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汤子模陨命天柱三志士血洒凤凰(2)
到了1926年春，北伐军分左、中、右三路从广州出发向北推进。中路前敌总指挥唐生智率部进人湖南，并代理湖南省长之职。陈渠珍见风使舵，急电省府拥护北伐。唐到任后，即宣布撤去了田应诏的湘西镇守使职务，同时任命陈渠珍为湘西镇守使兼湘西屯边使。不久，北伐军为稳定左翼，又由国民政府军委会委托贵州握有重兵的袁祖铭担任了左翼军前敌总指挥，委任陈渠珍为左翼军前敌副总指挥。左翼军主力为第九军和第十军，军长分别为彭汉章和王天培，何壁辉与贺龙则各为独立师师长。前敌总指挥部其时设在常德，副总指挥部设在沅陵。袁祖铭负责指挥大军作战，陈渠珍则负责湘西黔东一带通道安全及后勤保障。同时，陈渠珍还派了唐力臣率一团人到王天培部去参加北伐。
且说袁祖铭出师北伐，到了常德之后，却又迟迟按兵不动。这年年底，他在常德指挥部忽收到一份慰问请柬，是唐生智留驻在常德担任左翼警戒的教导师长周谰派人送来的，内容是春节慰问驻湘友军，特请袁祖铭等赴宴联欢。袁祖铭遂与参谋长朱崧、独立师长何壁辉及警卫20余人一道欣然去赴宴，谁知刚到周谰公馆，即遭到两厢伏兵的猛烈袭击，袁祖铭等20余人全被击毙。接着，周谰又下令包围击溃了袁在常德的三个团。
袁祖铭为何会遭此暗算呢？原来，他参加北伐后。在常德大肆招兵买马，却又目中无人，妄自尊大，由此引起了唐生智、蒋介石、何应钦等军政首脑的怀疑和猜忌。唐生智在报告蒋介石并与何应钦密谋后，即授意自己的部下周斓，除掉袁祖铭。周谰经过一番秘密策划，最后终借年关慰问为名，设宴击杀了袁祖铭。
再说袁祖铭被杀之前，唐生智为稳定陈渠珍情绪，经呈国民政府批准，委任他担任了国民革命军第十九独立师师长。袁祖铭被杀，陈渠珍闻讯大为震惊。因他过去一度与袁祖铭合作关系密切，故而害怕因此株连自己。为防不测，他将指挥部撤回了乾城。同时，又派陈士到武汉去见唐生智，再次向唐转达竭诚拥护之意。唐生智本欲缉拿与袁祖铭相关密切的有关人员，并且已下令撤销了湘西镇守使，免去了陈渠珍的镇守使职务，恰巧此时蒋介石叛变，宁汉分裂，唐生智准备兴兵东下讨伐蒋介石，故想到用陈渠珍为其巩固后方，于是转变态度，并通过武汉国民政府重申委任陈渠珍为国民革命军第十九独立师师长。
陈渠珍此次化险为夷之后，对于卷入军政界的斗争更加小心翼翼，为了保持相对的独立性，他只期望把根子稳扎在湘西。对于外界给予他的任何封号，他本意都不大感兴趣，但是没有封号，就没有护身符，所以，他只想利用这些封号，不断扩大自己的实力，以便更好地维持自己的生存利益。
随着形势的急剧变化，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对共产党人进行了大屠杀。5月2日，长沙又发生著名的“马日事变”。紧接着，湖南各地都进入了一个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恐怖时期。
5月26日上午，天上乌云密布。凤凰县城文昌阁小学里，有四位年轻人正秘密聚集在一间小房子里开会。忽然，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来到房前敲门叫道：“韩校长，找你有事，请出来一下。”
韩校长即小学校长韩仲文，是一个25岁的小伙子。听到叫声他开门问：“你是哪位？有何事？”
“我是顾旅长家里人！那女人说，“顾旅长给你们几位写有个条子，说邀你们去商谈个事！”
韩仲文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县党部刘邵民、韩仲文、杨子锐、李馥速来我处，有要事相商，顾家齐。”
“好吧，你先去，我们就来！”韩仲文看完纸条应允她道。
“你们早点来啊！顾旅长等着呢。”那女人说罢就转身走了。
“去不去呢？”韩仲文把纸条给大家看。
“我看这事有诈！”杨子锐说，“顾旅长请我们商谈要事，是不是想抓我们？咱们开展农民运动，触犯了他的利益，他早就不高兴哩！现在又正值风头上，各地都在清共捕人，咱们可要小心啊。”
“咱们不去他更会怀疑。”韩仲文道：“他如果要抓我们，派兵来抓就可以，也用不着请我们去。”
“去还是要去，咱们的会等会儿再开！”刘邵民最后作了决定。
这四个人中，刘邵民是头儿。他是国民党省党部派驻凤凰县指导农运工作的特派员，30来岁。韩仲文与杨子锐都是本县人，中学读书时还是同班同学，此时一个25岁，一个23岁。两人从湘西十县联合中学毕业后，回到县里小学担任了教员，韩仲文由于能力强还当了校长。李馥也只有20多岁，在小学任总务工作。四个人中，除李馥外，都是共产党员，李馥则是革命积极分子。前段时期，在刘邵民的领导下，几个年青人四处发动组织农民协会，已有入会会员1000余人。农会成立后，三位领头人又带领农民斗土豪，反苛捐杂税，把农民运动搞得轰轰烈烈。5月5日那天，还举行过一次大规模群众集会，进行过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并将县商会会长罗荣久等人押至会场批斗了一顿。由于斗争激烈，一些地主豪绅逃跑了，有的自杀了，而这场运动还直接触犯了陈渠珍、顾家齐等人在凤凰的利益，陈渠珍与顾家齐岂能容忍在自己眼鼻下让这些年青人来革命？一旦接到上司指令，他们便要不动声色地开展对共产党的清洗了。而当危险悄然逼近时，这几个年青人还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所以，当顾家齐的家人送条子让他们去“商谈要事”时，几个人还是毫无防备地去了。这一去就上了当，当几个人刚进到顾家齐的公馆内，一群士兵就拥上来，立刻将四人用绳索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捆人？”韩仲文大叫着问。
“我们奉命逮捕共产党，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一位副官回答道。
“卑鄙！真卑鄙！骗我们有要事相商，原来是个圈套！”杨子锐也气愤地骂着。
“顾旅长，我们犯了什么法，你如此对待我们？”刘邵民大声问。
“听着！”顾家齐从室内走到庭院道，“省府下了密令给陈师长，陈师长又将密令转给我让我部执行，要将你们处死！这也怪不得我顾家齐手下无情。谁叫你们参加共产党的？看你们前些时闹得好凶，打什么土豪劣绅，还戴高帽上街游行整人，孔圣人的像你们也敢砸，简直是无法无天，再不把你们杀头，又怎惩效尤？你们自己想想，犯了造反罪还有什么话可说？”
“放你妈的屁！”刘邵民大声骂道，“共产党闹革命才是正义的行动，你们这些反动派终究要被彻底打倒！”
“对，我们好汉做事好汉当。”韩仲文道，“参加了共产党，就不怕死。反革命有枪，我们有血！为革命需要，头可抛，血可流，我们决不会屈服！”
“好哇！你们几个小子骨头倒挺硬的，那就送你们上路吧！”顾家齐一努嘴，一伙枪兵就要将几人押走。
“扑通！”忽然，那个名叫李馥的年青人跪了下来，大声哭着叫道：“顾旅长饶了我吧！我没有参加共产党！”
“你没有参加共产党，为何要跟他们一起起哄？”顾家齐反问他。
“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李馥哭丧着脸道，“我……今后再不敢了，顾旅长，看在我们沾点亲的分上就放了我吧！”
“好啦，今日不会杀你！但是你要汲取教训！”顾家齐训道，“以后再敢和共产党分子来往，决不轻饶！”
“是！是，我一定会重新做人！”李馥忙跪头谢恩。
“押一边去吧！”顾家齐吩咐道。
两个土兵将李馥押走了。
“叛徒，真是可耻叛徒！”韩仲文忍不住大声骂道。
“跪着生不如站着死！让那胆小鬼去苟活吧！”刘邵民说，“咱们几位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要杀就杀，决不退缩！”
顾家齐随即下令将三人向池塘坪刑场押去。一路上，三名年青共产党员昂着头，还不断高呼着口号。此时，闻讯而来的群众越聚越多。韩仲文有个姐姐与陈渠珍是亲戚，她当即打电话到乾城找陈渠珍，欲给兄弟说情，但是，陈渠珍的一个秘书接电话后，却称陈渠珍不在家。其他人来刑场给韩仲文和杨子锐求情，也都无济于事。刘邵民因是长沙人，此时无一个亲人前来相见。最后，只听刑场上一排枪响，三位年青的汉子晃了一晃，就倒在了一片松软的荒草地上。
5月27日，在沅陵驻防的另一旅长陈斗南，亦奉陈渠珍转来的省府密令，突然闯入正在召开的农民代表选举会场，当场逮捕各界农民代表60余人，并将其中的革命志士姚鉴雪、任霞、张维新、吴纯熙、李顺齐、程涛等七人枪杀。
除凤凰、沅陵之外。湘西其余各县军警亦奉令大肆逮捕杀害共产党人和革命人士。过了不久。由于唐生智害怕残酷镇压会引起湖南人民暴动。局面难以控制，才电令停止类似“马日”捕杀行动，整个湘西的白色恐怖才暂告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