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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到拉萨(3)

书籍名:《无尽结》    作者:王者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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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运气不错,一切顺利,对晓行的那点淡淡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也不知道他情况怎样?事情是否办得顺利?张扬看了看表,快6点了。还早,干脆去拉萨河边看看吧!

  向前走了不远就到了拉萨大桥。顺着引桥的台阶,就到了拉萨河边。拉萨河清澈见底,静静地流淌。太阳懒洋洋地挂在西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河边有几对年轻的情侣,估计是西藏大学的学生。西藏大学就在拉萨河边,围墙被好事者扒开了一个大口子,方便青年男女进进出出。张扬解开背在身上的大牛仔包放在地下,小包也放在了地下。然后就双手拄着打狗棍,望着拉萨河水发呆。此时的张扬感到非常的孤单,非常想念那个在遥远的北国拒绝了他的爱情的女孩儿。张扬多么想把她抱在怀里,多么想吻吻她,多么想一辈子爱她啊!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心空落落的无所寄托。有那么一会儿,张扬非常奇怪怎么会站在这里?再回首走过的路,已经恍若隔世了。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要黑了,肚皮咕咕直叫。张扬拍拍空空的口袋,苦笑了一下。他打开小背包,取出里面的一个塑料袋子,还有一些糌粑可以充饥。他又取出小茶缸,更近地走到拉萨河边,蹲下身子舀了半缸子河水。他把糌粑倒了一些在缸子里,然后像藏族人一样,伸出中指搅拌起来。很快就搅拌出了一块糌粑团子。张扬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口腔里激灵一下,像一个破碎的梦,凉飕飕的。张扬一块一块地把糌粑放进嘴里,咀嚼得很仔细。心渐渐平静下来。拉萨河水哗哗地流着,声音很好听。

  1993年9月29日的夜晚,拉萨河边,一顶小小的帐篷支了起来,24岁的张扬钻进帐篷,静静地躺在睡袋里,做着他的梦。

  第二天下午3点,演讲准时开始,拉萨电视台记者的摄像机也已经架好。《青年报》《拉萨晚报》的几个记者得到消息也来了。面对着主席台下鸦雀无声的数百名中学生,张扬激情澎湃,口若悬河地讲了近一个小时。中学生们掌声雷动。

  张扬最后说:“许多年以后,当你们走进社会,在你们各自的人生旅途,遇到一些困惑苦恼时。也许你们能够偶然想起,在你们还是少年时,有一个人从遥远的内地走路来到拉萨。因为冥冥中不可知的一种力量的牵引,我们有缘相识。在这个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他有幸给你们讲过几句年轻人豪情万丈的梦话。并且这几句梦话在漫长而苦涩的旅途随着你们人生阅历的增强忽然间就理解了,忽然间就会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放声大哭。当然,这会是在许多年以后了。许多年以后,这个人那时就不存在了。但他会在一个没有时间也没有痛苦的宁静的地方听到这酣畅淋漓的哭声。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听到,就像一个小小的婴孩儿刚刚离开了母亲的身体时所发出的那种啼哭。那么纯粹,那么柔软,那么本质得让人心痛的声音。他和你们一样曾经用毕生的力量小心呵护着它,并因此历尽艰辛。但他不会后悔。他会因为这声音的绵绵不绝而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他会因为这声音而使自己平淡无味的人生变得有些光彩,同时也就极大地安慰了他漂泊一世的凄凉灵魂。”

  那天的天空很蓝,没有一丝风。万里无云,如同张扬永恒的忧伤……

  演讲结束后,女校长在张扬脖子上挂上了洁白的哈达,说了许多暖人心的话并赞助了100元钱。张扬本想推脱不要,可校长给的诚恳,张扬想到自己的实际情况,还是接受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确如此。

  随后三天是国庆节放假。张扬有了100元钱,心里有了些底气。10月的拉萨,夜晚已经有些冷了,张扬可以暂时不必在拉萨河边搭帐篷了。

  10月1日的中午,张扬决定去拉萨西郊的七一农场拜访一位西北老乡。老乡叫海东,甘肃平凉人,住在七一农场,说是在农场工作。前天,张扬和晓行在从堆龙德庆县往拉萨走的路上,在七一农场的大门口,认识了海东。当时海东正站在大门口等待去拉萨城里的中巴车,就看到了风尘仆仆走来的两个怪人。张扬一身黄颜色的牛仔上衣上面签满了大大小小的名字,很显眼,也很另类。晓行摇一三轮车,车上两杆大旗呼啦啦迎风招展,也很显眼,也很另类。海东主动搭腔,三聊两聊就认识了。还想多聊一会儿,从堆龙德庆县开往拉萨城里的中巴车来了。海东就跳上了车。临走匆匆写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他的地址和一个需要农场转的电话号码。

  行走江湖之人,都是见面熟。最擅长的就是顺杆子往上爬,蹬鼻子就上脸,给一点阳光就灿烂。海东客气了一下,以为萍水相逢,分手之后就再也见不着了。哪知第三天,张扬就拿着写有地址的字条登门拜访了。

  张扬年轻,老乡观念还挺浓厚,也相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人生地不熟的,认个老乡,彼此也有个照应。张扬去找海东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是需要一个通信地址,和家里的亲人朋友们通信时有个收信的地方。第二是看能否有个住宿的地方。七一农场在拉萨的郊区,如果有空房子出租,房租应该非常便宜。因为当雄县的那个夜晚,张扬通过电视转播知道了北京申办2000年奥运会失败。张扬再打着宣传奥运的大旗走遍中国就有点过时了,况且现在的天气已经一天比一天冷,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张扬也无法靠搭帐篷解决住宿问题。所以张扬决定在拉萨暂时休整,度过这个冬天再考虑是否还要走川藏南线去云南,继续自己的走遍中国之旅。谁知这一停顿,就在拉萨生活了六年。

  张扬在民航局旁边的宗角禄康菜市场买了两斤苹果,把那100元钱换成零钱。又在一家四川人的小面馆吃了一碗担担面当做午饭。然后走到布达拉宫的正面,等待去西郊的中巴车。破旧的中巴车很快就来了。因为节日,人有点多。张扬站在狭小拥挤的车厢里,背着大包,拎着小包,手里还拄着打狗棍。呼吸着藏族乘客发出的一阵阵浓烈的酥油味道,感觉很压抑。心中感叹:“还是旷野好啊!辽阔大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一路颠簸着,就到了七一农场。

  到了地方,张扬整理了一下行李,拄着打狗棍走进了大门。进了大门,是一条有些破损的水泥路面的通道,因为周围很空旷,通道显得很长。走完通道向右拐,可以看到几间简陋的房子。走到房子尽头再向左,路两边就出现了十几排同样简陋的平房。场部倒是个两层小楼,很破旧的样子。张扬正站在路边向一个农场的男人打听海东的具体位置。抬起头,就看到海东低着个头,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军装,脚下是沾满了泥土的部队战士穿得那种黄胶鞋。看样子是刚从田地回来。

  “海东!你好!”张扬热情地打招呼。

  海东一愣,好像没反应过来,疑惑了几秒钟才恍然大悟般地认出了张扬。

  “是你啊!走路来拉萨的老乡,你叫张……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记性。”海东已经忘了张扬的名字。

  “我叫张扬啊!前天在农场大门口咱们不是聊了半天吗?”张扬说。

  “对对,是张扬。还有跟你一起的那个摇三轮车的残疾人呢?他在哪里?”海东问起了晓行。

  “他在城里有事,再说他那身体坐车也不方便,没来。”张扬说。

  是啊!也不知晓行这三天假期怎么过?见海东问起了晓行,张扬心里忽然很难受,这小子别不是露宿街头吧?

  “真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不好意思,我刚在大棚里翻了半天地,你看身上全是土。”海东好像很不好意思,脸有点微微发红。

  前天在七一农场门口,张扬和晓行见到海东时,海东只是笼统地说自己在农场工作。至于具体做什么?那天没说。

  原来海东并非七一农场的职工,而只是租了一间大棚,工作就是给自己种菜。到了收获的时候,再把种好的菜用三轮车拉到拉萨的菜市场去卖。具体就是拉到民航局旁边的宗角禄康菜市场。前天海东匆匆忙忙地坐中巴车去城里,就是到菜市场谈生意去了。原来海东是个菜农。

  海东很为自己是个种菜的而羞愧。张扬却没觉得有什么。张扬只是暂时需要一个通信的地址和一个能够转送信件的人,至于他是干部还是农民,关系不大。况且,张扬一路从内地走路来拉萨,姿态很低,心态也平和。就像当年的共产党人一样,好比种子,走到哪里,就能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海东住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还是两条破旧的长凳,上面铺了几块木板搭起来的。床上叠着一条薄薄的军用被子,被子上放着一条破旧的毛毯,毯子上是一个枕头。地上一个八磅的暖水瓶,没有瓶盖,上边插着一个热的快。一个破脸盆摆在墙角,里面是一条感觉黏腻腻的毛巾,连个凳子都没有。

  张扬心里感叹了一下:“唉!也是一苦命人,比我强不了多少。”

  张扬把行李解下来,放在脚下,就坐在了床上。屁股下的木板晃晃悠悠,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张扬坐了一阵,感觉别别扭扭的,与海东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咳咳!”海东干咳了两声,说:“要不咱们去米玉黄家吧!他也是平凉人,一家人都在这里。他种的菜要比我好。”

  米玉黄,米玉黄。黄玉米,黄玉米……张扬翻来倒去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一笑:“瞧这名字叫的,透着那么一股子淳朴,一听就是个厚道的农夫。”

  “好啊!那就去看看吧!”张扬响应着,又背起大背包。那几个苹果放在了海东的床上。

  “来就来吧,还拿什么苹果!”海东一边锁门一边说。

  “没事!几个苹果算什么?”张扬很真诚地说。

  米玉黄住在后面的一间单独的平房里。房子的边上是几间大棚。门前,堆放着一些烧火用的木材,木材边是一辆运货的三轮车。一个30岁左右的农村妇女在洗衣服。旁边的草地上,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儿正蹲着,用手里的小树枝在画着什么。

  海东对洗衣服的女人打招呼:“嫂子,大哥在家吗?”

  女人放下了手里的衣服,搓着满手的肥皂沫子,扭头对屋里喊了一声:“老米,海东找你。”

  正在玩耍的小女孩儿也丢掉手里的树枝,跑到门口,大声喊:“爸爸,有人找你。”

  “噢!知道了。”随后,一个35岁左右的男人走出了房间。米玉黄中等偏下的个子,很壮实。浓眉大眼,脸色很黑。上身也穿着件黄军装,下身是一条蓝裤子,脚下也是黄胶鞋。感觉是个很实在的人。

  “米大哥你好!”海东热情地打着招呼。又指着张扬说:“这是张扬,也是咱老乡。是走路来拉萨的。”海东特别强调走路两个字。

  “啊!走路来的!”米玉黄果然很惊讶。洗衣服的女人也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张扬。张扬把背上的大包放在地上,小包紧靠着大包,棍子也放在脚边。伸出手,对米玉黄说:“米大哥你好!我叫张扬,也是西北人。”

  米玉黄也伸出手,说:“你好!”米玉黄的手骨节粗大,满手的老茧,一看就是有把子好力气。

  女人不再洗衣服,站起身,走进屋内。出来时,手里拿着三个塑料小凳子。

  “坐吧!”女人摆好了凳子,对张扬微微笑着。张扬也对她微微一笑,说:“谢谢!”女人低下头,很羞涩的样子,又去洗衣服了。小女孩儿抱着米玉黄的胳膊,两只圆圆的眼睛望着张扬。

  张扬和米玉黄、海东两位老乡坐在塑料小凳上开始聊天。米玉黄是1991年和老婆孩子一起来拉萨种菜的。他在家乡就是一个农民,种庄稼是一把好手,可是在家乡种地不但不赚钱,还要倒贴钱。听更早来到拉萨的同一个村里的老乡说起拉萨人朴实,好打交道。又说拉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乏新鲜的蔬菜,赚钱比内地容易。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海拔高,氧气太少了,住久了容易患上高原病。所以那个老乡在拉萨种了几年菜,挣了点钱就回家了,也把拉萨的一些情况介绍给了米玉黄。米玉黄是个耿直汉子,与其这样不死不活地种地,还不如去拉萨种菜,就说服妻子,带着女儿,一起来到了拉萨,据他说车过唐古拉山口时,小女孩儿高原反应得很厉害,差点把命丢在路上。

  张扬看了看偎依在米玉黄怀里静静聆听的小女孩儿,心底软软的,想:“但愿米玉黄能够挣到钱,让这个大难不死的小女孩儿幸福快乐。”

  女人洗完了衣服,给张扬和海东泡了两杯茶。茶叶子很大,喝在嘴里一种苦涩的味道。米玉黄则是一个大瓷缸子,不时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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