (2)

书籍名:《郁达夫在情爱之途》    作者:少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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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大可大感意外:“达夫,你怎么来了?”

  “有紧急情况!”郁达夫说,“还记得王友德么?”

  “怎么不记得!”

  郁达夫说:“他当了汉奸了!今天,他带着几个驻防巴东的日本宪兵,跑到武吉丁宜来,说是要川岛一郎协查一个姓王的抗日分子,还说姓王的是从新加坡逃过来的!我担心,他说的是不是王任叔?”

  孙大可点头:“有可能!”

  “你赶快通知王任叔,要他避一避吧!还有,新加坡逃出来的这批文化人,王友德几乎都认识,大家千万要隐藏好,别让他看见了!”

  “放心吧,我都会通知到的!达夫兄,你这个情报来得太及时了,谢谢你啊!”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孙大可想想问:“哎,达夫,王友德跟你照面没有?”

  “不但打了照面,我还针锋相对地正告了他几句呢!”

  “那你的处境可太危险了!”

  “据我揣测,他暂时还没告密,否则我已被抓起来了。不过他随时都可以告发我,这个卑鄙小人,他想以此来威胁我,捉弄我!”

  孙大可告诫道:“达夫,现在最危险的是你,你随时都可能有牢狱之灾!”

  “从现在情形看,似乎暂时还不会,不过,不管王友德告不告密,我都必须从宪兵队脱身了!”

  孙大可担忧地:“那川岛一郎岂能让你轻易脱身?”

  郁达夫想想道:“试试看吧,我已经有了一个脱身之术。”

  热带雨季来临,每过几天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郁达夫开始实施他的逃离计划。他选了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悄悄摸出宪兵队,站在林中的一块岩石上,赤裸着上身,闭紧了双眼,任凭风吹雨淋。

  他在风雨中颤抖着,摇晃着。他坚持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快亮了,才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回到住处,颓然倒在床上。他不盖被子,仍让自己裸露着。天亮之后,他便成功地让自己发起烧来了。

  接着,他摇摇晃晃地来到一个熟识的日本军医面前,先送给军医两瓶赵豫记酒厂出的酒,然后张开干裂的唇说他病了。军医给他量体温,又用听诊器听他的肺部。他抚着发烫的额,含混地说:“医生,您一定给我好好看看啊!”军医抽出体温度表一看:“啊,烧到三十九摄氏度了!”他说:“我烧得好烫,只怕还不止!”军医说:“嗯,差不多四十度,对,是四十度。肺部声音也很不好!有什么病史吗?”

  郁达夫马上说:“有,有!十几年前,我就得过肺结核,只怕是它又复发了”

  军医闻言色变,将椅子朝后挪了一步。

  郁达夫掏出一叠钞票塞进军医口袋里:“医生,我生怕自己再得肺结核,你一定给我好好治,如不行,麻烦您介绍我到大医院去!”

  “嗯,你的病确实严重,很有可能就是肺结核,这种传染病很厉害,一般是治不好的。我开好诊断书你就走,别传染给别人了!”军医说。

  郁达夫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从军医那里出来,郁达夫立即去了宪兵队长办公室。他将诊断书往川岛一郎的桌子上一放:“川岛先生,我只能辞职了,我要治肺结核去。”

  川岛一郎拿过诊断书瞟了一眼,烫着了似的将它扔了,挥手叫道:“去吧去吧!”

  郁达夫急忙回到住处收拾自己的行李。为了不让成功的喜悦暴露出来,他使劲绷紧了脸。他刚刚走出门,日本军医就领着几个宪兵给他的住房消毒来了。

  郁达夫虽然回到了巴爷公务,但险情并没有解除,王友德始终是他心中的隐忧。从武吉丁宜到巴爷公务只有三十公里,一旦身份暴露,日本宪兵随时可以来抓他。这天侨长蔡承达和蔡清竹摆酒祝贺他成功逃离宪兵队时,郁达夫毅然说:“我想戒酒。”

  “戒酒?”蔡清竹不禁哑然失笑,“谁不知道您嗜酒如命?你说,喝‘太白’还是喝‘初恋’?”

  郁达夫认真地说:“我既不想要‘太白’遗风,也不想品尝‘初恋’了。酒是个惹祸误事的东西,我虽然从宪兵队逃出来了,可还大意不得。酒就留到战争结束之后再喝吧!”

  从此之后,郁达夫果然就戒了酒。闻到厂里飘出的酒香,他免不了心痒痒的想喝,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有时蔡清竹故意逗他,在他面前滋滋有味地抿着酒,巴咂着嘴,他也无动于衷。

  一天,侨长蔡承达对他说,酒可以不喝,妻子可不能没有。郁达夫却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他曾经有过两个妻子了,现在是战争时期,不想重蹈覆辙。

  蔡承达说:“呃,战争期间更需要有女人安慰照顾!再说了,你现在是远近有名的赵老板,没个妻子也说不过去!容易招至日本佬怀疑呢!”

  郁达夫说:“侨长的美意我心领了,可我暂无此心……”

  蔡承达笑道:“没说没此心,一说就有了的,这是好事嘛!告诉你吧,新娘我们都替你物色好了,是个华侨姑娘,虽然相貌不太好,性格却极其温顺,今年才二十二岁!”

  郁达夫摆手道:“那不行,小二十几岁,谁愿意呀!”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人家陈莲有早就愿意了!只要你松口,马上就可嫁过来!”蔡承达拍拍郁达夫的肩说,“你就别推辞了!这件美事,我们来玉成!婚事就由我们来张罗,你等着当新郎倌吧!”

  郁达夫想想,也就同意了。

  1943年9月,郁达夫与陈莲有在巴东一家旅馆举行了结婚仪式,有了他生命中的第三次婚姻。结婚时,陈莲有改用了她的本姓何,另由郁达夫取名丽有,意为何丽之有。婚后何丽有便随郁达夫来巴爷公务居住。第二年,何丽有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大雅。

  郁达夫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天,孙大可装成买酒人坐在赵豫记酒厂的柜台前与郁达夫聊着天,交换着各自的情况。郁达夫装模作样地翻着帐本,不时拨弄一下算盘,眼睛警惕地四下观望。没聊多久,宪兵队的吉普车疾驶而来,在门口嘎然而止。郁达夫赶紧让孙大可提着两瓶酒走了。

  从吉普车上下来的是川岛一郎,他一进店门,就奸笑着说:“赵先生,结婚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来喝杯喜酒呵!”

  郁达夫说:“要喝酒还不好说,我这里有的是!”

  川岛一郎从腋下拿出一本书:“这是你遗下的吧?”

  郁达夫接过书一看,竟然是《达夫全集》中的一本。他眨眨眼:“这是我的吗?”

  川岛一郎盯着他的眼睛:“这可是在你住过的房间找到的。”

  郁达夫只好点头道:“那就是的吧。”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郁达夫的文章?”

  “噢,我只是闲来消遣,抓到什么看什么,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听说这个郁达夫在中国很有名气,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留过学,还在新加坡写过好多文章,是个活跃的抗日分子!”

  “是吗?我对他不了解。”

  “在我们占领新加坡之前,他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也许藏在苏门答腊某个地方?也许像你们中国谚语说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郁达夫心里一紧,不露声色的瞟了川岛一郎一眼,问:“你们要抓他吗?”

  “要抓他还不容易?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就看有没有这个必要了。”川岛一郎摸摸仁丹胡子,颇有意味地压了压嘴角。

  郁达夫压抑着心跳,说:“什么是必要,什么是没必要?”

  “这很难说,必要不必要,有时完全是一种心情。”

  “是吗?”

  “不过,为了弄清他的行踪,证实这个人的存在,我们电报来电报去的,花费都不少哇!”

  “那让你破费了、辛苦了呵,今日来此,是不是要我送你几瓶酒慰劳慰劳?”

  川岛一郎笑道:“哈哈,赵先生真是心有灵犀啊!”

  “那就请川岛先生稍等,我到后面拿几瓶特制的好酒来!”

  说罢,郁达夫拉开后门,赶紧踅到作坊里,黑着脸对蔡清竹说:“装几瓶高度酒,多兑些酒精!”

  蔡清竹不解:“为什么?”

  他孩子气地咒道:“我要醉死这些日本鬼子!醉死他们,醉死他们!”

  蔡清竹问:“赵先生,没出什么事吧?”

  郁达夫把蔡清竹拉到一旁,低声道:“我的身份暴露了!川岛一郎到了店子里,刚才对我来了一番敲山震虎,还拿来我的一本书给我看!”

  “那他会不会抓你?”

  “他暗示,这要看他们觉得有无必要。我想,即使不抓,也会监视我的。”

  “难怪,近来那个叫乌斯鲁的印尼人老在这一带转来转去,我知道他是被宪兵队收买的人。”

  “你和伙计们都要小心。”

  “嗯。”蔡清竹问:“那你怎么办?”

  郁达夫想想道:“挑明了也好,随他去吧,我反正逃也逃不脱,就无须躲躲闪闪了。”

  蔡清竹皱眉道:“这儿只有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谁告的密呢?”

  郁达夫鼻子哼了哼,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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