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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两套规则(2)

书籍名:《利益链》    作者:闹市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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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丽其人因为个性较强又比较特立独行,常常让当领导的下不了台,所以至今也没有更上一层楼。但又因为其能力强却也让领导们觉得走了也可惜,因此她才是如今这个位置。

  我面对眼前这个道行极深的女子实在是拿不定把握,对她只能是把话说在明处,我表态说:“你放心好了,这个项目一旦中标,该给你的中标奖我一定帮你争取。你再忍几天就好了。”

  马丽眼皮一抬向我发一个电波过来:“你以为我是为了那几个钱么?”

  我心头一跳,暗想你这一套可别用在我身上,老子可是不吃这一套的,当下也暧昧而温柔地说:“要不晚上我请你吃点清淡的东西,街口新开了一家清粥馆,看起来还不错。”

  她笑起来,那笑容可用清风徐来形容,她说:“那好吧,就知道你舍不得花钱请我吃海鲜。”

  她在出门的一刹那我补充说:“把你部门的人都喊上吧,这段时间都累得很,我也应该表示一下的。”

  她只愣了大约半秒钟,然后笑笑说:“你还真大方的啊。”

  正暗自得意时,却听得走廊中有人在吵架,我推门一看,公司一大帮人正围在一起看热闹呢。主角不想却是倪不迟和赵强,倪不迟高声说:“你们的做法是绝对不符合技术规范的,如果你不整改,你就在这签字。”赵强说:“切,老子们在一线天天拼死拼活,你只知道站上面指手划脚,什么狗屁规范,俺们这样做了几十年从来就没出事的。”

  倪不迟仍然坚持说:“不行,你要不改我就上报总部和甲方还有质检站的人。如果他们同意我没有意见。”

  赵强一听火也上来了,梗着脖子说:“你别他妈的拿一根鸡毛当令箭,先把自己的老婆管好再来说话,自己头上的帽子都绿油油了还他妈的管别人的臭袜子。”

  倪不迟脸涨得通红,一把冲过去揪着赵强的衣服怒吼:“你丫的说什么来着。”

  瘦弱的倪不迟当然不是人高马大的赵强的对手,赵强拎住倪不迟的手一发力,倪不迟马上汗如雨下,但仍然眼睛血红死不松手。我冲过去怒喝一声:“赵强你他妈的闹什么,给老子放开。”

  赵强满不在乎地松手,说唐总你看到了,是他先动手的。我心头大怒,这小子才当了几天项目经理就以为自己得道成仙了。我对围观的人说:“都不用工作了么?都散了。”围观者散去,但都在抿嘴而笑,倪不迟仍然脸色铁青,大口喘气。我让他们到我的办公室来说话。

  倪不迟气愤难平、赵强则满不在乎,我强压怒火问怎么回事。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我清楚事情原因,赵强项目上新增加一个4000平米的三层建筑,将用为社区超市,倪不迟作为公司的技术部经理在例行检查时发现赵强在施工中有多处不符合项,特别是搭设的满堂支撑架不合格,可能会引发安全事故,因此责令赵强整改。但是赵强认为在施工中要想做到每一项都合格是不可能的,因此并不把倪不迟的话当回事,倪不迟此人过于认真,他已经与许多项目经理吵过架的,以前我做项目的时候就与我吵过的,当年我在湖滨花园的施工中为节约成本就把楼板的厚度降低了三公分,就如同心狠的编辑狂砍作者的稿子,但并不影响主文的主要意义。我将楼板厚度降低其实也并不影响整体结构,但可以节约许多成本。不过我们的倪不迟同志却不这样认为,几次找到我,后来发展到竟然阻挠施工。当时我也与他吵了架来着。但是这一次我当然得站在倪不迟这一边,一来倪不迟按规矩办事,无可厚非;二来此时正是非常时期,一旦闹到高天宝集团那儿很可能会让天宝酒店从手中溜走。

  倪不迟就是一个只认死理的家伙,一切都得按正规则来,这对一个技术人员而言是一个好的品质,却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其本人没有什么业余爱好,不喝酒、更不会打牌一有空就痴心学习,已经考取了无数的证书,什么注册监理师、一级建造师、注册造价师、咨询师等,他当然地成为华建集团拿证的第一人。但是潜规则和正规则是向上爬的两条腿,只知道埋头做事的家伙就如同一条腿走路,这条腿再长也不及两条腿都健全的矮子爬得快。潜规则就是大家都不说却都必须遵照执行的规则,正规则却是你必须说却不必去做的规则。是故所谓的知书达礼即是:仅知道书本知识是不够的,还要学会送礼;

  我对赵强说你必须马上遵照倪不迟的整改要求执行,否则老子他妈的有你好看,老子才走几天你就反了天了。赵强脸涨得通红,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严厉地骂他,一时不知所措。我用眼神逼视他,他最终让步说:好的,我这就去改。我说:“你滚蛋吧。”但是倪不迟竟然不依不饶地说:“他刚才还侮辱我来着。”

  赵强从鼻子内发出夸张的一声冷笑。倪不迟的一头乱发马上斗鸡一样立起。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这是他的不对,你要知道人在气头上哪能不说些过激的话。算了吧。”我边说边向赵强使眼色,让他赶快滚蛋。

  赵强向我做一个等会还有事找我的手势就先出门了。我让倪不迟坐下,泡上一杯茶,说:“老倪啊,我知道你很负责,但是有时工作也要注意方法,大家都是同事,其实没有必要把关系搞这么僵。”

  倪不迟神情呆滞答非所问地说:“我其实早就知道徐小月的一些事,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用?”

  我心头突地一跳,感到脸皮都发烧,其实面对倪不迟我无论装得多么无辜,我都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其实是一个卑微的小人,所以尽管常在一幢楼中上班,我却常有意避开他。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徐小月一定要与他离婚了,那是因为徐小月在倪不迟面前也一定有着做小人的强烈卑微感。倪不迟就如同一面道德的照妖镜,照出了我们丑陋的小人嘴脸。没有谁愿意整天面对自己的伤口,所以选择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我说,要不你干脆放手好了,你们何苦要在一起都痛苦呢?你的女儿在贵族学校读书,又聪明,你根本就不用担心的。如果你真爱她,不如给她想要的生活吧。

  倪不迟呆了片刻缓缓站起来说,算了,我不想谈这个事了,我走了。我陪他一起出门,看着他瘦弱的身躯慢慢地移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他关上门。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出门,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在疯狂地学习英语。他总是这样,每每在难过的时候选择的反而是学习,这是一个好习惯。他只有在学习中才能暂时忘却现实的悲凉。而我却只能在新的悲伤中去忘却旧的悲伤,或者给自己找一点浅薄的快感去麻木固有的伤感,然后渐渐麻木不仁,心如钢铁。

  十九

  生活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监狱,我们刚进来时都是清白无辜的,但不久以后我们会发现自己已经五毒俱全了。因此我不得不常对生活充满了疑惑,到底是生活在改变着我们还是我们在改变生活呢?我们都曾经真诚如水,是谁让我如此虚伪?

  我想人生来都是自私和虚伪的,否则人世间是谁种出了第一枚恶果?我们曾经真诚,那是我们都被戴上一个面具。

  许多年前的鄂北山村中,上演着一个老套的故事,成绩优异的姐弟二人在争取一个上学的名额,父亲因为跟村干部家的争执被打得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母亲借遍全村没能借到一分钱让父亲去医院。

  姐姐独自坐在门口的老槐树下对月哭泣,良久回到家平静地对愧疚的父母和弟弟说:我要出去打工,挣钱供弟弟上学。然后她抱着弟弟再一次痛哭,弟弟感受到她身上那迷人的少女的气息。第二天姐姐打点好行装去南方城市打工去了,一个月后弟弟收到姐姐寄来的汇款去了西部城市上学,此后弟弟每个月都能按时收到来自南方城市寄来的汇款单。

  几年后,弟弟在南方某城一处破旧的民房中找到了姐姐,此时的姐姐却形容枯槁,当年离家时的那种清纯与活力荡然无存,姐姐早已经身染多种性病。弟弟在那一刹那所有的信念崩塌,明白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学费开支不过是姐姐做妓女得来。他不曾想到高高在上金光闪闪的象牙塔之下的垫基石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黑色的渣滓。他的自豪感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这是一道他不可能对任何人说起的伤痕。

  他对眼前的这个衣衫不整、显得邋遢而肮脏的姐姐不知是爱还是恨或者是鄙夷。他明白自己这一生将不可能再高尚,姐姐投入到城市,挣到钱,但却付出了青春、身体和尊严,甚至还有信念。如果痛苦是一门课堂,那么这一课对他而言将远胜于他以前所受到的所有教育。

  我从痛苦的回忆中醒来,如今的姐姐已经回到老家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姐姐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这在农村就意味着她将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尊严。我能做的补偿就是不断地寄钱给她,让她用钱在一帮穷亲戚的面前赢得表面的尊重。

  我们总是先出卖尊严去换取金钱,然后再用金钱来换取尊严!

  赵强不一会儿又溜进门来,嘻皮笑脸地说,那倪绿帽可真讨厌。

  我冷冷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起来,挠着头说:“对不起,我知道他是你的同学,他一直都是你罩着的。”

  我说:“你小子要搞清楚,你今天于公于私都让我下不了台。于私倪不迟是我同学,你也是我的——(我停顿了片刻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朋友。你们发生争吵会让公司的其他人怎么看我?于公,你是我带出来的人(我加重语气),你的工地没按规范施工,你他妈的还有脸在公司大楼来吵?”

  赵强有些不服地嘀咕说,你以前不也是这样跟他吵过的么。

  我哭笑不得,不过也感到有些难为情,真是所谓上行下效,当年与倪不迟吵架的时候,赵强还只是一个小小工长,想必那一幕他深记于心。所以说一个领导者的示范作用远胜于大学的导师。我骂道:“我那么多的优点不学,你他妈的倒是把这些学得倒快。我再次警告你,凡是游戏都有一个规则,倪不迟是在履行他的职责,你不改也就罢了,还跟他顶牛就是你的不对了,又去侮辱别人的人格更是你不对,你狗日的尽给老子找麻烦。”

  赵强马上说:“我马上回去整改,与倪工吵架是我不对,我改天请他喝一次酒,算是我表示赔礼道歉。”

  他见我笑了,马上就松弛了下来,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我不免又警告他说:“听说你在工地上作风有些霸道,工作有魄力是好事,但更要懂得注意方法,做人要低调,这些我都教过你的,你怎么不听呢?”

  赵强又跳了起来:“他妈的,是哪个在背后告我的黑状哦,我怎么霸道了?”

  我叹息一声,知道自己的说教他是不会明白的,他只有在生活中吃了亏才会懂得改变。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当下也不再说什么,让他滚蛋。

  赵强却不走,神秘地从包中拿出一个报纸包着的物件放在我桌上说:“前天跟朱胖子结了一笔款,这是他回敬的十万块,我不敢擅自处理,请你指示下。”

  我自然知道这种所谓的回敬款是怎么一回事。每一个大项工地都有若干个劳务分包队,每个队多则数百人,少则几十人,他们全部在我们手上结算人工费。这种所谓的回敬款一般分为主动的与被动的两种,一种是劳务队老板要想与我们搞好关系,被动地在自己应得利润中拿出部分来回敬我们,这一种一般不影响项目的成本,但吃的是民工的血汗钱,因为劳务队老板们把这部分损失从克扣民工工资中补回来;第二种是我们主动多付人工费,从他们的帐上过一下,再返回给我们,此与吃材料款回扣一样都是要影响项目成本的,这吃的其实是企业的利润。实话实说,这两种回款我都吃过,这也就是为什么搞建筑的都想做项目经理的原因之一,几乎是零风险致富。

  我不露声色,不过也有些感动,他没有自己昧了这十万元足见赵强还是敬重我的。我说既然如此,你拿着就是了,给我做什么。

  赵强说那怎么行,反正这钱本来是要孝敬刘建刚的,刘建刚走了自然就归你了。

  我撒开报纸,十万元红红的钞票摊在桌上,钱这东西就是好啊!其从不说话,却诱惑力无人可挡,无数的人为之争得头破血流。我问:“这钱是朱主动拿出来的吗?”

  赵强说:“是,他还托我给说哪天要单独请你出来坐坐呢。他可能听说了我们可能要中标天宝酒店项目,无非是想继续在天宝酒店当分包而已.”

  我沉吟一下,明白这是朱胖子被动拿出来的,即没有占有企业利润,心下稍安。便说:“这样吧,我拿三万吧,剩下的你分给下面的兄弟们,记得千万不可造表声张,也不要让他们互相之间知道你给了多少钱。”

  赵强说那怎么行,你应该多拿点才是。我拿起三万块装在自己包中,说:“就这样了,你去对朱胖子说,有机会我们会再次合作的。”

  赵强这才把剩下的七万元重新装在自己的包中,说:“那么我就代兄弟们谢谢你了。”

  我脸皮再厚,对这个我可不敢领情,笑笑说:“要谢就谢朱胖子吧。”这时我不再觉得那个朱胖子讨厌了,而是感觉到他那张总是堆满了笑容的胖脸特别的亲切——所以说我们既不会永远地爱一个人,那么也就不可能永远地讨厌一个人。

  赵强正要出门,我又喊着他说:“你这个项目也快完了,你要抓紧把成本盘一下,该办的决算工作要提前办了。”赵强答应一声走了。却不想他可能悟错我的意思,结果闹出了大事。

  我我摸着包中的钱,想等一下还是抽空给姐姐和母亲寄点回去吧。

  二十

  欧阳悦突然打来电话说:“你的钱筹齐了吗?”

  我大疑惑,说:“什么钱筹齐了没?”

  欧阳悦说:“你上次不是说你还差20万的帐没有销么?”

  我立马反应过来,上次确实是有一次骗她说还有二十万的帐没有冲销,还找她借钱来着。不想最近事多给忘了,看来说谎的人一定要得有好记性才行。

  当下马上说:“还没有啊,我正愁着呢,你是不是借钱给我啊。”

  欧阳悦冷笑说:“你他妈的撒谎都撒不圆,你逗老娘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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