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梅子黄时(2)
但，她为什么把照照卖给老板娘呢？
老板的下一句话让照照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我老婆最近查账，发现了我的一笔开销是交代不出来去处的，我没办法，只好承认，不过跟我老婆说你是小三的不是我，我估计是会计室的那个老女人，你知道的，她是我老婆的手帕交，也是我老婆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果然，为了掩护自己，一定是缇娜把照照指给了老板娘。
“如果老板娘发现我才是那个人，她肯定会一脚踢飞了我，我可不能没有这份工作。”缇娜一脸无辜地申诉。
真是荒诞的两个人。
一个明明没有经济权的男人，背着老婆养小三，让下属当炮灰；一个甘愿做小三的女人，出卖同事换取安全的暧昧关系。
相比之下，如因和秋葵，显得不那么可憎了，起码，他全心全意让她拥有自己的未来，只不过，她要的未来和他能给的未来是两个方向。
老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尴尬地放在照照的桌子上，好像平时面对客户时那样诚惶诚恐地说：“这里面是一万块，比你一个月的薪水多一点，是我的心意，我希望你可以自己辞职，这样我回家好交代。”
“是啊，他的生意都是靠老板娘出钱出人脉关系，你要是不走他就要被扫地出门，今后我们两个就只有喝西北风去了。”缇娜轻轻抚摸着那只爱马仕的包包，叹息着说。
照照看着这两条可悲又现实的寄生虫，胃里波涛汹涌，恨不得吐在他们脸上，但她隐忍着，只想早点打发他们离开。
“可是，你们就不怕我去找老板娘揭发你们吗？”照照捏了捏那一万块钱，“你们这么怕被发现，这么点封口费也太少了吧。”
“呵呵，照照，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打听了，你这栋公寓也是男人替你租的，你们还不是一样的怕光？”缇娜就算说这样的话也还是礼貌而温柔的。
照照忽然笑了起来：“你没有打听清楚他和我的关系吗？”
“那倒没有，反正他不是你的丈夫，最多就是男朋友，而且我查过了，他的老婆跟他结婚已经快三十年了，如今瘫痪在床，那自然不会是你。”
“缇娜，你忘了吗？男人和女人之间还有除了男女以外的另一种关系。”
“你是说崔如因是你的爸爸？”老板的眼里划过一丝羡慕。
“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会把用自己的皮肉换来的爱马仕随随便便送人吗？那对于我只是一个不合适的礼物而已。”照照淡淡地说。
她忽然很想玩弄一下这两个可悲又可恶的人，看看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么牢不可破。
“那你为什么到我们公司来上班？”
“我不想做那个枯燥无聊的继承人角色，所以逃出来几年。最近他们找到了我，正在收买我。呵呵，我要是缇娜就好了，现成有一个可以继承父业的男朋友。”
老板的脸抽搐了一下。
打击缇娜，一只爱马仕就够了，想要策反老板，需要崔如因。
照照在一瞬间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羞辱我的人，为什么要轻易放弃报复他们的机会？
崔如因在临走前留下过电话，也许他可以做一次客串的爸爸。
老板看着照照的眼神跟缇娜看着爱马仕如出一辙，缇娜隐隐有点醒觉：“好了，我们走吧，照照，你的东西也不用回去取了，明天我会帮你全部装箱拿回来。”
如果缇娜是西王母的话，此时她一定希望用自己的簪子划一下，在老板和照照之间划下一条银河，让他们无法相见。
不过照照不会那么轻易罢手。
她给崔如因打了一个电话。
“我有一个想要报答的人，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回报他？我保证你不会有损失。”
于是，崔氏很快给了一个产品包装的单子过来。
他就是这点好，能给予但不干涉。
老板被照照召见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照照知道鱼正等着咬钩。
这是个有丰厚利润的单子，老板看着资料，兴奋地说：“这个案子听说竞争激烈，没想到居然能落到我的手上。”
照照诚恳地说：“我从英国回来，只有你肯给我一个机会，而且三年来一直栽培我，我很感激。”
平心而论，老板还是很敬业的，照照打电话去跟崔如因致谢，崔氏说：“不算帮忙，他的活不错，大家都满意，效率也高，如果完成得好，我可以再给他一些机会。”
照照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他不贪心，这就算是对他知遇之恩的回报，就怕他自寻死路。
不知道为什么，照照心里并没有恨意，真的被辞职了，她发现辞掉的只是一份鸡肋。
没有个性没有自我没有奖金，只是一份让你每天起身出门的差事，支付你在这个城市苟延残喘的微薄薪水，人真的变成了没有情绪的螺丝钉，被钉死在两点一线的呆板上。
等待的日子十分寂静，照照决定了秋葵衣物的去处，她把它们一件件拿出来，拍照，然后挂在淘宝上作为个人闲置物品卖掉。
查原价，拍照片，上图，还真忙得不亦乐乎，她甚至查了每一件衣饰的设计背景、品牌资料，然后详细介绍，上细节图。
投入地做一件事情，时间很容易打发。一周后，她卖掉了第一件，就是那只惹了祸的绿色TOD’S大包。
约了同城见面交易，叫做“风中的玫瑰”的居然是个谢顶进行时的男人，他仔仔细细看了包的成色，又跟照照要了防尘袋、销售凭证。
秋葵是个有条理的人，包包的资料放在内袋里，衣服的吊牌即使取下来也放在口袋里，以前住校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各种发票分门别类仔细收好。
在秋葵的书桌里，也有很多电影票和出门旅行的票据，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全是回忆吧。
“风中的玫瑰”终于完成了他的验包工作，满意地舒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钱数给照照。
在地铁站站厅里，一男一女这样进行着金钱交易，照照觉得十分尴尬，“风中的玫瑰”却十分坦然。
“你仔细点一点不要错了，错进错出都没意思。”他执意要照照数一遍，照照不肯，他就帮着照照又数了一遍，然后交代她把钱放在内袋里拉好拉链。
这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好男人。他说，买这只包是给妹妹的，说妹妹在恒隆上班，别人都用名牌包包，但她却舍不得买，所以做哥哥的决定送一只给她。
谁知道是不是亲妹妹？反正是他的一份心意。这份心意付给谁都是值得尊重的，就怕流水落花一声叹息。
男人将包包用两层马甲袋包好，匆匆走了，连背影都看得出来他的满足。
照照希望这一次这只包见证的能是一段快乐简单的剧情。
很快，又有一个中年女人来找照照，她开了一家二手奢侈品店，照照衣橱里的衣服包包鞋她决定全部拿下。
想到就要到期的租约，照照决定跟她交易。
她走后，照照看着空荡荡的衣橱，以及手边厚厚的一叠现钞，一下子，照照有了一种有钱人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却让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接下来干什么呢？
再找地方上班？一想到面试、做简历，照照觉得头痛欲裂。
不上班，坐吃山空，无所事事？
没等她决定好自己的方向，钱自己又找上门来——难道它们喜欢结伴而来？
老板再次登门，送来一叠现金。
“我知道你不缺钱，但规矩不能忘。这是你介绍的这一单生意的佣金，今后崔氏公司给我的单，我都会抽成给你。”
照照笑笑，把钱随手放在桌子上，心里暗暗点头：“好，中规中矩，看来也许他对缇娜是真心的。”
但下一分钟，老板却从身边的纸袋里拿出红酒意面和各种食材。
“以前在法国留学的时候我在一家餐馆打工，我做的海鲜意面可是当过招牌菜的，我看你有厨房，今天我给你露一手。说起来已经十年没有下过厨了，不知道手艺还在不在。”
说完他自说自话走进厨房，把一众食材在料理台上铺开，劳作起来。
如果照照真的对他心生爱慕，这样的场面一定会让她觉得温馨感动，立刻动了嫁给他的念头。
可惜，照照已经见识了他的真面目。
但她不动声色。
老板伺候客户多年，心思也算得精巧，连盘子、刀叉、酒杯、餐布都一并带来，在照照面前用心铺好，甚至他还准备了一排玫瑰花型的蜡烛，用一只白瓷浅盘飘起来。
这个男人，看他平时在办公室里一本正经一切向钱看，没想到他肚子里的弯弯绕还真不少。
寻常的小姑娘，有几个经得起这样下力的追捧？
但，单纯的孩子们，一个男人会这些花招，总是经过一间叫做女人的学校培训出来的，相信我，经历过女人越多，他越知道女人的软肋在哪里。
当心，他也会从你这里毕业，至于是短训还是全日制，就看你的造化。
照照开心地享用这一餐，然后拿出崔氏上次送来的金骏眉。
“你会不会泡茶？你们香港人应该懂这个，我爸爸爱喝茶，我却不太擅长，不过我有好茶，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一杯。”
这也不算扯谎，胡再晨的确爱茶，不过因为大方做茶的缘故，家里一年四季只有珍眉，容不下别的。
老板高兴地答应了。
于他，这样的海鲜意面攻势的确屡战屡胜，不过餐后能和清新少艾在上海市中心私家窗台后面品茶看风景，这还是第一次。
今天的照照，穿一身丝质的裙装，头发黑亮亮地披下来，年轻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水润透亮，虽然是素颜，但还是笑靥如花。
追求太太的时候，是在自己租来的地下室里。
缇娜的家，在暗旧的老公房。
有钱人家的女儿，连拿出来待客的茶都是万元级的上品，哪像缇娜家拿出来的不过是袋泡的立顿。
这一次，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切就像他理想中的生活。
谁说男人没有梦想？
当他透过高尚小区的窗户，看着徐家汇的霓虹，想到也许这就是自家窗前的风景，怎么不会豪气干云？
家里嚣张发福的那一位，绝想不到一贯低眉顺眼的他正在兴奋莫名地描绘自己的蓝图。
老板的手又一次伸向红酒，照照摇了摇头：“刚才的面太腻，还是茶好。你泡茶的功夫还真是一流，比我自己泡出来的醇和多了。”
“那是啊，我也比你老了许多，泡茶的功夫看得出一个人的故事，你信不信？”
“可惜，我爸爸绝不会同意我和你交往，不然的话，我真的会忍不住喜欢上你。”照照看着窗外，说出关键的台词，“现在的我需要的是未来，而不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