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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订婚 (1)

书籍名:《郁达夫在情爱之途》    作者:少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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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蒙大赦,赶紧去了二哥的诊所,央求道:“二哥,这次我订婚,无论如何也要劳你大驾去一趟,不然,我没面子不说,王家那里也交待不了。”

  二哥蹙眉道:“我去是可以的……只是这位王小姐娶过来之后,算是妻呢,还是妾?”

  他一下就语塞了,他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二嫂笑嘻嘻地插言:“这有什么为难的?依我看,‘两头大’就很好嘛,家乡有一个结发妻子,外面有一个相伴的夫人,如今挺时兴的呢!”

  他心里一动,愣愣神说:“以映霞的意思,我最终还是要与孙荃离婚的,这个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会对孙荃尽到经济上的责任的。毕竟,她是我的结发妻子,也是个可怜的人。”

  阴历五月初六这天傍晚,杭州聚丰园酒楼红灯高挂,笑语喧哗。郁达夫与王映霞的订婚宴在这儿举行。两人身着新装,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恭候客人。此时的王映霞略施粉黛,明眸皓齿,粉颈红腮,愈发光彩照人。他们首先迎来了以介绍人身份出席喜宴的张华。郁达夫拉着王映霞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张华亦恭喜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感慨地道:“只道是带映霞去上海玩,哪知带出一段好姻缘?不过,我可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许绍棣也来了,并且送上一个红包作为贺礼,以恭喜他们终成眷属。郁达夫推辞道:“使不得,哪能收你的礼呢?你的友情,就是给我们的最好礼物了!”许绍棣笑道:“到底是作家,真会说话。不过这礼是给映霞的,给你的话,怕你打酒喝掉了呢!”说罢将红包递给映霞。郁达夫笑道:“好呀,当映霞面揭我的短。非灌你几杯不可!映霞,你带许厅长进去吧!”许绍棣跟着王映霞入席,他盯着她扭动的腰肢,瞥瞥那双在丝绸旗袍下滑动的玉腿,不由得咽了一口痰。

  宾客到齐了,郁达夫从主宾席上立起,大声道:“西子湖畔,订婚之宴,承蒙诸位亲朋光临,达夫和映霞不胜感激!聊备薄酒,望各位开怀畅饮!”客人纷纷举杯:“恭喜新人!干!”一时间,杯觥交错,喧闹异常。

  郁达夫满面春风,拉着映霞,逐一向王二南、王守如、许绍棣、郁养吾等敬酒。酒过三巡,许绍棣说:“达夫,今夜良宵,既有美人佳酿,岂可无好诗乎?二南公向来对你的诗词功力赞赏有加,何不当场吟来,让诸位一饱耳福?”众宾客也附合,要郁达夫赋诗。张华还说:“光是诗还不行,还要与你和映霞的情事有关!”

  “那是自然!这个丑我是必须献的!”郁达夫清清嗓,略咯思索,吟诵道,“走马重来浙水滨,歌舞西湖最有名。由来春兴夸三月,风流还许到红裙。相思倘化夫妻石,便算桃源洞里春。知否梦回能化蝶?富春江上欲相寻!”

  众人一齐拍手:“好!”

  王二南拈须点头,微笑道:“曹子建七步成诗,孙婿亦乃捷才啊!”

  郁达夫得意而感激,又敬了王二南一杯:“蒙祖父赏识,玉成我与映霞的美事,达夫心下不胜感激!听说祖父年轻时,曾有一篇《江城五月落梅花赋》,受到浙江按察使的赞赏,我就拿它再作一幅对子吧!”沉吟片刻,郁达夫就将对联念了出来:“聚丰园谈诗,穷士千秋逢伯乐;二南公作赋,江城五月落梅花。”

  “呵呵呵……好,好啊!”王二南乐得白须直颤,端起酒杯道,“来,美酒润佳联,我敬孙婿一杯!”

  郁达夫忙举杯:“岂敢岂敢,还是我敬祖父吧!”

  酒宴进行了一会,郁达夫欲敬许绍棣,却不见他人影。他端着两只酒杯寻到餐厅门外,才发现许绍棣站在廊柱旁。郁达夫递给他一杯酒:“我正要再敬你一杯呢,衷心感谢你及时报信,使我得以逃脱魔爪,来,干!”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喝干杯中酒,许绍棣问:“不知你和映霞以后如何打算,家安在哪?”

  “只能等一阵子,看看情况再说,风声一过,还是要去上海的,我的事业在那里。”郁达夫说。

  “噢,你不用担心什么风声,我找上海市党部朋友打听了一下,他们暂时不会管你了。我估计,他们也就是敲山震虎的意思。你以后说话写文章,谨慎点就是。”

  “奇怪,怎么又不管我了?”

  “你才奇怪,管你才好么?说到底是你的名气害了你,也是你的名气帮了你,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管他呢,我还是做我想做的事。”

  “我看,你还是珍惜眼前的幸福吧。”

  “我当然会珍惜的。来,绍棣,我们进去喝个痛快!”

  郁达夫拉着许绍棣回到席上,继续向客人敬酒。最后,郁达夫和许绍棣都喝了个酩酊大醉。醉了的郁达夫一脸紫红,狂呼乱叫,吟诗不止;而许绍棣则是面色苍白,郁郁寡欢。自然,他们除了神态迥异之外,醉酒的含义也是相去甚远。

  郁达夫订婚之后就回到了上海。他奔波了好几天,找人打通关系,将警察带走的伙计赎了回来。关闭了多日的出版部总算又重新开门经营了。不料世事多变,人心亦难测,一天,郁达夫突然发现出纳不见了,而且卷走了一大笔钱款!这让出版部陷入了经济危机。郁达夫更没料到的是,这件事引起了创造社成员对他的攻击,并最终导致他与创造社的彻底决裂。

  这日郁达夫在出版部清理账单,成仿吾来了。成仿吾一进门,就没给他好脸色,黑着脸冲他吼:“没想到,好端端一个出版部,让你弄成了这样!”

  郁达夫很愧疚,痛心地说:“责任在我,我照料不周,没想到出纳会趁机携款逃走,一去不返。”

  “这不是主要问题,人跑了可以再请,钱亏了可以再筹,可若是今天来搜查一通,明天又来带个人走,这出版部还如何办?创造社的事业如何发展?”成仿吾弓起指头叩着桌子。

  “这国民党太坏!居然背叛孙中山先生,搞起了秦始皇的那一套!”郁达夫忿忿地说。

  “国民党固然很坏,可你也不该乱写文章乱说话,以意气用事,逞口舌之快!”

  “我是逞口舌之快吗?该说不说,那还要这根舌头作甚?”

  “总而言之,你没有顾全大局,致使创造社遭受了惊吓和损失!”

  “我是做得不够好……”

  “你又招惹蒋介石,又迎娶新夫人,沉溺于温柔之乡也就罢了,不该将出版部抛之脑后!”

  郁达夫涨红了脸:“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

  “这不是事实!没想到,你对我的岐见这么深!”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

  郁达夫满腹委屈,愣愣地:“是吗?朋友们都这么看我?”

  成仿吾缓和了口气:“也许,言辞上有些尖刻,可是……”

  “你不用说了,我感到心寒!”郁达夫心里一酸,眼睛就湿了。

  成仿吾拉过一把椅子,闷闷地坐下来。两人缄默以对,很久没有说话。朋友之间,竟有这么多的误会和龃龉,让郁达夫沮丧之极。他懒得辩解了,似乎已经没有了必要。出版部里浓郁的纸墨味道竟变得令人窒息。他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文稿和日常用品,然后把一串钥匙递给成仿吾:“这是出版部所有门柜的钥匙。”

  成仿吾惊讶不已:“你这是干什么?”

  “我应该为出版部的现状负责任,我这人恶习难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为了以后不再连累创造社,我把出版部的事务全移交给你吧。”他说。

  “达夫,这可不是我们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我已经心灰意冷了。”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郁达夫摇头:“不用考虑了,这样对创造社,对我都好。我会在报纸上登一个启事,宣布脱离创造社,这样我就永远不会连累到创造社了。”

  “达夫,你不用这样!”成仿吾叫道,站在他面前,似乎想挡住他的去路。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只能这样了。他很脆弱,他是个受不得委曲的人。目前的情况,也让他无法工作下去,他不想这样,也只能这样了。他默默地推开成仿吾,默默地走出门去。他不敢看门上的招牌,他怕自己会哭出来。

  数天后,郁达夫在《申报》上刊登了他的声明:

  “人心险恶,公道无存,此番创造社被人欺诈,全系达夫不负责任,不事先预防所致。今后达夫与创造社完全脱离关系,凡达夫在国内外新闻杂志上所发表之文字,当由达夫个人负责,与创造社无关。特此声明,免滋误会。”

  郁达夫在偏僻的赫德路嘉禾里租下一幢东洋式的单幢住房,将他和王映霞的爱情之家安顿下来。此前他们在南京路东亚酒楼请了客,正式宣布了他们的结婚。

  他对这个住处非常满意,一是住房租金很低,可以节省一些钱,以弥补家用,二是这里比较隐蔽,周围住户都是平民百姓,利于他们隐居。因为一直以来,不断有当局对他不利的消息传出。他虽然脱离了创造社,国民党显然并没有忘记他,他还得躲着点。也正是这个原因,搬来之初,他们没有把这个地方在朋友们面前公开过,所有信件,也由书局代转。

  在这个地方,既无亲友来访,他们也很少外出探望亲友。郁达夫除了埋头写作,就是与爱妻对坐聊天,或者教她做饭炒菜。两人觉得烦闷时,就到附近的几条人行道上散步,谈着恋爱的过去,谈着家庭的未来,谈及将要出生的小生命,心里充溢着欣慰与憧憬。

  郁达夫原以为没人可以找得他到的。可是这天,久没谋面的孙大可突然出现在郁达夫面前,倒把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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