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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异梦(2)

书籍名:《丰情惠韵》    作者:史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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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月伤心地掩面跑进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兴华盛华心中纳闷,好不容易把子康哥等了来,大姐没开心得笑怎么还哭了呢?看来想吃那几颗糖还真不容易。

  乔子康像个落荒而逃的败将,无力收拾残局,匆匆离开祝家,低头默默行走在古镇的青石板上。

  古镇的面貌越来越陈旧,石板在岁月磨砺下留下一个个凹陷,就像老人饱经风霜的脸。幽深的弄堂、静谧的宅院、古朴的石桥、青苔密布的河岸依旧散发着古拙的幽香,在风吹日晒下更显斑驳不堪。桥下的流水失去了往日的清澈,水面上不时漂来一些污垢,就像天空时有乌云飘过,就像人世间也有魔鬼舞翩跹。南街的几家店铺生意清淡,守店人要么打着瞌睡要么顾自做着活计,没几个顾客。丰惠桥的栏沿上懒洋洋地坐着几个白发老人,正悠闲地聊着天,说些前朝后代的往事,谈些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前一次他从祝家去车站,一路上有皎月相送,两人有说不完的憧憬期盼,道不尽的情意缠绵。真想路途再长点、再长点,让爱意长久,让甜蜜永恒。前途似锦又有美女相伴,那时的他心中踌躇满志,仿佛路边的花儿为他开放,树上的鸟儿为他歌唱,世间万物都是那样的美好。他的胸中意气风发豪情满怀,也想诗兴大发,吟一句“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可仅过了一年,他从云端坠落,灵魂散落于半空,从有为青年变为一无所有的流浪汉,落得个舅舅不疼外婆不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他觉得自己真是残忍,一到祝家就把人家弄得鸡犬不宁,将笑靥如花的皎月瞬间变成泪人一个,望眼欲穿地盼望他来,带来的却是最坏的消息。她想得到一个热水袋借以取暖,得到的却是一块寒冷的冰块。本希望他能给她带来欢欣鼓舞,给平淡的日子带来些欢声笑语,可谁知却如狂风摧残了花朵,如暴雨浇灭了她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

  唉,哭吧哭吧,尽情地哭吧,请用哭声宣泄掉郁闷,请用哭声将痛苦消化。俗话说,人心是一截一截死的,希望她在哭过后能面对现实,哭过之后能选择坚强。放下高不可攀的期望,接受眼前既定的事实,继续携手走下去。风雨同舟,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挡。胜固可喜,败亦欣然。城市能活人,乡村更能养人。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有情饮水饱,知足菜根香。

  但万一她哭过后选择离去,不愿再跟自己过惨淡的日子,那怎么办?想到这一节,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一种揪心的难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凡是她作出的决定,我都顺其自然无条件接受?

  不,不,不!不能那样!

  短短一年多,他已承受了丧母之痛、落选之恨、失业之苦,他不想再来个失恋之伤!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了对皎月的爱恋,他在这个世界上真什么也没有了,这是仅有的一点依恋,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不然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心里默念,皎月,别离开我,别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请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是风筝,你就是拉线;我是溺水者,你就是救生衣;我是汽车,你就是汽油。拉线断了,风筝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了救生衣,落水者才能爬上岸;有了汽油,汽车才能重新发动。

  皎月,请你不要忘记,你在我娘临死前作出的承诺;你不要忘记,你妈已为我们举行过订婚礼;你不要忘记,我们曾经有过的情谊。这可是我娘的遗愿,你妈的心意,还有我们两人之间的情缘。去年这时候,我们是那样情意绵绵亲密无间,如今山河依旧好,太阳同样照,人的心不能说变就变了。

  他想马上回到祝家去,跟皎月好好聊聊,表明心迹,陈述利害。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人是不能太势利的。半途而废、见风转舵是要不得的。锦上添花固然好,雪中送炭更可取。同心同德,携手共进,我们仍可创造辉煌的前程。真回去跟她说吗?还是算了,算了,现在她处于痛苦之中,商量不会有好结果,让时间作出判断吧。等她冷静些了再来。他去东大街的商店里买了些日常用品便回去了。

  皎月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场,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没人来劝慰她,别人再也拿不出劝导的话。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来消化。哭过了,泪流干了,事情还是明摆着,一切的烦恼还是铅块一样压在心上。她本盼望婚姻能给她的人生带来转折,来个脱胎换骨,就像蛹羽化成蛾,就像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从此告别烦恼走上阳关道,从此远离贫穷奔向幸福景,从此阳光明媚春风得意一马平川大步向前进。可如今……到部队去、做文工团演员看来只是少年天真烂漫的幻想,她早已放弃;婚迁去杭州工作和生活只是天空里一条七色的彩虹,看上去五彩缤纷,其实只是虚幻的梦景。

  为什么总是磕磕碰碰心想事不成?她把这一切的失意全归咎于乔子康。这个灾星,都是他的错,她恨死他了。本想搭上他的飞机遨游蓝天饱览人间胜景,可还没乘上,飞机就坠了地;退而求其次,她想坐上他的汽车穿梭在城市里,可汽车又一头撞在了石头上。他自己摔得一无所有也把她的心摔得伤痕累累。跟着他就是没有好果子吃。她再也不信任他了,跟着他不知还有什么祸殃呢,两人之间的婚事完了,吹灯熄火,从此“水牛角,黄牛角,大家各归各”。两人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差别太明显,稻草和络麻搓不成一股绳,猪和羊不能在同一个槽里吃食。

  看他长得黑黝黝的,天生一个讨饭坯;看他长得瘦精精的,一生都将是个穷光蛋;看他一副窝囊相,从小就是逃难的命。他上无片瓦下无寸地,穷得一无所有,甚至还不如土根呢,人家好歹还有个家有几间平房。谁嫁给他谁就倒霉一辈子。跟着他吃苦受累,东奔西走,我可不乐意。跟着他咽糠菜,钻茅屋,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休想!

  她不想再理他了,跟他有缘无分,就当从来没遇见过这个人,以前一切就当是一枕梦黄粱,现在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拒绝他,就像当初拒绝土根。跟土根是如何退婚的,跟乔子康也可如法炮制。

  皎月哭累了,迷糊地睡去。第二天醒来,姆妈和弟妹都出了门。外面太阳光白茫茫地照耀着,可她的心还是黑沉沉的。别人都在忙碌,过得充实,只有她心里空虚的很。

  皎月发觉古镇已没有她合适的位置,如今连代课老师的差事也丢了,她只能足不出户无所事事。没人请她去做事,也没有适当的事让她去做。就算新办的工厂可以让她去做工,文绉绉的她也做不了像脚踩打包机这样的体力活。连新月和振华他们在干的手工活,她也做不好。可人生在世,不说建功立业有所作为,总该弄点事做借以养活自己。鸡啄猪拱,牛拉马跑,各有各的谋生之道,她究竟能做些什么?靠什么活人?

  她隐隐觉得,祝家也没有了她容身之处,不像是她的家而更像是她的娘家。她的一只脚已跨出家门,姆妈巴不得她另一只脚也跨出去。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其实女大想留也无法留,留来留去成为多余的人。饶舌的邻居老太婆时常向她娘“献计”,说女儿外向,迟早是人家的人,不如早些打发她走,家里可减少吃闲饭的,也好让她早些成家立业,自谋出路,像树苗一样移栽开去才能结出果子。可还用得着人家说吗?她姆妈始终就持这样的态度。她已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想到这些,她的心堵得慌,不禁愁绪万千眉头紧锁。

  皎月度日如年地捱过几天,没人跟她聊天,谈她的婚事,她也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姆妈忙于生计,故意对她冷处理,其实姆妈的心思不说她也明白,只想她早日出嫁,不会允许她悔婚的。父亲不在身边。兴华盛华在读书,放学回来后两人昏天黑地地迷上了打玻璃弹子,常为谁输谁赢闹得不可开交。振华和新月在厂里做工。全家只有她一个闲人。

  说什么天生我才必有用,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的出路到哪里找?我的前途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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