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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退婚(2)

书籍名:《丰情惠韵》    作者:史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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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南街转到西小街,再顺着船夫们喊着号子拉纤的纤道来到西门附近,这一带是古镇的“贫民窝”。她大致知道他家方位,向一个老人家一打听,很快就找到。阿春家有个小院落,两间平房前面是个菜园,瓜果蔬菜长得正欢。阿春就在家,见一心终于上门,高兴得就像她不是来借钱而是送钱的。她向他说明来意,他二话不说,爽快地把一百元钱拿给了她。

  周一心凑齐三百元钱,直奔阿莲家,阿莲却不在家。她向旁边的范大妈一问,才知道阿莲被捉奸在床,没脸见人回娘家避风头去了。回想起那天阿莲飘忽不定的眼神和局促不安的神色,她才知道阿莲逼婚跟被捉奸一事有关。不过她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且钱也好不容易凑齐了,三天后回复的事还是要说到做到。皎月的心病及早除去为好。于是她立即掉头朝阿莲的娘家赶去。

  阿莲果然躲在娘家“养伤”。见周一心在三天的约定期限内拿来了三百元钱,人虽没要着,钱一分没少,加上她已失势,阿莲也不好再说什么,答应会把离婚手续办好。土根的父母本就厚道,对周一心的道歉连说没关系没关系,说皎月姑娘应该找到更好的婆家。

  土根从春节那天皎月避而不见,过后也没有回访,知道这门婚事不成了,心想自己跟唐伯虎相比差距又何止万倍,三笑姻缘总归无法复制。也明白了那天她对自己笑个不停其实只是女孩爱笑的天性使然,并不代表什么。虽然心里万分肉痛,但他到底并不是标准的“呆卵”,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明白他跟她到底不在同一个层面,慢慢地,他想通了。退婚三个月后,他又相了一次亲,双方同意就很快结了婚。新娘远没有皎月那样好看,但土根发现吹了灯后俊的丑的其实都一样,女人身上该有的零件她一个也没少。老话说,“歪瓜烂桃子,越烂越好吃”。老话还说,“家有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他这样安慰自己,早把皎月忘到了九霄云外,乐此不疲地干着传宗接代的美事,期待着新一代土根的隆重诞生。

  一心办完这事,心里轻松了许多。她把皎月叫到跟前,故意骗她说:“皎月,阿莲说了,要你马上嫁到土根家去,你看该怎么办?”

  皎月说:“姆妈,他们还没死这个心呀,‘做梦娶媳妇’,想得太美了。”

  一心忍住笑,继续说:“土根说了,明天要来抢人。”

  “他敢,没有王法了!”皎月愤愤地说,“我去拿根木棍,谁敢碰我一下我就打谁。”

  周一心终于笑出了声,说:“看你凶巴巴的,像个女霸王。算了算了,你真的不愿意,也不勉强,跟土根的婚约我已经退了。”至于财礼的事,以前没说,现在也不用提了。

  皎月一听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母亲,在她脸上亲了两口,甜甜地说:“姆妈,你真好,你让我除掉了一大心病,谢谢姆妈。”

  “不过,皎月,”周一心推开怀里的女儿,诚恳地劝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嫁人迟早总要嫁的,我这次又为你选了一个小伙子。”于是她把回家途中晕厥过去被余老太所救及余老太为外孙做媒的事一一向皎月讲述了一遍。

  “你说的那人,叫乔子康?”皎月惊奇地问道。

  “对对,就是乔子康,你认识?”

  “不久前去枫树坪演出刚遇到过。他是爸爸的学生,爸爸谈起过他。”皎月说。

  周一心一听觉得这事有门,她说:“既然大家都认识,你爸也会认可,那很好呀,你会喜欢他吗?”

  皎月心里说:不喜欢。她对周围人根本没有想法,她的心在遥远的军营。再说跟乔子康之间除了说过简单的几句话,哪有感情可言。他的外貌、性格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刚感激妈妈退掉土根那边的事,不想再让母亲太过失望,于是“不喜欢”三个字到达嘴里后变成为“以后再说吧。”

  说起周阿春,其实不简单。他的经历充满着传奇。

  二十年前,那时阿春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住在西门附近,家里上有父母下有两个妹妹,靠做些小生意谋生。有一天他从城外挑了一担柴来镇上卖,半路上遇到两个国军兵弁。兵们对他热情又客气,恳求他把一担货物挑到三十里外的五夫营房,承诺挑到后给他一块大洋。阿春见做挑伕比卖柴赚得多,见人家客客气气,也不多想,就爽快地答应了。吭哧吭哧挑到兵营,两个小兵说进去拿钱就没了踪影,出来个军官拿着军衣要他穿上。他说他是挑伕不去当兵,可哪里还容他脱身,他被裹夹着带上运兵车,一直开到了安徽。他哭天不应哭地不灵,想到家里的父母和即将拜堂成亲的媳妇,便一次次逃跑,又一次次被抓回,抓回后被抽一顿鞭子再关几天禁闭。没办法,他只得穿起黄虎皮成了军人。他们的部队先跟日本人打仗,后跟共产党军队打,但总是打败仗。身边的人一批批倒下又一批批补充再一批批倒下,只有他始终大难不死侥幸逃生。就在解放前夕的“徐蚌会战”中,他们的部队被共军彻底打垮,他没放一枪乖乖地做了解放军的俘虏。解放军了解到他也是穷出身,只是被捉来的壮丁,就没为难他并动员他加入解放军。跟他一起俘虏的同伴都很高兴地参了军,只有他惦记着父母和未过门的老婆死活不肯。部队首长也不强留,发给路费遣散他回了家(每当说起这事,阿春肠子都悔青了,要不然他也成为解放全国的功臣)。

  阿春回家时已是十年之后,家里父死娘病妹已嫁了人,他娘见儿子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早哭瞎了双眼,未过门的媳妇孩子已有一大群,当然都不姓他的姓,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娘盼来儿子后已进入了风烛残年,不久也就撒手人寰。他年过三十成为了“剩男”,加上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历史,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于是就成了并不快乐的单身汉。

  借钱之后的第四天,阿春遇见周一心,悄声对她说:“我的棉被要拆洗一下,你有空吗?”

  周一心点点头,说:“有空,你先去,我家里整理一下随后就来。”

  她来到他家,发现他的棉被的确很脏,被口油腻腻地发黑,被面里还破了个洞。她把他的被子全拆了,棉絮摊到太阳底下晒,被面被单及枕巾衣服等都放到洗衣盆里用肥皂水浸泡,然后用板刷用力地刷洗,再用井水反复漂洗,洗好后一件件凉晒在竹竿上。这天的太阳特别好,是洗衣晒被的好日子,阿春手捧茶杯坐在门前,看着她洗刷摊晒,就象是在看一场最精彩的表演。

  周一心把洗净晒干后的被面被单平摊在床上,用缝被针一针针地缝合。突然,有一只大手拦腰抱住了她,她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所欠的情不是仅靠洗洗衣服被子能偿还,她略一迟疑仍继续低头缝被。他看她并没有挣脱也没说什么,胆子便越来越大,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起来。整天拉车的双手粗糙得如同刚开采下来的石块,抚摸在她的胸脯就像刀子在刮,起初的刺痛感觉过后,稍久却有了一种舒服。她一直在为全家人吃饭穿衣操心劳作着,早忘了自己的性别。此时在他的刺激下,才想起自己原来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欲望的凡人。她已经很久没跟男人亲近,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刀枪不入,原来仍需要有男人亲近需要男人的爱抚。

  但她仍然顾虑重重充满了矛盾,心里就像两个人在不断地争吵。一个仍叫一心,另一个姑且称之为二心。

  一心说:“我是一心,定要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切不能忘了三从四德。”

  二心说:“别理封建伦理那一套,他没给我带来幸福我又何必为他守活寡。”

  一心说:“我生是祝家人死是祝家鬼,良家女子怎能不知廉耻?”

  二心说:“我付出够多了,我是女人,需要男人的爱护。”

  一心说:“自古淫妇没有好下场,眼前的阿莲就是最好的例子。”

  二心说:“阿莲她招惹领导行为太招摇,小女子偷汉玉皇大帝也管不着。”

  渐渐地二心说服了一心,原始的欲望被粗鲁的蹂躏激发起来,半推半就间,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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