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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纸已包不住火 (1)

书籍名:《郁达夫在情爱之途》    作者:少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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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本来是要往印刷所跑一趟,看看《达夫全集》第一卷印得怎样了。他邀了王映霞同往,两人挽着手信步而行,相依相偎,十分亲密。王映霞问他:“哎,一般只有要收笔了的老作家才出全集,你怎么也出全集啊?”

  他笑笑:“谁规定要收笔了才能出全集?我现在出,一是对自己的创作来一个总结;二呢,也想挣一笔版税。我现在的生活,没有孔方兄帮忙也不行啊!以后有了新作,全集可以一卷一卷往下编嘛!再说了,相对于你来说,我不是老作家了吗?完全有资格出全集了!”

  她就捏一把他的鼻子:“就是!你就是老作家,好老好老的了,幸亏还老而不朽!”

  “嗬嗬,嫌我又老又丑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哟!”他打趣道。

  “去你的,不理你!”她打一下他,手却将他挽得更紧了。

  “有了这一笔可观的版税,我们就有组织小家庭的经费了,你呀,也不至于跟着我受穷!”他说。

  “钱的事你还是少想吧,到时,我家里不会袖手旁观的。当然,如果他们同意我们的话……你还是想你该想的,做你该做的吧,千万不要懈怠了你的事业。”她说。

  “你放心吧!你以为,我成天除了和你恋爱,就没别的事了?小说、散文、杂论,我白天黑夜都在写,你越对我好,我就越来劲了!文学与爱情,是我的两大精神支柱,缺一不可,它们也是我毕生的事业!”他语调高亢地说。

  她仰望着他,喃喃道:“这也是我爱你的缘由!”

  他冲她欣然一笑,感到心里一股温泉在涌动。就在这个时候,二哥郁养吾从对面走来,叫道:“三弟,是你?!”

  他也高兴地叫道:“是你呀二哥!”

  王映霞迅速地将手从他臂弯里抽出来,落落大方地看着他们哥俩。二哥迅速地瞟王映霞一眼,说:“我正要去创造社找你呢,没想到在街上碰到!”

  他说:“我正要去印刷所呢,这么巧!”

  王映霞礼貌地冲二哥点点头,说:“达夫,你二哥来了,就陪陪他吧,印刷所下次再去,我先告辞了!”

  他忙说:“也好,你慢走,路上小心。”

  王映霞一走,二哥就问:“这女子是谁?”

  “哦,她叫王映霞,杭州王二南先生的孙女,其实是二南先生长女所生,因王二南无子,便随母姓,过继以传王氏之宗。”他介绍说。他想二哥可能已瞧出端倪,心里怦怦直跳。

  又寒喧了几句,郁达夫便随二哥来到他住的旅馆聊天。二哥告诉郁达夫,母亲身体还好,这次他路过上海去北京,母亲千嘱托万叮咛,叫他一定来看看他。郁达夫知道,他们三兄弟中,最让母亲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二哥又问他,有什么带给孙荃的吗?郁达夫从身上摸出几张钞票来:“这一百块钱,你带给她吧,叫她多保重,信我就不写了,前天才写的。”

  二哥接过钱,想想说:“本不想过问你的私事的,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和那个王映霞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非常亲密。”

  他知道瞒不过去了,坦白道:“不瞒二哥,我是十分的爱她。”

  “你作何打算?”

  “当然是想和她长久地在一起。”

  “那,孙荃那里,你怎么安排?”

  “映霞是要求我有个清清爽爽的身子,才能和她成婚的,我也答应了。可是,我怎么和孙荃说得出口?我正犯愁呢!”他烦恼地说。

  “是不是想让我和孙荃说?”二哥问。

  “不不,这个时候千万别说,她还在坐月子呢,对她打击太大了,以后再说吧。”

  郁养吾叹了口气:“我晓得,你一直对自己的婚姻不满,也晓得你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倔脾气,你自己的事,我也懒得说你了,好自为之吧!”

  二哥话虽然这么说,郁达夫还是晓得,一旦二哥到达北京,就难免向孙荃透露口风的。在北京,他有三岁的女儿文儿,两岁的儿子阿熊,现在又有了刚隆生不久的胖妞,再加上他的原配夫人孙荃,不可能不对心怀隐秘的二哥造成心理上的冲击。果然,没有多久,郁达夫就知道,二哥没能守口如瓶。孙荃是从兄嫂的态度上看出苗头来的,他们忽然间对她变得格外客气了,于是她知道,丈夫肯定出了什么事情了。女人是敏感的,她问二哥达夫是不是爱上别的女人了,二哥的沉默昭示了一切。郁达夫料不到的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孙荃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孙荃哽咽着说:“大哥、大嫂、二哥,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不了的,达夫的爱上别人,也是早晚的事,我不怨他,只怪自己命不好,不能让他爱我……他爱上了别人,还如此牵挂他的妻儿,我知足了。他一个人在上海,孤独寂寞,日子难熬,有个知心体已的女子,替我关心他、照顾他、爱他,是件好事,我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不,我还要感谢她呢……”

  当后来郁达夫从二哥嘴里听到这番话时,心中的愧疚又增添了一层。

  除了喝茶聊天看电影,逛商店也是郁达夫和王映霞恋爱的节目之一。只要王映霞的消费欲上来了,郁达夫总是耐心耐烦地陪着她。这日进了一家鞋店,郁达夫叫售货小姐拿了双皮鞋出来,说:“映霞,这鞋式样挺漂亮的,试试?”

  王映霞瞥一眼说:“这鞋我能穿吗?”

  “怎么不能穿?”他问。

  “太小了,给你北京的女人穿还差不多!”她说罢,掉头而去。

  他心里格登一跳,追上她说:“请你别把我妻子搁在心里好么?”

  “不搁心里搁哪里?绕得开么?”

  “你……这不是找别扭吗?”

  “是的,我是找了个大别扭……你以为,不搁在心里就不别扭了?”

  他无言以对,随她走出店门,在大街上默默地走着。他欲替她拎包,也被她推开了。

  “又生什么气呀?”他陪着小心。

  “你是名作家,我敢生你的气么?”她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他苦笑一下:“你不生气,嘴巴翘得能挂包了!别这样好么?别人见了会骂我,说这么漂亮的小姐我都欺侮,太不绅士了呢!”

  “你绅士,你高尚,哪里会欺侮人呢?只是那件事情,从没听说有什么进展!”

  “哪件事情?”

  “你不知道吗?别装傻!”

  “不是说了,多给我点时间吗?”

  “要多长时间,一辈子吗?你怯懦,你回避,怕跟家里说,怕伤你女人,就是不怕伤我!也许,你根本没打算去办?”

  郁达夫忧虑地:“我们的事,即使我不说,家里恐怕也知道了……我北京的女人,要她不对你我干涉,默认我们结婚,我想是办得到的,所怕的是你母亲要我正式离婚,那就事实上有点麻烦,要多费一番手续。”

  “我母亲的关节,由我去打通好了。”她的脸色开朗了。

  “映霞,我们的爱情已不可逆转,精神上我们也已经结合了,我想形式上可以不去管它,我只希望早一日和你同居,我们早一日得到安定。”他说。

  王映霞红了红脸:“我母亲要是不同意呢?”

  “你母亲若是真爱你,总不至于这样的顽固罢?只要你我心坚意决,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嗯,我想,今年之内,总可以把这件事情解决,达到我们的目的!”

  “年内解决就好!但以我现在的心情来讲,怕就是三、四个月也等不得呢!”他抓起她一只手,紧紧地握着。

  “耐心点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映霞眼珠一转,“哎,要不干脆我明天回杭州,去母亲那里把话讲通。”

  “好哇,明天我去火车站送你!”郁达夫高兴地道,“可是,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让我扑个空吧?”

  “上次是你自己捕风捉影,怪谁呀?!”

  她亲昵地拧一下他的胳膊,他疼得眼睛一眯,心里却乐开了花。

  1927年4月12日清晨,一阵凄历的枪声将郁达夫从梦中惊醒。他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匆匆下得楼来,只听外面枪声炒豆子般持续不停,其间还夹着警笛声和呼喊声。他刚到门边,黄会计惊惶失措地从门外跳进来,反手关上门,靠在门上喘息不止。

  郁达夫急忙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黄会计惊魂未定:“吓、吓死我了,好多当兵的和工人纠察队在对打呢!听说要缴纠察队的枪,要抓共产党!到处都在抓人、杀人,我出去走一路,踩了两脚的血!”

  他惊得瞪圆了眼,想出门探探虚实,黄会计顶着门不让:“去不得,太危险了!郁先生,要去也要等一阵子再说!”他只好回到办公室,拿出一迭文稿来审阅。但他哪里看得下去?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预感时局处于变换方向的途中,总有一天会发生某种逆转,现在果然不出所料,终于出大事了!

  郁达夫扔下文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停地抽烟。突然,大门被拍得嘭嘭响,他奔到门前,欲开门,黄会计拦住了他。他们倾听着门外动静。“达夫,快开门!是我!”门外有人嘶哑地叫喊。他一打开门,满身血迹的孙大可踉跄着跌进门来。

  郁达夫大吃一惊:“大可,怎么是你!你受伤了?”

  孙大可哗啦一声关了门:“我没伤,身上都是别人的血……我要换身衣服,你有吗?”

  “有、有,”郁达夫搀着孙大可往楼上走,“大可,到底怎回事?”

  “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右派发动反革命政变,昨天的革命军,今天对革命者举起了屠刀!抓左派,杀共产党,白色恐怖……你文章里担心的那些事都发生了!”孙大可咬牙切齿说,一脸铁青。

  到了房间里,郁达夫打了盆水来,让孙大可洗干身上的血迹,换上衣服。他问孙大可:“局势如此凶险,你打算怎办?”

  “只能带张华回杭州,暂时避一避了。”孙大可说。

  “好端端一场国民革命,也许就此葬送了!”郁达夫叹息道,又问,“你还会回上海么?”

  孙大可摇头:“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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