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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湘西土匪的组织形式(2)
其二，湘西土匪的组织体系较小，各帮会的组织体系较大。因为，一般的帮会都是跨地域的组织，其体系遍及全国各省。而湘西土匪多只是本土的产物，他们的活动范围有限。以湘西瞿伯阶土匪为例，其最多时的人马不过一万多人，而各帮会的人，就是光湘西一个地区，有的都会更多一些。如芷江杨永清掌管的“复兴楚汉宫”的帮会就有两万多成员。
其三，湘西土匪的活动是公开的，帮会的活动是比较隐秘的。在湘西，只要当了土匪，其活动就公开化了，打的旗号也不隐瞒。无论劫财劫物或烧杀掳掠，土匪都敢公开犯案，并与官府对抗，不怕官兵追剿。一般的帮会不会公开作恶，即使犯事，也是做得很隐秘的，因为帮会是以讲义气著称的，对于名节都会有所顾及。
总之，湘西土匪与帮会既有千丝万缕联系，又有很多不同区别。当过湘西土匪的人可能参加过帮会，但入帮会的人不见得都去当过土匪，毕竟，湘西土匪的名声比湘西各帮会的名声要差得远，臭得多。
湘西土匪与神兵的关系
民国时期，湘西土匪与神兵也有一定关系。这种关系，源于神兵是白莲教残存势力的产物。而白莲教是唐、宋以来流传民间的一种秘密宗教结社组织，其渊源又在佛教的净土宗。白莲教最初的教义宗旨为“光明”，认为光明定能胜黑暗。元、明两代，白莲教曾多次组织农民起义。流传到清初，又发展成为反清秘密组织，嘉庆元年（1796），白莲教举行大规模起义，后被朝廷派兵血腥镇压。但起义军残存的势力隐蔽各地，仍在伺机待动。到了民国六年，鄂西咸丰人王锡九在黑洞率先发起开坛设教，练拳习武，始称之为神兵。此后，鄂川湘黔边境多个县乡都相继蔓延，神兵队伍就出现得越来越多了。参加神兵的成员多半是农民，还有许多是无业人员或是白莲教的信徒。其中也免不了有地痞流氓或土匪夹杂其中，总之，其成份是很复杂的。咸丰神兵兴起后，被其县团防头子杨芝香利用。1920年冬，3000多神兵对驻扎在来凤的靖国军先后进行过两次攻击。第一次进攻被靖国军打退，第二次，靖国军麻痹轻敌，被神兵一举击败。有篇文章曾这样记载过这次战斗：
神兵这次又是为报仇而战，异常骁勇，蜂拥入城。靖国军人少力单，众寡悬殊，困守古城，弹粮两缺。在城中靖国军与団防军、神兵展开短兵相接的巷战，靖国军被分割截杀，溃不成军，只好从东门突围向龙山撤退。団防军和神兵在后猛追。到官渡口后，靖国军泅水抢渡，自相践踏，伤亡甚为惨重。师长吴醒汉被砍成重伤，假装死亡才保全了性命。由湖南辰州赶来支援靖国军的湘军在途中的中坝垄与神兵相遇，发生激战，司令官张学济也被打死，全军覆灭。至此，来凤的靖国军随之销声匿迹。见陈鹏《神兵在来凤》一文，载《湘西文史资料》第四十一辑。
鄂西神兵自在来凤打败靖国军后，活动就更扩展了，不久，湘西许多县也有了神兵。如桑植县的何仙姑在1918年就组织神兵举行过一次大起义。
1918年5月30日，天刚蒙蒙亮，风雨大作……600多人的神兵，……把陈家院子包围得水泄不通。……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共歼敌七十多人，缴获洋枪十多支。神兵通过这次战斗打出了威风。
……1918年7月，卿衡亲自指令他的六子营，浩浩荡荡向竹叶坪进军，周仙姑早知详情，马上率神兵埋伏在竹叶坪三声潭沟旁的石缝和森林里，自己坐镇野牛关指挥。六子营的队伍已进入伏击圈，周一声令下，“杀——”神兵们手持鬼头大刀，一齐跳出来，敌军吓得惊慌失措，四散逃跑。历经三四个小时的追击与搏斗，敌兵被砍死四人，砍伤多人，缴洋枪五支。竹叶坪这次伏击战，使神兵的威风更大了。见《土家山寨前村坪的神兵暴动》一文，载《湘西文史资料》第二辑周仙姑领导的这次神兵起义，前后坚持三年，直到1920年春，才被官军剿灭。此后又过十多年，永顺同善社成立了一个“先天大道大刀会”的武装组织，1940年时改名称“抗日救国神兵大队”。其神兵的成员，都是当地的农民，对维护本地方的治安起过重要作用。
永顺土匪梁云青在踏泥附近的黑槽沟抢劫，被踏泥神兵打败赶走；永顺弄塔土匪王连国时常骚扰地方，被神兵赶出永顺县境；巨匪梁海卿率匪众在周家界、王家棚等地抢劫，被踏泥、王家棚神兵击散，并捉住匪首梁海卿解送龙山县惩办。在神兵力量强大的几年间，土匪不敢来此抢劫，地方一时为之小安。见傅冠群《龙山神兵概况》一文，载《湘西文史资料》第四十一辑。
1943年后，永顺的神兵队发展得更多了。这时，在勺哈、吴家寨、两岔等乡，有王和莆统领神兵；在龙家寨、盐井、毛坝等乡，有田免旃统领神兵；万民以及龙山、桑植两县接壤乡村，有刘巨川统领神兵。这些神兵均以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压迫剥削为号召，参加者有土家、苗、汉各族群众，总计人数达两万人以上。
1944年春，永顺、龙山、桑植三县的神兵大刀队，提出“三抗（抗粮、抗税、抗丁）口号，揭竿而起，群情振奋，向国民党反对派发起猛烈进攻。永顺神兵大队连续捣毁7个乡政府，并在永顺县城附近与国民党竹山部队激战。不久，湖南省政府调集军队对永顺神兵大刀队进行残酷镇压，神兵大刀队与国民党军队血战一个多月后失败。见郁文《永顺神兵内幕》一文，载《湘西文史资料》第四十一辑。
从以上叙述的事实可以看出，神兵的发展，确实是白莲教帮会势力的历史延续之结果。神兵在宗旨上与土匪是对立不相容的，但神兵的队伍中，也混杂有地痞与土匪。土匪队伍中，尤有加入过白莲教或神兵的成员，二者有过相互渗透。也有过相互冲突。
民国十四年（1925）9月，大达乡（即今内溪一带）来了个妇女叫黎二妹，自称是四川酉阳人。其名字、来历现已无法查考，只知后来官府骂她是‘白莲教’后裔，对她的身份，借此或可知一二。黎二妹在大达乡串村走寨，广结人缘，慢慢地宣传起操练神兵，打富济贫的大事。
……那时大达乡一带，人烟稀少，师兴吾雄踞一方，也只不过有人枪30余。而神兵现已发展到80多人，声势日益扩大。……冬月一天的早饭后，神兵队人人身穿红褂子，头包红头帕，手执大刀、梭镖，浩浩荡荡向内溪棚街上杀来。先锋官游汉章奋勇当先，大神黄光林、吴召盛前后指挥，“杀”声响亮，令人望而生畏。师新吾的団防队看到拥来红闪闪一片，也不知有多少神兵，率先开枪。但在慌乱之中，都射不中。于是，団防兵齐声惊叫：“神兵枪打不进，赶快逃命！霎时间，师的団防兵立即向四方逃走。师新吾也信以为真，急忙带了几个心腹人员，潜往保靖比耳的亲戚家避风。
神兵顺利地攻进内溪棚后，纪律严明，不杀不抢，开仓取粮，随后发给附近的贫苦农民。见傅冠群《龙山神兵概况》一文，载《湘西文史资料》第四十一辑。
这段记载，叙述了神兵与团防头领师兴吾的真实冲突。后来，师兴吾带着团防又杀回内溪棚，将神兵打败了。此是后话。
1944年，被蒋介石悬赏十万通缉要其人头的彭叫驴子，在国民党军14个团的进剿中被打败了。彭叫驴子带着残部，想结盟神兵，来共同对付官兵。
彭叫驴子穿了一身蓝衣短装，头上戴着一顶博士帽，手中提着一根黑漆自由棍，带着宋湘灵、王福泽等10余个亲信，请人挑了两担鱼肉作为礼品，专程来到了永顺西库寨的神兵头领刘巨川的院门前。
……刘巨川与王和甫、田勉旃一起开了中门迎接。这时，彭叫驴子带着笑意将博士帽摘下和自由棍一起交给了随从拿着。随即用右手握了四指并翘起大拇指，右手做成了乙字形，然后双手合拢向刘巨川等3个神师行了个江湖拜码头的礼，口里说道：“小弟少读诗书，不知圣礼，初进龙门，不懂堂规，望诸位大哥海涵。”
刘巨川与王和甫、田勉旃一起，则在西边站立，同时双手起眉，从左到右行了个迎接龙头大哥的礼。然后刘巨川接话道：“海涵之言，岂敢岂敢。”
……过一会，晚饭弄好了，刘巨川在书房里摆了一桌酒席，即请二人入席。另由刘巨川、王和甫、田勉旃3人作陪，几个人一再谦让，请彭叫驴子坐了首席。……宋湘灵借着酒意又道：“我们彭指挥官为人特别仗义，他拖枪举义，杀的第一个仇人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帮别人报仇，这事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早知道哩！”大家附合道……
彭叫驴子此时便插话道：“大家夸奖了，我彭某以义为重，倒是没错。今日来此拜访，主要有三层意思。一是来问侯诸位神师兄弟；二是想与大家结盟，交个朋友，共同联合抗日；三是为我们的当家三爷饯行，他将到四川酉阳去，找杨树成副司令联系。……我想要联系神兵共同举义。我不久将去湖北鹤峰，当家三爷要去四川，准备扩至更多队伍打日本。我们走后，对付地方上这国民党王八蛋，就靠你们组织神兵同他们拼了。为了我们的神兵神将成功，我们来干一杯！”
众神兵立刻起身端杯，一个个口里说着“干！”就一起一饮而尽。
刘巨川喝了两杯酒，一时兴致大发，口里说道：“彭指挥官适才所言，正中鄙人下怀。我们神兵愿意遵命，与你们结盟弟兄。共同对付国民党，拥护抗日。”
几个人商定完毕后，就又吃吃喝喝，直到深夜才各自入房歇息。见李康学著《大湘西匪殇》一书。
这段记述，形象地描述了被国民党视为巨匪的彭叫驴子与湘西永顺神兵头领结盟的过程，它说明，在民国时期，湘西土匪与神兵的关系确实是很微妙复杂的，他们之间即有矛盾、有冲突，但也有一些共同的利益之点。只要条件许可，某些湘西土匪与神兵也就会达成暂时的联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