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想要整容的毛毛虫
幼年的我，在周围人们的言语中隐约地接触了美与丑的概念。有的时候，我会独自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与漂亮的妈妈截然不同的模样。小小的我，在心里开始有了惶恐与担心：我是否真的像叔叔阿姨们说的那样，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不是妈妈亲生的呢？
后来终于明白，那只不过是大人们喜欢用来吓唬小孩的无稽之谈。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发觉自己在外形上与其他小孩的差异。虽然老师总是在上课的时候告诉我们，内在美比外在美重要。可是，我却相信书上这个大道理是用来骗人的。
否则老师在班上挑合唱团或舞蹈队的成员的时候，为什么每次挑来挑去总也挑不到我。而大人们的赞美和怜爱，为什么也总是喜欢给那些外形讨好的小孩。
其实我读小学的时候还算好，那时候大伙都还懵懂，互相不以美丑论英雄。再加我学习成绩不错，故此在小朋友并未受到歧视与排挤，还以学习委员的身份颇受爱戴。
可是自从上了初中以后，我的行情人缘便每况愈下。十二三岁的小女生，已经十分懂得美丽的重要性。再加上日韩风的影响，学校里的许多女孩子都煞费苦心地将自己装扮得时尚又抢眼。
坐在花儿们争芳斗艳的班级里，我时时感觉四周硝烟四起，不仅是学习的竞争，更多的是外形的攀比。我优异的成绩，已不再成为同学们羡慕不已的理由。在这群美丽的小公主当中，我是那一只最不起眼的毛毛虫。那时候，班上有四个女生较为早熟，号称班级“四大美女”。因为她们漂亮，时尚，有最IN的化妆品和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在她们周围总是环绕着一大堆女生。
那段时间，学校正准备筹办一台文艺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往年老师都将组织节目的重任交给“四大美女”，因为大家通常会认为漂亮的女生比较具有文艺天赋吧。而今天年老师破例在班上宣布，愿意出节目同学可以举手报名。
由于是毛遂自荐，出于某种压力大家都不好意思举手。那时我刚好写了个相声，心里跃跃欲试，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举起手，我告诉老师我愿意在晚会的时候表演自己写的相声。老师点点头，说很好。
然而当我坐下的时候，却听见“四大美女”其中的一个突然说一句：“她那个样子，也有资格参加晚会！”她的声音极低，却充满轻蔑。于是坐在我后面几排同学，不约而同地发出克制的笑声。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相声表演相当成功，在晚会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虽然老师夸奖了我，可是那个同学的嘲笑，依然刻在我心里，令我始终难以忘记。
初二的时候，我学会了上网。在同学们当中饱受孤立的我，在这里找到了交流的天堂，网络上没有美丑老幼，人人平等，这令我的心里的自卑得到暂时的释怀。
那段时间，我日日流连于网上某个学生论坛，不时发表自己写的文字。因为优美的文笔，收获了网友无数赞美。
其中有个叫小李飞刀的网友，始终孜孜不倦地给我每篇帖子回复与追捧。我加了他的QQ一交流，顿时感觉相识恨晚。
我们在谈天说地，无所顾忌，年轻的心靠得很近。那是我与男生在网络上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渐渐地懵懂的心里便产生一种微妙的情愫。我知道，那叫网恋。是的，我悄悄地网恋了，背着父母和老师，我不是个坏女孩，我只是想在网上寻找一点情感的慰藉。
后来有一天，小李飞刀在网上对我说，大家都看看我这兰心蕙质的女孩的真实模样。幻想别人会对我的外表像对我的文字一般不吝赞美。带着些许的紧张和期待，我将自己的照片贴在论坛上。
可是，万万没想到帖子一发出来，会遭遇那么多挖苦和嘲笑。有人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还有人说，“猪八戒的表妹，你家是不是住在侏罗纪公园？”诸如此类刻薄又无情的回复充斥在我的帖子中。就连一直声称喜欢我的小李飞刀也在回帖中写，“原来你这么丑，哇，我差点上当受骗了。”原来这世界上处处都有以貌取人的眼睛，网络也一样。而网上的言论少了含蓄与掩饰，比现实中更为残酷。
虽然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美，可是从来没有料到如此地步。看到那些不堪的回帖，我泪流满面。妈妈，你为什么将我生得这样丑？
那时候关于人造美女郝露露的宣传已经遍布了各大报纸杂志，还有那些韩国影星，她们在整容之后都变得那样美丽。渐渐地，在我心里整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我想要整容，是因为长期受到的歧视和打击。也是丑小鸭想变成白天鹅、毛毛虫想变成蝴蝶的渴盼。我鼓起勇气走进美容院去咨询，没想到遇到的那个整容师却拒绝了我，他说：“你只有十五岁，还处于成长的阶段，身体和面部都可能变化，个人审美观也可能随着年龄增长和社会发展产生变化。你这样的年纪，不宜实施整容手术。”
可是对美丽的强烈渴望令我不肯死心，我想，这样下去等不到长大，我就要在嘲笑和歧视中死去了，我们班的娜娜的双眼皮就是刚整的，不也很好嘛。
我又换了一家小一点的美容院咨询。这间美容院的医师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她滔滔不绝地向我推介她们的整容项目：“你的眼睛太小可以割一下，鼻子太塌可以垫一下，脸形太方可以修一下……”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经过她的手术我会变得像天仙一样美。
我听了十分心动，可是了解了整容价格吓了一跳。这些费用用我的零用钱不够，用我过年的压岁钱也不够！
我不得不为这一大笔钱，结结巴巴地向妈妈开口。不料妈妈知道我想去整容，大为光火：“小小年纪整什么容啊！你要好好读书，不准胡思乱想！”
我见妈妈不同意，急得顿足，一把涕一把泪地哭诉，“谁叫你将我生得这样丑，让我活在这世上生不如死。别人都是蝴蝶，只有我是毛毛虫。老师不疼我，同学讨厌我，男孩子也不喜欢我。你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妈妈听了我这番话之后，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谁说妈妈不明白你的感受，妈妈以前也是毛毛虫。”
我一听，含着泪的眼睛似信非信地看着她，我当然不会相信，妈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是毛毛虫。这时妈妈从箱子里翻出一叠发黄的照片，递给我看，“猜猜她是谁？”
我一看，这些黑白照片中的小女孩长着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我疑惑不已，这是谁，长得和我这么像。
妈妈说，“看到了吧，这是妈妈小时候。”
“啊，这是妈妈？”我觉得难以置信，照片中的妈妈和现在的妈妈一点也不像。
妈妈看出我的疑惑，“妈妈小时候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啊，长大的时候才改变成现在这样。人们都说女大十八变，有的人小时候很美，长大可能会变丑。有的人小时候很丑，长大可能变得很美。”
“这么说，我长大以后，也会变得像妈妈这样漂亮了！”我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
妈妈微笑地点点头：“你要给自己一时间，有一点耐心，就像丑陋的毛毛虫，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终将会变成美丽的蝴蝶，丑陋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它的成长，整容对于一只成长中的毛毛虫来说是毫无必要。”
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只毛毛虫需要整容。妈妈的这番话终于打消了我那个幼稚的念头。
现在，我已是高一的学生了，我是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学校。许多长得比我美的女生，分数都没有我高。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骄傲，我只是庆幸自己的不美，这样就不会因为装扮自己而分心，也不会因为获得男生的喜欢而早恋。我开始相信自己是一只毛毛虫，丑陋是对成长的保护，而我的美丽，注定要绽放在能够飞翔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