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伙听到这话之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李氏家族的族长宣布：将慈禧太后钦赐给八福晋许莲叶的这座忠节龙头牌坊修建在程家庄李氏家族坟茔地的入口之处。
位于京城西四牌楼北太平仓胡同里的“五王爷府”，早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再也看不见昔日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景象，只是一日三餐厨房里冒出的那几缕炊烟还表明这里尚有人居住之外，就再也没有一点儿人气儿了。总算在这一年的冬天，从许莲叶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新生婴儿响亮的哭声——嫡福晋特意请来的德国医生为八福晋许莲叶接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到了他们这一辈儿名字应该犯“溥”字，后面的字还要带有绞丝的偏旁。于是，许莲叶自己作主为他取了家谱上的名字叫爱新觉罗.溥线——可能也就是取其“香火一线”的意思吧？
按说家族中生下了男孩儿，族人们都应该高兴才对的。可是也正因为他是个男孩儿，在家族中有着不同于女孩儿的地位，所以关于此子的身世在“五王爷府”中立即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尤其是几名比较年轻的福晋们都加入了争论的行列之中——
“五王爷早就已经不能行人道儿了，到我们屋里过夜那都‘老实’得很，这个孩子肯定是野种儿……”
“是不是跟那个干儿子怀上的？这都不好说了！”
“我看这也是个‘放鹰’放出来的小崽子！”
“你看人家这小娘们儿多有心计呀？——跟着五王爷去新疆，就为了闹那么一张遗嘱，然后又生下个孩子……不就为了多分财产哪？”
“哼，我看没准儿她走之前就已经跟别人儿揣上崽子了，要不她哪儿那么大的决心跟着去新疆啊？”
“……………………”
随着分家析产节奏的加快，凡此种种的说辞，已经从各个房山头儿聚在一起私下的议论，发展到了就在餐桌上公开地谈论。
面对此种局面，许莲叶觉得再也不能听之任之，让她们这样胡乱地糟蹋自己和小溥线了——她非常不情愿地拿出了五王爷在蒲州驿馆里留下的那块“见红儿”的白手绢。可是这些个年龄不一的福晋们还是不依不饶地咬着舌头——
“哎呦，这指不定是多少年前的了呢！”
“可不是嘛，到我们这儿不行，到她那儿怎么就行了呢？”
“是啊，头两年儿就不行了，怎么到临死的时候又行好呢？”
“说的就是呢！——王爷临被抓走之前的那最后一个晚上，就是在我那儿过的，‘老实’着呢！怎么到她这儿就不‘老实’了呢？”
“……………………”
面对这种白瓜露籽儿地追问、逼问、审问，平时对于这些私密之事、床笫之欢的情节，一向羞于出口的许莲叶，此刻也只好撕下了面皮，她毫不示弱地马上拿出了几棵长白山的“不老草”，摆在了她们的面前。
“你们说的都对，都是事实——王爷他好多年前就不行事儿了，到谁的房间里过夜确实‘老实’得很。”许莲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可就是这东西，长白山的‘不老草’，用它泡的药酒把一切都改变了——王爷他又重振了男人的雄风！”
“呦，就这么几棵小玩艺儿，竟然有那么神奇的作用？我不相信！”一名比较年轻的侧福晋撇着嘴说道：“王爷这病可是请德国大夫、英国大夫都看过的，连宫里的御医都给瞧过，那都没治好！”
“哎，长白山那可是咱们老祖宗发祥的神山哪，它产出来的东西备不住能有神奇的效用！”看来福晋的队伍里也发生了分化，另一名侧福晋如此说道。
“这‘不老草’要那么灵的话，宫里的御医会不知道吗？”又一名中年的侧福晋开了腔儿，她撇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那几棵‘不老草’，“就这么几个长得跟烟袋锅子似的玩艺儿，能把瘪了气的男人雄风又给搧乎起来？我不信！”
许莲叶针锋相对地顶了她一句，“你要是真不相信的话，可以把它们拿回家泡上烧酒，给你老爹喝喝试试？看他到了床上对你妈还‘老实’不‘老实’？！”女人一旦撕破了脸皮，说起这些床笫之事，言语上比男人还尖酸、刻薄。
“你！……”这名侧福晋一下子被许莲叶的话语给噎住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呀？”
“那你这么地逼问，我不这么回答还怎么回答呀？”许莲叶也一点儿都不让份儿。
“呜……”那名侧福晋突然间放声大哭了起来，她把脸扭了过来冲着嫡福晋，“大姐呀，您可得给我做主哇！”
“行了，行了，把你那烂嘴给我闭上吧，王爷死的时候我看你嘴都没咧那么大！”嫡福晋发威了，“去吧，把管家找来吧！问问他这趟陪着出去有没有八福晋说的这事儿吧？”
不一会儿，一名随同五王爷和八福晋西行边关的老管家被叫来了。
“你们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嫡福晋用手指了指所有在场的女流们，“就由我一个人儿来问话。”
除了许莲叶之外的那六个侧福晋有的看着桌面，有的望着天棚，还有的漠视着前方……反正都没有吭声。
“管家呀，你如实地给我回答：你这次跟着王爷和八福晋远赴边关，一路上看见八福晋给王爷喝过这东西泡的药酒吗？”嫡福晋用眼睛和嘴巴指了一下桌子上摆放的那几棵‘不老草’。
“回嫡福晋的话。”老管家毕恭毕敬地躬身站在一旁，一字一板地说着，“这次去往新疆的路上，每到一处驿站休息的时候，睡觉前八福晋都让我给预备一个杯子，从那泡‘不老草’药酒的坛子里倒出一杯来给王爷喝。”
“那么，这个泡药酒的偏方儿又是从哪儿淘唤来的呢？”嫡福晋继续往下追问着。
“嗯……”老管家似乎有些‘羞口’，他停顿了一下。
“说吧，这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嫡福晋又逼问了一句。其他几名侧福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嘿嘿……”老管家憨厚地笑了一声，“这个草药和偏方儿都是八福晋的干儿子李芬从长白山那里弄来的，托八福晋的弟妹关凤芹转交的。”说完来历之后，他又加了这么一句，“我记得李芬还留下这么一句俏皮话儿：山里人说这东西治那‘腰子病’，是老太太卧鸡蛋——一勺儿一个！”
嫡福晋听了这话之后微微地点了点头，可是还没等她说话，那六个侧福晋又撇着嘴议论了起来——
“嗬，干儿子给干妈弄这偏方儿，可也真拿得出手儿啊！”
“哼，人家不是为了干爹好嘛！”
“呦，到底是为了干爹呀，还是为了干妈呀？”
“这干妈可怎么把这个话儿告诉干儿子的呀？”
“我看最把握的办法就是‘滴血认亲’哪！”
“我赞成这个法儿——看看这个叫溥线的到底是不是咱们王爷的骨肉？”
“我不害怕——‘滴血’就‘滴血’！”八福晋许莲叶没有丝毫的畏惧，“可是王爷的尸骨已经入殓，滴不出血来了，怎么办？”
“那好办！——咱们就掘坟开棺，把王爷的骨头刮下一块儿来，把那个小崽子的血滴在上面，看合不合吧？”
“对！咱们王爷虽说被剥夺了爵位，可他还是铁帽子王的后代呀！得保持咱们家的骨血儿纯正啊，不能辱没了王爷的名声！”
“就是嘛，要真是不合的话，那他就不配叫这个爱新觉罗.溥线了！”
“……………………”
这六个侧福晋鸡一嘴、鸭一嘴地纠缠起来没完了。
“都给我闭嘴！”嫡福晋拍着桌子大吼了一声，“哼，你们还想辱没了王爷的名声吗？！——明儿个咱们一去掘坟开棺，恨不得全北京城都得传遍了！那马上就得成为茶馆、酒楼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儿，那咱们‘五王爷府’的人不是‘光着屁股拉磨——转圈儿丢人’吗？啊？！”
那六个侧福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再吭一声了。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往后谁也不许再议论了！”嫡福晋一锤子定音了，“八福晋生的这个男孩儿就叫爱新觉罗.溥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