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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悄悄逼近(2)

书籍名:《周蓬桦小说集》    作者:周蓬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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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菜白闻听此言,脸立刻黄了。

  亮爷道:

  “这样的事儿,嗯,)I阴其自然吧。”小菜臼低下头来,若有所思。亮爷听听动静,觉事情差不多了,起身告辞。于是,那一晚,当黄开恩再次潜入小菜自家,小菜臼先是半推半就,后就由着黄开恩放肆起来…念及亮爷的种种好处,黄开恩百感交集。思忖再三,又派黄大嘴专门给亮爷捎话,黄大嘴就在某一天来到了亮爷的磨坊,好容易才敲开了门。黄大嘴见亮爷一个多月下来,已是形容枯楠,牙齿也掉了两颗。那两颗又尖又弯的牙齿,在磨盘一角明晃晃地摆放着一一打那以后,亮爷开始掉牙了。

  “唉呀亮爷,你这是何苦来呢!”黄大嘴见状,连连摇头,就劝亮爷说您都这把年纪的人了,不趁着大好时机该捞名捞名,该捞钱捞钱,怎么却又想起做学问来了呢?

  黄大嘴说:“实在是令人费解,令人费解!”

  面对黄大嘴的一番急功近利的无耻教峻,觉悟了的亮爷内心十分愤慨,但又碍于村长黄开恩的面子,忍了好几忍才没发作。也罢,跟这种层次这么低的人你能说得清吗?

  亮爷说:

  “回去给开恩捎个话,对他的好心,我黄老亮心领了。你给开恩说,人家歌德八十多岁还在著书立说,我黄老亮虽说比不得人家歌德,嘀嘀……”说到这里,亮爷咳嗽一阵儿,朝地上吐了口痰。“但学习是永远也不晚的接着,又是一阵猛咳,一边摆摆手,下了黄大嘴的逐客令。

  至此,睛子黄老亮在黄金村的风流历史由于他一次掉以轻心的失算便永远宣告结束了。

  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在二十世纪末的某一天里,黄老亮终于吱呀一声拉开了老磨坊蛛网密布的柴门,灼灼的阳光刺得他翻开的白眼一阵猛烈的灼痛,一时老泪像决堤的小河纵情流淌起来。他不知道他的眼前已是高楼林立,黄金村已经变得名副其实。令他感到万分沮丧的是,人们已经把他彻底忘在脑后,再不知道黄金村还有个什么亮爷了。以至于当他听说盲常要地震的消息后竟激动得彻夜未眠,觉得自己满腹经纶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了,就央求村里人用一辆地板车拉他去盲常为市民们算命。现任村长二大肚子黄修业听说后当即仰天大笑,对前来报倍的村通讯员小崽子的儿子小小崽子说“给那老家伙说,地板车都进悔物馆了。问他愿不愿坐我的‘奥迪’去盲常给人算命。”

  “小小崽子闻讯后转身就走,二大肚子又叫住了他“回来,你小子比你爹差得远了,嗯,它娘的听话不昕音。你不怕老家伙晕车,吐我一车清朝黄水你担得起么你?”

  小小崽子问“二大爷,那该怎么办哩?”二大肚子说202“不去管他。要不是当年我爹护着他,我早把他顺沙河里喂王八去了。还它妈摘封建迷信,都什么年代啦?哼!”

  “是!”小小崽子应着,跑步出门,到操场上与人打羽毛球去了每天,亮爷天不亮就早早起床,在村子里像一只无人理睬的土鳖一样来回游荡。村子里静无声息,春天的阳光懒懒地照着他的秃头,有两只绿头苍蝇自村头大粪池边嗡嗡地飞了过来,落到他的头上毫无顾忌地进行性交。亮爷毫无觉察,由一根拐杖探路,小心前行,尽力躲避着村路的坑洼和儿童的尿液。有几次他还触到了坚硬的村办工厂的铁门,一只大黄狗汪汪叫着扯住了他的裤角,幸亏年轻的看门人瘸子麦小拐认出了他,笑嘻嘻地打个晦哨把狗及时喝住才没挨了狗咬。自此,亮爷方有所悟:这辈子风光过、狂热过、荒唐过、胡闹过、说过假话害过麦娃也为人民服务过,可到了最后陪伴自己的还是一根枣木拐杖。

  亮爷叹道人这一辈子哪,可别做了缺德事儿,现在后悔也晚了。

  亮爷边走边想着,耳畔有儿童的嬉戏声正隐隐传来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梳小辫…亮爷欣慰地笑了笑,嘴里咕哝一句什么,挪着步子,走回磨坊。

  母亲

  李玉玲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瓦罐,走出院子,吃力地登上院外结了一层冰的石阶。石阶太滑了,她差点摔了一跤。公路上的残雪已被车轮蹂躏,它们经过阳光的照射,汩汩地渗出了一汪积水。李玉玲终手找到了一块完整的雪地,她鹏下身来,除去积雪上面的一层灰尘,把干净的雪粒盛进了瓦罐她要用雪水清洗脚上的冻疮。啊,在深夜,在寒冷的冬天到来的时候,在一盏孤独的灯下,她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r盲常的街面冷冷清清,空中飘着煤烟的气味儿和新鲜羊肉的擅味儿。最后一家小酒店关门打烨了,一两个醉酒的汉子摇晃着身子走上桥头,嗷嗷地吐酒,声音像一只野猫叫春。偶尔,一辆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轿车动作敏捷地掠过桥头,贼亮的灯光风一样消失,鸟一样消失,气体一样消失哦,轿车轿车,在如此幽深的静夜里,你究竟要开往哪里去?你里面坐着什么人?曾经坐过什么人?将来还会有什么人乘坐你?奥迪、公爵王、林肯、法拉利、奔驰、凯迪拉克、劳斯莱斯、大解放、小面包、拖拉机、马车、雪棍和滑轮车,你们为什么要有区别?这区别仅仅体现在速度和重量上吗?

  在夜晚,轿车刹车的声音异常响亮,像打了空气一个耳光。每逢这时,李玉玲就下意识地去开门,心里嘟哝着:是老麦回来了。

  他出门时忘记戴帽子了。开门一看,是风,又是风。讨厌的风。你是老麦吗?她间。老麦不回来了。风说。

  他把什么都带走了。李玉玲说着,眼窝里涌出了泪水。

  还有麦娃儿呢,他是你的儿子呀!他不在我身边,他和那个野女孩在一起,那个没教养的野女孩。她4就像一只小狐狸精,把我的娃儿给迷住了。我那苦命的娃儿,我那贪玩的娃儿,我那永远不懂事理的娃儿呵,妈妈为什么要生下你呢?你害死了姐姐,害死了爷爷,害死了哥哥和你爸爸,你还想害死我吗?你真是个小黑揭子吗?是我们前世欠了你什么吗?你干嘛要这么报复我们呀!俺那娃儿,俺那让人气让人恨又让人疼的娃儿呵。

  李玉玲唠叨着,回屋去了。屋子冰凉。

  母亲李玉玲到花园来过两次。第一次搭了一辆牛车,给麦娃儿送来了一双棉皮鞋和一条羊毛棉裤,那是死去不久的父亲麦实奋留下的东西。麦娃大皱眉头道:不要不要,拿回去。告诉你了,不要不要。拿回去拿回去拿回去拿回去。母亲面露难色道:我这么大老远拿来的,你这孩子……为啥?

  麦娃道:一股死人味儿。你?李玉玲惊讶地瞪着麦娃,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李玉玲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的父亲呀!说着举起巴掌又朝麦娃扑来。

  草儿尖叫一声2扑过去护着他,给李玉玲跪下了。李玉玲厉声说道:去去,我不愿看到你。草儿满脸泪水道:阿姨,你、你就让我和娃儿一起过吧。我一定待他好,伺候他一辈子。阿姨,求求您了……麦娃道:草儿,你起来。别求她。他们害得我够惨了。麦娃捂着脸颊,嘴气歪了。李玉玲道:是你害我们还是我们害你?你打小就是个丧门星,你知道吗?

  麦娃朝母亲挥挥手说:够了够了,你快点儿走吧。草儿爬起来道:不,让妈吃了饭再走。李玉玲吼道:庵,我不吃你们的饭,我怕脏了我的舌头。李玉玲说着,气哼哼地转过身去,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

  麦娃我告诉你,我身体不好你知道,这都是你气的哩!你赶快回心转意,还来得及……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跟我回去…这乡下女孩怎么能进麦家的门?你、你真是走火入魔了呵!你知道人们说你什么吗?麦娃冷冷地问:人们是谁?

  李玉玲道:城里的人。她又补充说,邻居,街道,机关,还有麦娃打断母亲的话说:行啦,行啦,打住。他们又找到新的话题了。我爸爸一死,他们就不再说他了。现在他们又开始说我了。可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不在乎,懂么?哼,他们一一在我幸福时,他们嫉妒;在我不幸时,他们嘲笑。

  麦娃在心里道:知道么知道么知道么你知道么亲爱的妈妈?你别用那样的眼光看我一一可事实就是这样。这就是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扼杀了多少美好的事物。噢,他们的工作一一倾昕别人倒霉的消息。别人一倒霉,他们就发笑。

  麦娃咬着牙说:去它妈的!他朝泪眼汪汪的草儿挥了挥手:草儿,你回屋去。没你的事儿。

  母亲第二次到花园来已经是春天了,她的身后多了一位驼背的男人。那时候田野上的麦子正在热烈地扬花抽穗儿,草丛里蝴蝶纷飞。昆虫在泥土之中转动着身体,天空乌云滚滚,一场小雨就要降临。

  母亲直言不讳地把她即将改嫁的消息告诉了麦娃。母亲说,祝福我吧,孩子。你爸一死,你们麦家算是完了。妈妈也是迫不得已。

  麦娃哭了,扑倒在母亲怀里放声哭了起来。他哭着说,妈呵,你们都走了,都走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哦哦。

  母亲说,你不是还有草儿么?你把她叫来,我给她说句话。

  草儿从屋子里默默地走出来,来到李玉玲面前。李玉玲收敛起过去看草儿时的脾视目光,变得婆婆般慈祥。她用手抚摩着草儿的一头乌发,嘴里轻轻叹口气,心想这是个苦命的孩子,眼里就涌出了泪水。李玉玲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戒指来,戴在了草儿的手指上,又在草儿的头发上亲了一下:

  “孩子,你们……好好在一起吧,妈过去……”草儿哭了,叫道:“妈……”一头扑到李玉玲的怀里。

  可悲的是李玉玲在第二天就发现了瘸腿男人的一个不能令人容忍的劣迹:那一天,她去商店购买新婚用品归来,一推门即昕到了瘸腿男人与另一位从未谋面的女人的呻唤之声--‘毫无疑问,那个看上去比李玉玲还要老得多的女人在那张贴了大红喜字的床头下提前充当了新娘的角色。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莫大讽刺,李玉玲意识混乱,呆若木鸡,然后她惊叫一声,在大街上狂奔起来。

  树林

  一轮水淋淋的明月自花园上空升起来了。

  这是春天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植物散发出的芳香气息,树叶与树叶在窃窃私语;麦子抽穗的声音和花葛悄悄开放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唤醒着人们沉睡的灵魂和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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