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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蝇子舞蹈(3)

书籍名:《周蓬桦小说集》    作者:周蓬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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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里蹦好像很不耐烦,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时辰已到,回去晚了怕要挨批。”又说:“为一个小孩挨批不值得。”麦会会听着海里蹦说话的声音好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来了。

  “喀嗜……”影子又笑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

  “玩玩,玩玩,放心,出了问题我负责。”海里蹦说:“你拉倒吧,我上过你一次当了。”“啥时?”影子歪过头,有些生气。海里蹦道:“你说啥时?你倒是怪健忘啊!上次去接瞎二斜时,你玩起来没完,误了时辰,回去后还不是连我也陪你一块儿挨批么。我说夜狼嚎呵,叫我咋说你好,你这个人到死也不改劣性。”

  夜狼嚎笑起来,用一只手拍着肚皮说:“老子反正已经死过一回了,去它奶奶的。老子到哪里就这脾气,嗯!”

  海里蹦叹息一声:“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熬出个头哩!你看人家瞎二斜,才来几天?已经开始接成人了。我接小孩都好几年了吧?小孩难接。”

  夜狼嚎笑一笑,顺势往地上撒了一泡尿,一边说:“把这小丫头接回去,给当家的说说,让她给你洗脚。”海里蹦说:“这样的好事能轮得上咱?等到我当家时再说日巴。”

  夜狼嚎开玩笑地说:“是哩,要想事清福,你得先治好你的头!”

  海里蹦不好意思道:“昕当家的说,这可是我的老病根儿了,怕不好治。”

  麦会会在一旁昕着海里蹦和夜狼嚎的对话,觉得怪有意思,就渐渐地不怎么害怕了。她仔细地瞅了一眼海里蹦看到海里蹦的头一直像货郎鼓那样摇来摇去。这个鲜明的特色一下子让她恢复了往日的记忆,禁不住一阵惊喜,像鸟一样地从窗板上飞将下来,她大叫一声=“姥爷!是你哇!”这一声呼喊让海里蹦和夜狼嚎都大吃了一惊,两人嗷地尖叫了一声,迅速化为气体,停了好久才又完整起来。海里蹦气喘吁吁,摇头不止:

  “你你你,嚷什么嚷?”麦会会哭了:“姥爷,我,我是您外孙女啊!”海里蹦眨眨眼,不解其意。间夜狼嚎道:“她说啥?”

  夜狼嚎道:“她说她是你外孙女。你这个熊样子怎么能有外孙女!”

  夜狼嚎凑过来,摸了一下麦会会的头,说:“我当你姥爷还差不多!”

  麦会会摇摇头:“你不是俺姥爷,俺姥爷叫李士和。”又指一指海里蹦,“就是他。俺姥爷活着时头有病,就像他那样一-”麦会会学着海里蹦的样子摇开了头一一那是一种叫作摆头症的病。

  “脖子转筋,不播不好受。”麦会会边摇头边解释。夜狼嚎见状哈哈大笑。海里蹦在一旁害羞不好意思。麦会会仍扯着海里蹦的衣角姥爷姥爷叫个不停。惹得夜狼嚎十分嫉妒,一把将麦会会从海里蹦怀中揪了出来,操一口流利的青蛙口音道“喂我说小姑娘,他可不是你姥爷。他不是什么‘和’,他是海里蹦!”

  麦会会可怜巴巴地望着海里蹦,乞求着他能认她这个外孙女。哪知海里蹦低头默想半天后突然把脸往下一拉,把头真正地一播,表情严肃起来。

  “什么姥爷姥爷?听着怪刺耳!若是的话,也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我一一”海里蹦咬一咬牙跺一跺脚,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海、里、蹦!”

  说完,海里蹦恶狠狠地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唯!铜锣听话地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

  麦会会惊慌地捂紧了耳朵。

  见海里蹦态度坚决旗帜鲜明,夜狼嚎高兴了,拍着巴掌道:

  “这还差不多,回去我请你喝酒!”海里蹦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对麦会会说:“时辰已到,走H巴!”

  紧接着唯一声响,又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就挪动着蜘蛛的步子走在前面,夜狼嚎高举一柬蓝莹莹的鬼火,三个影子踏上一条狭窄小道。

  一时间哭声四起,群鬼出现。海里蹦摇-下头,顺嘴溜出一句格言:

  “阴间的戏刚刚开场,人间的戏还没演完。”

  人间

  第二天清早,三头黄牛在前开路,怒气冲冲地穿越黄金村潮湿的街头。这三头黄牛个个朦肥体壮,眼睛布满了血丝。它们拖着一架哗啦作响的铁制伴犁一一,这用尖利无比的撑刃犁开了田间黑色泥浪的乡村农具,今天又派上了新的用场。人们看到麦福成手持皮鞭,威风凛凛地掌犁,走在旁边的分别是背着手稳稳而行的麦老太和扛一把铁锄的结巴子麦二太,用一只手绢捂住脸低声抽泣的李玉玲,以及穿一条露脏短裤被子的麦生等等。当时村里人正在吃早饭,黄金村人有一个流传多年的习惯:男人吃饭均在大街上一到吃饭时,人们三三两两地从自家低矮的茅草屋里钻出来,一只手捧海碗,一只手拿根老咸菜,随便往院门前一蹲,边聊边吃这样,既可以交流乡亲间的感情,又可以炫耀一下自己的吃食吃到最后的那一位不屑说肯定是碗里还放着一个臼面馒头的。你看他吃得有滋有味,故意招引行人围观驻足的样子便知道τ。

  “驾!驾驾!”麦福成的吆喝声惊飞了一群正在树校上嘟嘟喳喳的麻雀,也惊动了大街上吃饭的人们,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聚拢过来。

  他们在愣怔片刻后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原来是一次报复害死麦会会的仇人的行动。衬里人都知道麦黄两家原来就有世代家仇,据说早在朱元璋时代就结下了,还传说麦黄双方的祖宗擎结仇的原因是因为黄家偷了麦家一粒小爆米花。几个朝代下来,麦老太还时常将此事挂在嘴边,勒令麦会会不要和黄家的小孩在一道割草2“那家人有偷摸习惯,小心她偷了你的革!”麦会会不听,依然偷偷地和黄小菊结伴而行,现在可好,革是没被偷去,连命搭上了。而这些在表面看来是因为黄小兰用小棍棍拨弄麦娃的小鸡儿,实际上病根还在一粒小爆米花。

  所以,一场报复大戏在黄金村公演在所难免。

  头天晚上,麦家在安葬了会会以后,村干部们先后来到家里象征性地进行了慰问,村长黄开恩还把十元钱塞在了李玉玲的手里,说是大队里给的救济款-村干部们走后,一家人便面对一盏油灯唉声叹气了。麦老太吧嗒着烟袋锅,坐在灶火旁边的一堆柴草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酒壶,独自一人喝起了闷酒,越喝心里越觉得窝火。他用眼睛数着家庭成员,一遍又一遍。他不相信会会就这样没了。她才刚刚十二岁多一点,整日里在他眼前活蹦乱跳的,昨天还和生儿因为争吃一块点心吵起来,结果挨了麦老太一巴掌。那点心还是春节时麦实奋从城里带来的,放在一个吊在屋顶上的篮子里好几个月了,已经长了一层淡淡的绿毛。但它却是孩子们只有在表现好时才能得到的奖赏。娃儿最小,点心多半被他吃了,会会最大,又是女孩儿家,就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从来不争嘴的。昨天,她割了整整一天青草,祟得骨头都快散了架。一进家门,她就看到麦生倚着门框吃点,心,口里立即涌满了诞水;麦生不干活,还能吃点心,麦会会感到不公平。这种不公平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可这次她实在是太馋得慌了,就凑过去让麦生匀出一半来让她尝尝,麦生却把头摇得像货郎鼓,还故意从嘴巴里发出一种很美妙的吧嘟声,麦会会一气,扑上去夺起来。麦老太闻讯出来,骂会会道:“混账,你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上前给了麦会会一个耳光。麦会会把脸一捂,躲到一个堆放干革的仓房里哭去了。仓房里充满了干草的清香,那一个硕大无比的草垛都是麦会会的劳动成果。那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夏天呵,那野地里清凉的露水呵,把她的皮肤晒得黑黑,把她的脚丫打得湿湿。

  麦会会偎依在草堆里哭着,后来渐渐地睡着了。

  没有人找她。她在草堆里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醒来后揉一揉眼睛,背起篮子又来到了野地里。

  她就这样永远地走了。

  麦老太想着这些,泪水从眼窝里渗出来,懊悔的感觉烧烤着他。喝到最后,他把酒壶往地上使劲一摔,决定了这次报复的行动。

  他让生儿把远房侄子麦福成叫到家中合计了一番。麦福成是生产队里的牛倍儿,当即答应助上大叔一臂之力,并计划把三头上好黄牛拉上一用,说是可以借此一壮声威,吓一吓黄小兰她娘。麦福成恶狠狠地骂着黄小兰她娘:

  “这个活该干刀万刷的坏娘儿们,我真想撕烂她那张横着的×!啊一一啊瞅!”

  麦福成骂着,使劲打了个喷嗖,唾沫溅了麦老太一脸。麦老太本能地用手一挡,把脸上的湿物拿手揩去。麦福成解释说:“大叔,我可能是要感冒了。那井里的水很凉。”‘麦老太嗯了一句,没有搭腔。

  麦福成又问是否已给麦实奋捎去了倍,说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要让他知道才行。麦老太说:

  “捎了捎了,已让二太到镇上打了电报。唉,倒霉哪!”麦老太叹道。

  “就是,多好的会会…黄小兰她娘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爱嚼舌头根子的女人张三焕。见麦福成态度如此坚决,起初令麦老太稍感一愣,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个中缘由。心下便有些高兴,这可真好,免去了诸多口舌不说,还不太欠麦福域的人情了。

  这可真是找对了人。麦老太想起了去年的夏天,村子里曾发生了这样一件怪事。

  傍晚,人们正在街上吃饭,突然看到有两个精壮男人用手遮脸匆匆而过,还不等人们醒过神来,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一条胡同里传来,紧接着人们看到麦福成的哑巴媳妇提着一根裤腿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她赤裸着上身,两只雪白的乳房在胸前活蹦乱跳,像两只在地上任意奔跑的白兔。哑巴金然不顾羞耻,呜呜哇哇在朝前追赶那两个污辱了她的男人。麦福成当时也在街头吃饭,一看心里就明臼了,上前拦住了哑巴的去路,骂道:

  “让你在家喂猪,怎么又出来给我丢人现眼?快滚回去!”

  哑巴指指男人消失的方向,嘴里呜哇一阵,脸上布满泪水。

  这时,人们已经围拢过来,有几个男人开始把目光投向哑巴女人那半裸的下身。麦福成急忙脱下汗衫披在哑巴身上,推推操操地将她支走了。

  回到家,麦福成才将女人审问了一番。哑巴女人虽不会说话,却并不傻,心里对一切都很透亮的,而且模样不难看。她已经给麦福成生下一双儿女,把孩子收拾得个个都很利索,可她是个哑巴,这是她的命。谁都不知道她整日里在心里想些什么。知道了又怎样呢?没有人会理睬她的心事。

  那一天,她眼望着男人和孩子都端着饭碗出了门,就蹲在门前给猪眶哇地剁菜,剁好了菜后把它倒进一桶潜水内搅匀,就来到后院的猪圈旁给猪喂食。猪闯到了食物的气味,早已在圈里兴奋地叫了。她弓着丰满的身子,开始给猪喂食。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了。

  哑巴女人不知道,她刚才的一切举动尽在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个男人的视线里,那两个至今也未被暴露的邪恶男人大概早就在打她的鬼主意了。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任你怎么折腾她都行一一在一个荒僻的村庄里,在一个光线昏暗的猪圈旁边。猪在圈内哼哼地叫着,那两个男人从后面蹲上来,一个人掏出一块棉布捂住哑巴女人的嘴,另一个扒下了她的裤子,然后两个人肆意轮奸了她。

  猪食滚落到猪圈前的畜粪池里,那头饿坏了的猪跳进去拱开了空空的木桶。

  麦福成明白了哑巴的一番比划,拳头里攥出了火,上去打了哑巴一个响亮的耳光:操,谁它妈让你是个哑巴来呢!你就吃这个哑巴亏吧!麦福成蒙头大睡了一天,很快调理了心态,又赶着牛到田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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