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犯错误的学问
最近，乡里考察干部，大家对欧长生这几年来的工作很满意，认为应该给他升正。没想到焦书记突然问了一句：“欧长生犯过错误吗？”党委秘书老钟连忙接上话头说：“欧长生为人正派，勤政廉洁，从来不犯错误。”焦书记皱着眉头说：“现在改革开放要向纵深发展，上头要求我们胆子要更大一点，欧长生不犯错误，这说明他开拓精神不够。”焦书记有力地挥了一下手，一锤定音：“升正的事再缓一缓吧。”
老钟是欧长生的老朋友，他当晚就把考察的情况一五一十全告诉给欧长生。欧长生听了哭笑不得，说：“焦书记批评我不会犯错误，该不是鼓励我犯错误坐监狱吧？”老钟眯着眼说：“这犯错误可有学问了，一方面你不能坐监狱，另一方面要说明你有开拓精神。”欧长生发现老钟的样子很玄乎，不由哼了一声，心里恨恨地想，我不信我就不会犯错误！
第二天，隔壁乡卢副乡长带了一帮人来公司参观取经。午餐安排在乡政府食堂，三菜一汤，标准的工作餐。就在走向食堂的路上，欧长生忽然心血来潮，把公司办公室主任老肖叫过来，说：“你马上给月亮酒家打电话，我们这帮人马立即开到那边。”老肖愣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欧总，最近上头发了文件，要求厉行节约严禁奢侈浪费，现在处在风头上，我看……算了吧。”欧长生不高兴地说：“我说了算，就这样。”老肖憋不过气来，结巴地说：“欧总，我怕你犯犯犯犯错误。”欧长生朗声笑了起来，说：“犯错误好啊，我正需要犯一个错误。”于是，一帮人马掉头开住月亮酒家，一顿午餐吃去了两千多元。欧长生心想总算犯了个错误，他托老钟捎话给焦书记，说自己违反严禁公款吃喝的文件精神，犯错误了，谁知老钟从焦书记那里回来说：“焦书记说，兄弟乡的同志来了，招待好一点，这是给我们土楼乡挣面子，不算什么错误。”欧长生一听，不由叹了一声。
公司的事七七八八很多，欧长生一忙，“犯错误”的事也就忘了。这天，手上的事忙完了，欧长生空闲下来，立即又想起“犯错误”这个事关重大的问题。正想着，公司建筑队冯队长来，他告诉欧长生，水泥厂有意把该厂生活区工程给公司建筑队干，“不过，水泥厂头头要工程预算百分之三的回扣。”冯队长转着小眼珠说。欧长生心里骂着“不像话”，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给我一个犯错误的机会吗？他一反常态，果断地说：“给！”他立即指示财务人员提出十八万元现金，让冯队长给水泥厂头头送去。不出三天，水泥厂六百万元的项目就让公司拿到手了。接着，欧长生又让老钟给焦书记捎话，说自己给人送回扣，犯错误了，但老钟从焦书记那里回来说：“焦书记说了，现在情形都是这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把这个工程揽下来，少说也能赚百把万，既增加公司实力又上缴了乡财政，这哪是犯错误？这是一大功劳啊。”欧长生一听，又叹了一声，心想犯错误还真难啊。
一连许多天，欧长生心事重重，脸上看不到一点笑意，说话变得有些凶煞煞的。这天公司班子开会，研究邱志明等三个业务员私自截留公款的处理问题，他毫不留情一挥手说：“按照纪律，全部开除！”大家看他一脸凶怒的样子，谁也不敢吱声。回到家里，老肖幽灵般跟了来，说：“欧总，那个邱志明是焦书记的外甥，我看还是对他从宽一些。”欧长生不留余地地说：“性质那么严重的事，谁说情也没用。”老肖说：“焦书记这段恰好在外地考察，回来后不说你搞‘政变’才怪。”欧长生说：“焦书记是焦书记，公司的事还是我说了算。”老肖说：“焦书记三岁没了父母，是他大姐把他带大的，供他念书，他大姐就邱志明一个儿子，焦书记对他比亲儿子还疼，开除的事他肯定会干预的，欧总，我怕你犯错误啊。”欧长生呵呵笑了起来：“老肖，你也知道，焦书记说我不会犯错误就是缺少开拓精神，我现在正需要犯一个错误呢！”
确实，欧长生犯了错误。焦书记从外地考察回来，听说外甥被欧长生宣布除名，气得牙龈一下就上火了，真想把欧长生大骂一顿，却是碍于身份不便发作。却说欧长生为犯了个错误沾沾自喜，让老钟捎话给焦书记，说要向他汇报工作。老钟从焦书记那里回来，叹了一声说：“老欧，你这个错误犯得太没学问了！”
不久，欧长生被调到连年亏损谁也不想去的土楼乡林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