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夫妻井
张辉大学毕业后，和一家油田签了约。石油行业待遇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同学们都非常羡慕他。但当他到油田报到时，心里凉了一截：这个城市怎么这么小啊。
油田所在的城市原本只是个小镇，后来因为发现了油，小镇就变成了城市。在这里，张辉有种发配边疆的感觉。
上班没多久，便有人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为了不拂对方面子，他便去了。女方的父亲是村长，在城郊有座很漂亮的别墅，院子里停辆越野车。女孩名叫唐慧彩，普通的名字，长相也普通，披散着头发，穿着花格子衬衫，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地逗着狗。
那狗黑粗威猛，伸着长舌头舔着她手上的食物，让张辉忽然有点恶心的感觉。
来的路上，媒人就介绍了唐家的情况。媒人着重强调了“村长”二字，张辉笑了，媒人看出了他的意思，就说：“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跟你说，咱市周边村子的村长，个个都是千万富翁，他们好有钱的。”
张辉疑惑地问：“他们的地里长得是金子？”
媒人笑着说：“咱们油田每年要给他们很多钱的；还有，咱们油田那么多工人住的房子大多是他们开发的，这里的房价快跟得上省城了，你想，他们能是穷人？你千万要把握住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媒人一副恨不得自己年轻十岁的样子，让张辉笑得前仰后合。
他这次来只是应景，对方穷富跟自己没有关系。
村长炫耀财富时，张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村长颇为气馁。
倒是唐慧彩忽然注意上了他，便仔细地瞅了两眼，这一瞅不当紧，居然瞅得心里如小兔乱撞一般。
唐慧彩念书不行，勉强高中毕业，便死活不肯再读书了，问父亲要了间门面房，开服装店。不少本地男孩子追她，但她就是瞧不上，一想到对方身后那些势利的眼睛，她便由衷地讨厌。张辉和父亲谈话时，她觉得他也就这么回事，然而，她发现张辉的淡然时，突然觉得摆阔的父亲像一个小丑似的，衬托得张辉有涵养有魅力，当张辉无意间转头看她时，她很有勇气地迎着他的目光看他，看到张辉赶紧扭回头去，耳根变红，她心里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个男孩子还会害羞，不错嘛。
二
张辉走后，不等父亲张口，唐慧彩便说：“他还不错，我不讨厌他。”
父亲知道了女儿的心思，马上跟媒人说了，媒人喜出望外，这种事情只要女方同意了，男孩肯定没二话了。谁知，张辉却说：“我对她没啥感觉。”
媒人气急地说：“那你对钱有感觉没？再说女孩长得又不丑，个子高高的，皮肤白净，配你足够了。”
张辉哑口无言。这时，江菲琳来找他玩，媒人误会了：“张辉，你……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介绍了，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媒人气呼呼地走了，江菲琳说道：“我发现一个特好吃的地方，晚上我带你去吃！”
江菲琳是张辉的师姐。江菲琳家是这里的，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因此她毕业后选择回来工作。她长相漂亮，能歌善舞，在油田大放异彩。美女自然招人惦记，副总的儿子冯海涛正在苦追她，江菲琳没答应也没拒绝，两个人就来往着。张辉来后，江菲琳对他很亲近，令冯海涛非常嫉妒。
傍晚，两人来到一家东北菜馆，饺子上来了，张辉正想举筷子吃，忽然一个人走到他身旁，他抬头一看，一个女孩，有点眼熟，女孩笑着说：“你喜欢吃饺子啊？”
张辉迷茫地点点头，女孩又说：“我也喜欢吃饺子，只不过我不会做，听说这里的饺子好吃，我便跑来吃了，没想到遇见你了……”
张辉不断搜索着，终于，在女孩话说完之前他想起来了，这不是“高干子弟”唐姑娘嘛！他连忙站起来说：“唐小姐，你一个人？要不，咱们一块吃吧。”
唐慧彩不作假，居然真的坐了下来，说：“我请客！”江菲琳掩嘴笑，张辉有点尴尬，连说：“我请，我请！”
唐慧彩吃了一个饺子，说：“你知道吗？我爸在家骂了你一下午呢，说你不识抬举，还说一直以来只有他拒绝别人，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他。如果他看到你面前的这个美女，他就会明白，你拒绝是有道理的。”
张辉和江菲琳同时尴尬起来。“她有男朋友，是我！”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三人抬头一看，冯海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饭馆。
江菲琳嘟囔说：“这地方真小！”
冯海涛坐下说：“一点也不小，我是跟着你来的。本来没打算坐下，看到你们闹误会了，索性我来解决误会……”
张辉哭笑不得，唐慧彩眼睛闪亮起来，她将座位往张辉那边挪了挪，江菲琳嘟着嘴不愿意跟冯海涛说话，张辉也不再多说，总之，这顿饭吃得十分乏味。
更乏味的事还在后边，第二天，张辉接到一份通知，说是为锻炼新员工，让新员工尽快了解老一代油田人艰苦奋战的精神，所有工作不到一年的员工必须到下边体验生活。而张辉则被安排去看“夫妻井”。
张辉大吸一口凉气，“夫妻井”是油田很有特色的采油形式。
在很偏远的井口，油田限于人力有限，就派一个人住在井边，并提倡采油工带上老婆一起去，这样可以解除寂寞，这种夫妻二人看井的形式，就被称为“夫妻井”。
下去锻炼可以理解，问题是，别说老婆，连女朋友张辉还没有呢，有这样安排的吗？主任苦着脸对张辉说：“没办法，上面特意交代的，你先去一阵子，等有机会了我再找人给你换回来！”
听说张辉被安排去看“夫妻井”的消息后，唐村长乐得哈哈大笑，说：“该！叫你这个没老婆的家伙去守‘夫妻井’，让你尝尝苦滋味。”
唐慧彩在一旁说：“爸，人家都这样了，不指望你雪中送炭，但你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吧。”
唐村长疑惑地问：“闺女，你还记着他？”
说罢，他的眼睛一瞪：“以后，不准理那小子。”
三
地方离小城有一百多里路，是油田最遥远的一口井，地方并不荒凉，一路上花花草草，气候清新，鸟语花香，张辉曾想过有一天赚够钱了，就找一个这样的地方终老一生，但没想到，这个梦想提前实现了，只是，这时的张辉欲哭无泪！
油井旁有一座小房子，还是两间，驾驶员帮着打扫了一遍，然后将床、被褥、粮油、蔬菜、液化气等生活用品卸下来，驾驶员临走前，拍拍张辉的肩膀说：“哥们儿，赶紧找个媳妇吧，不然，这地方你熬不住！”
驾驶员一走，天地一片安静，静得可怕。张辉在井上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回到屋里发呆。天一黑，他就睡觉，外面风声呼呼，似鬼哭狼嚎，张辉只好自我安慰：“希望来的是女鬼，像《聊斋》中那样漂亮的……”
这种鬼地方呆了一天，张辉就焦躁得跟蚂蚁似的。就这样熬了三天，张辉终于熬不住了，决定回去。
当他收拾东西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他一转头，一个女孩一脸风尘地站在门前，她看到他，一笑：“这里好远！我开了一上午车才到！”
张辉惊道：“唐……你怎么来了？”
唐慧彩笑着说：“我在这里长大，总是听别人说‘夫妻井’，但从未见过。听说好艰苦，怕你受不了，就来陪你说会儿话。”
张辉很兴奋，这两天他看到一只野兔子，眼神里便充满柔情蜜意，现在一个大活人来了，而且还是个女孩子，真是件大喜事。
唐慧彩给他带来一个笔记本电脑，里面有无线上网装置，只是这里信号不行，无法上网。幸好，来之前，唐慧彩在电脑里装了几部电影，还带来一个音响，有这两样宝贝，守井的痛苦起码少了一半。
张辉带她参观“夫妻井”，其实，这跟平常的水井没多大区别，只是多了压强机抽油泵等设备，几分钟就看完了。张辉很抱歉地说：“这里没啥风景，你大老远地跑来，肯定要失望了。”
唐慧彩看着绿草红花，说：“不是啊，这里很漂亮啊，安静，让人能忘记许多烦恼。”
张辉笑着说：“也能让没烦恼的人增添烦恼。”
唐慧彩哈哈笑了起来，她快乐地在草丛中奔跑，摘了好多姹紫嫣红的花，取了清水灌在瓶子里，将花往房间里一放，屋里顿时有了光彩。吃饭时，她从地里摘来野葱，来时她还带来了猪肉，“噼里啪啦”地剁成了馅，和野葱拌起来，香气扑鼻。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张辉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夫妻井”存在至今，原来，有了男人和女人，再荒凉的地方便也有了生机。
吃过饭，唐慧彩便要走了。临走时，张辉心中忽然生出万分的不舍，他像个刚被妈妈送到幼儿园上学的小孩子一样，问：“下一次你什么时候来？”
唐慧彩说：“你想我来吗？”
张辉点头，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细细地看着她，普通的面孔此时却生动起来，大眼睛水汪汪的，鼻梁处两个小雀斑，丰润的嘴唇，组合成一张俏美的面孔，他忍不住吻住了她，唐慧彩闭上了眼睛……唐慧彩没有离开。漫漫长夜因为她的到来而一下子丰富多彩起来，张辉抱着软玉温香，忽然想，世上的姻缘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自己当初没看上她，现在却神奇地抱着她……第二天，天亮了，张辉望着床单上的一抹嫣红发呆。唐慧彩在外面给车加水，张辉看着她，叫道：“宝贝，要不，我辞职吧，我跟你一起开店……”
唐慧彩很坚决地摇摇头说：“不要！你现在不能回去，等江菲琳结婚再说！”
女人的心思，在这一刻缜密起来。唐慧彩开车离开，张辉目送她好远，他孤单地矗立在小土丘上远望的身影，像极了“望夫石”。
下一次，唐慧彩来，带来了一个移动硬盘，1TB的容量，塞满了大大小小一百多部电影。她还载来一辆摩托，张辉带着她在荒野里驰骋，唐慧彩坐在后面紧紧地抱着他，不住地尖叫。张辉喜欢不做作的女孩子，唐慧彩是他见过的最真性情的女孩。
这次唐慧彩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临走的前一天，江菲琳给张辉发来短信：我辞职了，到省城寻梦。我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青春了，也不想和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结婚……删掉短信，张辉怅然若失。唐慧彩离开时，张辉又一次说：“我辞职，跟你回去吧。”
唐慧彩摇摇头，开着越野车离开了。她走后，张辉坐卧不宁，骑着摩托去了附近村子，找村小学校长聊天。校长两年前从师范学院毕业，跟张辉很谈得来。
张辉感慨地说：“对年轻人来说，年轻时日子太平淡了，这一辈子就平淡了。我想走了，这一带有加油站没？”
校长笑了，说：“你守着油井，却担心加油的事儿。”
张辉默然。第二天，他收拾了东西，骑上摩托车离开。走了三十里，果然见到了加油站，张辉一路上风驰电掣，回到小城。
主任见到他，乐呵呵地说：“你的消息可真灵通，上面调你回来的命令刚下来，你就回来了，谁给你通风报信了？”
张辉说：“主任，我是来辞职的。”
主任张大了嘴巴。
四
唐慧彩到“夫妻井”收拾张辉的东西，在床上，张辉给她留了一封信：
慧彩，原谅我，我走了。这里太荒凉太寂寥了，我不希望一辈子守着一口井，你在这里的日子，是我在油田里最美好的时光。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回去过日子，可是你却不同意，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回去后就不会爱你。可是慧彩你要知道，爱不是自私的。我不愿意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日子，我们在一起的肉体之欢，无法掩盖我寻找梦想的火焰。我带走了床单，上面有你身体的味道。感谢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但我还是让你伤心了。或者，我这样不识好歹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有一天，我在城市里疲惫时，我会怀念荒原上你的陪伴，默默地想你念你，也许，那时，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孩子……唐慧彩掩面而泣。怒火冲天的唐村长一脚踹向了墙壁，小屋摇晃了一下，唐慧彩像小狮子一样扑向父亲，“不要动，不要动我们的东西！”
唐村长紧紧地抱住女儿，眼泪簌簌而下，唐慧彩放声大哭：
“爸——”
张辉的存折上有三万多块钱，他在省城租了房子，找工作，像个蚂蚁一样，挤公交、打卡、忍受上司的责骂……都市的繁华似乎与自己无关，污浊的空气，复杂的办公室政治，交往过的几个女孩子像风一样闪到面前，然后又闪到别人床上。更让人郁闷的是，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收入微薄，除去房租，所剩下的寥寥无几。在这里，“啃老”才能“蜗居”，梦想在现实面前微不足道。
江菲琳嫁人了。新郎是房地产公司老板，很有钱，但是，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和一个三岁的女儿。在婚礼上，张辉亲眼目睹了那两个小孩对江菲琳横眉冷对非暴力不合作的面目，让张辉吸了口凉气：冯海涛虽然有些霸道，但年轻，帅气，对江菲琳的爱全心全意，对这样的爱江菲琳却视而不见，辛辛苦苦追求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生活。
不久，江菲琳和张辉在一起吃饭，回想起油田的生活，江菲琳一阵苦涩。她苦笑着说：“我真傻，真的，守着爱情找爱情，就像守着油田找油一样傻。”
张辉忽然想起临行前和校长的那番话。守着油田找油，不正是自己吗？
张辉问：“你和冯海涛有联系吗？”
江菲琳点点头，说：“他结婚了。他跟我说，错误地把你当情敌，真是不应该。”
张辉苦笑：“这小子将我搞到荒原上看了半年‘夫妻井’呢。
不过，也算他有良心，你一走，他就马上将我弄回去了。”
江菲琳瞪大眼睛说：“他那时候净顾着伤心了，哪会顾及你的事？你调回去，是唐家的功劳啊。”
张辉疑惑地望着她，江菲琳说：“那个唐村长神通广大，缠着油田高层死磨硬泡，终于让高层松了口。这事我是听我妈说的，她在油田总经理办公室工作，亲眼所见。那时我还为你发配‘夫妻井’挺难过的，后来见你调回的事有眉目了，我才放心地离开了……”
张辉着急地问：“那为什么你一走，调令就下来了？”
江菲琳想了想，说：“赶巧了吧。”
原来，自己一直误会了唐慧彩。为了自己的事情，她一直在努力。她不同意自己辞职，无非是想保住工作，她不想让他跟着自己开服装店，那样会让唐村长看不起。
唐慧彩能说动爸爸为张辉奔忙，给人家赔笑脸，背后付出了多少可想而知。唐慧彩经常去“夫妻井”，一住好几天，生意扔下不管，她的行踪不可能不被人知晓。想起床单上那一抹嫣红，张辉眼睛一红：“原来，第一次相亲，居然就相到了生命中最爱我的女人，可自己却坚信以后还有更好的，自己真是太傻了。”
江菲琳看着窗外，说：“张辉，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张辉没有说话，江菲琳转头一看，张辉已经泪流满面。
回去后，张辉大病一场。在冰冷的出租屋里，张辉想喝口热水都难。昏昏沉沉的他挣扎着出门，坐上公交车，想到医院打吊针，听见“汽车北站到了”的报站声，他鬼使神差地下了车，晕晕乎乎地买了去油田的票，下午两点，他到了油田。这时，面前一片混沌，一个“黑车”停到他身边，问：“师傅，去哪儿？”
他回答：“到油田最北边的喀麦油井！”
那人惊叫道：“师傅，你去那儿干吗？去参观‘夫妻井’吗？
跟你说，那里没什么看的。现在‘夫妻井’都关了，说不符合人性化管理，你去那儿只能看到破井口……”
张辉艰难地说：“你去不去？”
司机看着他，最终下了狠心：“瞧你说话那费劲的样子，估计你打不过我，我也不害怕你谋财害命。去一趟五百块，如果回来还坐我的车，来回八百，咋样？”
张辉给他五百块钱，他喜滋滋地接了，然后拉上张辉。越往前走越荒凉，路上人影稀少，司机在后视镜中看着他，说：“哥们儿，你莫不是想不开了，想到那里自杀吧？那我可作孽了。”
张辉有气无力地说：“我去瞧一个人。”
司机喃喃自语：“要不是大白天的，我还真以为你是鬼。那里哪有人啊，有的话，那也是鬼……”
傍晚，到了。天空灰暗，在无边的荒野中，一个小屋亮着灯，司机有点惊奇，又有点害怕地说：“嘿，还真有人。这里四边不靠的，咋有人在这儿住呢？”
张辉不理他，下了车，只顾往前走。司机在背后叫道：“哥们儿，我走了……”
车发动起来，一溜烟地跑了。张辉头也不回，向小屋走去。
当他走近小屋时，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她呆呆地看着他，他也呆呆地看着她，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同时，眼泪也从她的腮边落下，他哽咽一声：“慧彩，我回来了……”
说罢，他晕倒在地！
依稀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呼唤：“老公，老公……”
睁开眼睛，慧彩的面孔逐渐清晰。张辉起来抱紧了她，呜呜地哭道：“你在这里，你在这里，傻丫头，你为什么在这里？我要是一辈子不回来呢？”
唐慧彩的眼角泪痕宛然，她哽咽着说：“我对芊芊说，爸爸出去玩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张辉呆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到另一个房间里看，果然，那里有一张婴儿床，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在香甜地睡着。
张辉轻轻地在婴儿额头上亲了一下，身后，唐慧彩再也忍不住，无限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她捂住嘴，眼泪又一次簌簌而下。一年多来，流言、诋毁、爸爸酗酒后的恶脾气，将她逼到了这里。她不肯堕胎，亦不肯结婚，“夫妻井”关闭了，她却在这里等着。她这样一个为爱疯狂的女子，在这里等着她的爱人。
张辉紧紧地抱住她。他吻走她的泪水，问：“你真傻，你怎么带着孩子住在这里？”
她说：“我喜欢这里，安静。我有车，爸爸虽然冲我发脾气，但在钱上从来都很大方，我每周都要带着孩子回城的。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你不会去我们家，一定会来这里。”
这个痴傻的女子啊，居然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她想得很简单，张辉如果爱她，就一定会回来，回来就一定来这里；如果他不爱自己，那就是自己眼瞎了，眼瞎的人应该得到惩罚，那就活该她守着“夫妻井”寂寞一生……自从张辉走后，这口“夫妻井”因为出油量减少被废弃了，无人来偷油，所以，唐慧彩母女的生活无人打扰。张辉抱紧她说：
“宝贝，我回来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唐慧彩忽然惊叫一声，说：“刚才我只喂了你姜汤，你这么久没吃东西了，一定饿了。我给你做饭……”
唐慧彩做饭时，张辉从背后拥住她，她做凉菜时，手上沾满了香油和盐，张辉拿起她的手指，放到嘴里，轻轻地吸吮，她责怪说：“你怎么跟我们家的狗似的……”
张辉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狗舔她手的情景，他曾恶心过，现在，自己像小狗一样看着她，她走哪儿，他跟哪儿……半年后，油田发起了“提高效率节约能源”的活动，统一对废弃油井进行二次开发。压强机轰隆作响，水不断地往井里灌，地下的油受到压力，慢慢地涌上来。这口井废弃的“夫妻井”又一次获得新生，看着黑乎乎的油不断地冒出，张辉高兴地给唐慧彩打电话：“老婆，这里又出油了！”
此时的唐慧彩正在医院里检查身体，女儿芊芊在一旁吃着零食，医生说：“胎儿正常，以后注意身体，多呼吸新鲜空气，不要做剧烈运动……”
唐慧彩和张辉早就搬回来了，经过唐爸爸运作，张辉又回到油田工作。遭受过挫折的男人容易成长，张辉出色的工作表现很快得到了上下的认可，他曾经给江菲琳发过一条短信：我回来了，很好！
由于“夫妻井”的重新启动，油田号召干部带头去“夫妻井”
值班。唐慧彩怂恿张辉报名，张辉奇怪地说：“我不是干部，我凑什么热闹。”
唐慧彩说：“你傻啊，干部谁想去啊，这次你要是去了，干部们肯定会记得你，而且你就是不怕艰苦的典型，以后升迁不就有本钱了嘛。再说，我也想找个安静地方养胎，那里空气好，没事的时候散散步，芊芊也很喜欢那里……”
张辉恍然大悟，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夫妻井”，不过，张辉想给“夫妻井”改个名字：爱情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