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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未婚先孕的前因后果

书籍名:《上海姑娘在巴黎》    作者:邓丹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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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正如柳绍禾猜测的一样,李娟已于今年三月做了黄福稳的秘密情妇。这也是李娟有恃无恐,常在店里顶撞黄福稳的主要原因。

  今年二十二岁的李娟在上海的家庭,是个四口之家,有五十多岁的父亲和也已五十多岁的母亲,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弟弟。

  李娟的父母亲都是国有企业的下岗工人,并且在年龄上属于难找工作的“半老”型人员。她的全家只得靠吃“低保”为生,却要供给李娟姐弟俩上大专以及上初中的费用,委实捉襟见肘、难以为继。母亲一次又一次到有关部门去“求爷爷、拜奶奶”,终于以主动取消自己“低保”待遇为代价,申请了一笔小额“再就业贷款”,开了一爿杂货店,使家庭的经济稍稍好转了一些。

  但是,父亲不仅不帮助妻子开店,反而鄙视妻子的开店之举,讥讽妻子“成了沾染铜臭之气的小商贩”。父亲还说:“老子是共产党员,虽然在社会上领导不了任何人,但要牢牢地领导这个家庭。”母亲为了李娟姐弟俩上大专以及上初中的费用,起早摸黑地辛勤开店,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丈夫的“领导言论”,任由丈夫在“低保”中孤芳自赏地当着家庭的“甩手大掌柜”。

  大专毕业生,这些年在上海也是不容易找到工作的。李娟在大专毕业的时候,极想顺利找到工作,从而缓解家庭经济的窘境,并且培养弟弟读上名牌大学,为家庭争光。恰在此时,一个先前曾被李娟厌烦过的男同学皮之东趁虚而入。

  皮之东的舅舅,是上海市某区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属于“副县级”的国家干部。皮之东以自己的舅舅能给李娟安排“铁饭碗”职业为诱饵,在花言巧语中占有了李娟的处女身子。

  然而,直到李娟怀了孕,皮之东的花言巧语仍未兑现。李娟因无经验,所以没有及时发现自己怀了孕。倒是母亲通过李娟妊娠的初期反映,比如晨起呕吐、喜啜酸食等等现象,最早发现了李娟身体的异常苗头。母亲带李娟到医院的妇科检查,怀孕的事实毋庸置疑。

  从医院回到家里,母亲反锁了房门,面对李娟已非黄花闺女的样子,声泪俱下:“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一直觉得你很懂事,盼你通过大专毕业之后的努力工作,能够帮我改变家庭的贫困状况。你父亲是个成天唱高调、不中用的人,只顾在‘低保’中孤芳自赏。我们这个家庭根本指望不到他。可你现在,大专毕了业,工作没落实,却未婚先孕了。你真让我伤心啊!”

  李娟羞愧交加,跪倒在母亲的膝前泪如雨下:“妈,你打我吧!你为了我和弟弟的学业,一直含辛茹苦,我对不住你啊!”

  毕竟是“母女连心”,母亲没打李娟,把李娟扶了起来:“娟儿,事情已经发生了,妈再怎么骂你、打你,也解决不了问题。妈毕竟是生儿育女的过来人,见的世事不少了。你把自己未婚先孕的缘由告诉妈,让妈帮你拿注意。”

  李娟像小时候那样偎在母亲的怀里:“我是急着想要顺利找到工作,上了一个男同学皮之东的当。他的舅舅是一个区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他说能让他的舅舅给我安排一份‘铁饭碗’的工作。我一时糊涂,轻信了他,被他骗了。但他后来又说,他的舅舅正与办公室的‘第一把手’闹矛盾闹得不可开交,处境十分紧张,所以安排不了我的工作,要我自找门路。”

  母亲慎重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

  李娟点了点头:“都是真的。”

  母亲又问:“那……你和那个男同学皮之东究竟有没有产生感情?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感情?”

  李娟咬牙切齿:“皮之东以前就想追求我,曾经被我拒绝了。这次,他利用我对于工作的热望,欺骗了我,我和他不可能产生什么感情!”

  母亲听了,果断地说:“既然如此,你就按照我的主意去交涉。我希望你能够‘吃一堑,长一智’。你这次吃了很大的亏,但要争取最大限度的补偿。你父亲一贯不愿理睬家务,其实也好:他不清楚你的这件事情,也就不会趁机来指手划脚,给我们添乱。”女人在处世方面,常常要比男人更有智慧一些:李娟的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李娟在母亲的策划之下,直接找到皮之东的舅舅,向他说了自己被皮之东诱奸的经过,并说自己难以顾全脸面了,因此要将自己的遭遇反映给他所在办公室的“第一把手”,而且还要反映给他所在区政府的群众信访接待处,控诉皮之东打着他的旗号,从事招工招干方面的诈骗勾当。

  皮之东的舅舅与办公室的“第一把手”进行权力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当然不愿让外甥的丑事,影响自己升官的前途。于是,他主动采取“私了”的方式,一边痛斥外甥的劣迹,一边会同外甥的父母亲,也就是他的姐姐和姐夫,向李娟补偿了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人工流产手术费、医药费、营养费等项,合计九万多元人民币。

  李娟将这笔赔款如数交给了母亲。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母亲竟然做出了一个勇敢而又可行的计划:要以这笔九万多元人民币的赔款为基础,安排李娟到法国自费留学。原来,母亲曾有一个同事的女儿囡囡,已于两年前到法国自费留学。囡囡回上海探亲的时候显得十分阔绰,恰巧被李娟的母亲看见,而且羡慕了。囡囡很大方地留下了自己在法国巴黎的电话号码,并说李娟倘若愿到法国自费留学,可以去巴黎找她。如此这般,李娟在上海做了人工流产手术,通过上海一个自费留学中介组织的有偿服务,成了法国巴黎第n大学法语翻译专业的自费留学生。

  巴黎第n大学每年两个学期,开学时间分别为元月和九月。李娟是于今年元月,从上海抵达巴黎第n大学的。

  温州人已在巴黎开了为数不少的杂货店,并且出售“中文电话卡”,既能在家庭座机上使用,又能在街头公共电话亭里使用,专门从法国拨往中国,很是方便。它们的面值,包括每张八十法郎、九十法郎、一百法郎这样三种:面值八十法郎的,每张可与中国国内通话三十分钟;面值九十法郎的,每张可与中国国内通话四十分钟;面值一百法郎的,每张可与中国国内通话五十分钟。

  李娟生平第一次来到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以及塞纳河岸,第一次走近举世闻名的埃菲尔铁塔,尤其当她用“中文电话卡”,于埃菲尔铁塔旁边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给远在中国上海的母亲拨电话报平安的时候,她止不住激动得泪流满面。而且,她完全想象得出来:当她说“妈妈,我正在巴黎著名的埃菲尔铁塔旁边给您打电话”的时候,天各一方的母亲必定也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不过,李娟初到巴黎的愉快心情,在去探访同样是上海自费留学生的囡囡的那个下午,消失殆尽了。

  当李娟按照囡囡在电话里提供的门牌号码,找到囡囡在巴黎的住址的时候,李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栋带有花园的高档别墅,身为自费留学生的囡囡怎能住得起呢?李娟生怕自己按错门铃,只得在街边的公共电话亭里再次给囡囡拨电话。接听电话的正好是囡囡本人,而且这栋高档别墅完全是囡囡的住家。

  囡囡将李娟迎进了豪华的客厅,一边拿饮料,一边很热络地打着招呼:“怎么样,我这房子还不错吧?”

  李娟赞叹:“我今天第一次进入这样高档的别墅,真是《红楼梦》里‘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了!”

  囡囡颇为幽默地耸了耸肩膀:“你心里一定有疑问……”

  李娟微笑着不置可否。

  囡囡很潇洒地递给李娟一本影集:“你别认为不好回答。像我这样的中国自费留学生,要在巴黎过上有长期居留身份的豪华的生活,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嫁给有钱的法国男人,而且可供选择的基本上都是已经丧偶的老年富翁。这本影集,是我与法国丈夫的蜜月纪录。我今年才二十六岁,但他已经六十二岁了。不过,他不仅有钱,身体也很健康,我并不觉得自己在年龄上有什么委屈。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老夫疼少妻。他确实很疼我,经常把我比作‘可爱的小鸟’。当然,我把自己的青春韶华献给六十多岁的老丈夫,我也是有条件的。首先,我让他为我投保了高额的人寿养老保险,使我没有后顾之忧。其次,这栋价值上百万法郎的高档别墅,已经归于我的名下。至于正式的移民身份,以及很丰裕的日常生活开支,就更不成问题了。”

  李娟一边听着囡囡的“另类演讲”,一边翻看影集。那些记录囡囡及其法国老丈夫只穿了“三点式”泳衣在海滩嬉戏的照片,使她感到难为情。她合上影集,很是迷惑地询问囡囡:“那……你过上了豪华的生活,还要不要学业,要不要攻读学位?”

  囡囡不屑地一噘嘴唇:“我们中国自费留学生,纵然经过千辛万苦,考取了学士、硕士甚至博士之类的‘洋学位’,在法国这样以白种人价值观为主流文化的西方社会,又能有多大的出息呢?那些好不容易成了‘洋硕士’、‘洋博士’的中国自费留学生,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找标准很低的小企业打工的现象,我在巴黎已经屡见不鲜了。”

  李娟的情绪听得有些低落了。

  囡囡舒缓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对不起,我不该向你泼冷水。可我说的都是巴黎的实际情况。想当初,我刚到巴黎的时候,自然也和你一样,颇有一番攻读‘洋学位’的雄心壮志。但是巴黎的实际情况,使我蜕变成了自动退学、嫁给‘老外’的俗人一个。”

  李娟仍想请教一些有用的信息:“你向我说了这些大实话,我很感激。但我现阶段的决心是:无论如何,我不愿放弃学业。你已经很了解巴黎了,我想请你给我指点一下:我在不愿放弃学业的同时,应该注重哪一方面的事情?”

  囡囡说:“在巴黎生活,物价很不便宜。因此,你应该注重勤工俭学,应该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工挣钱。到皮鞋厂、制衣厂去做勤杂工,到中餐馆、西餐馆去做洗碗工。这些都是很累人的粗糙活儿,并且不太容易找到。但像你这样来自中国下岗工人家庭的自费留学生,用于留学的款项原本就很拮据,为了在巴黎能够站稳脚跟,你必须千方百计地打工挣钱。”

  李娟说:“谢谢囡囡的指点。”

  囡囡闪烁其词:“我还想给你提个建议,但又怕你责怪我……”

  李娟有些意外:“我正洗耳恭听啊,怎么会责怪你呢?”

  囡囡的样子颇为体贴:“如果有一天,你感到自己在打工挣钱方面支撑不住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很可靠的像我丈夫那样的法国男人。你若愿嫁,既能解决经济的问题,又能解决正式移民资格的问题。我呢,也好有个聊天时间很充足的‘闺中密友’了。”

  李娟听了,很是尴尬:“不好意思,我没有这种设想。”

  囡囡自我解嘲地一笑:“呵呵,你倒是很清高。我们都从上海来,论及帮忙,我也只能这样帮你。其他方面的什么忙,我可帮不了啊……”她的潜台词很明显:除了“做媒”,其他方面的什么借钱啊、担保啊,她是不会帮助李娟的。她很精明地要让李娟懂她“勿谓言之不预”的用意。

  李娟从囡囡那里告辞之后,虽然心情受了一些消极影响,却未失去对于学业的兴趣。

  巴黎第n大学,是法国一座比较有名、而且比较容易考进的公立大学。但该校的学费,在所有公立大学里面算是比较贵的:每年需要一万四千法郎。不过,该校这样的学费,与那些私立大学比起来,又是很便宜的了。

  李娟和从上海同来的几位自费留学生,及时报了名、交了学费,也就颇为平稳地考入了该校法语翻译专业的本科一年级插班就读。至于开始半年的生活费,李娟是不必打工去挣、不必操心的:因为上海那个中介组织本着“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原则,早就从所收李娟的款项里列出了相应的金额,通过设于巴黎的联营机构的运作,已在巴黎的一家银行给李娟预开了账户,由李娟自行领用。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但三月份的一个电话,改变了李娟在巴黎的生活轨迹。

  李娟为了不让远在上海的家里人对自己过于牵挂,每个星期一的早晨七点钟,她都要用“中文电话卡”从巴黎街边的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拨电话;接听电话的,基本上都是母亲。

  法国巴黎位于国际时差的东二区,中国上海位于国际时差的东八区;因此,巴黎时间比上海时间要晚六个多小时:巴黎的早晨七点,对应于当天上海的中午一点至两点。

  李娟的母亲那爿杂货店就开于自家所在居民楼的楼下,与自家的距离很近,所以母亲给杂货店安装了自家电话的分机,能够很方便地接听李娟从巴黎拨打的国际长途电话。

  然而,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一,李娟拨往家里的电话,却是父亲接听的。

  尽管父亲常常不合时宜,可她并不厌弃父亲。不过,父亲对她这次自费留学的举动,却有大大的怨绪。因她自费留学的举动在时下的中国大陆毕竟属于“高消费”,导致她父亲的“低保”被政府的某个机构予以取消了。她觉得对不起父亲,因而计划从四月份开始利用周末打工挣钱,汇给家里,争取为父亲弥补“低保”被取消后的损失。为什么要从四月份开始呢?因为元月份至三月份,她想尽量充实一下自己还很薄弱的法语口语能力;尤其是法语的小舌音,她一直感到较难掌握。但父亲并不清楚她的这种计划,因此对她的怨绪难以释怀,基本上不接听她从法国拨给家里的电话。现在,电话里竟然传来了数月未闻的父亲的声音。父亲将会对她说些什么呢?她一时猜不出来。

  父亲在电话里显示了少有的亲切的语气:“娟儿,爸爸以前对你关心不够,现在很后悔。你在巴黎举目无亲,一定要多多保重……”

  李娟被感动了:“爸,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我这次到巴黎自费留学,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经济上,我一定会做出成绩来,不让你们失望。还有一句话,我想就这个机会说一下:我妈经营那个杂货店,很辛苦,我盼你尽量帮帮她。请你再也不要向我妈摆架子了。我们全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好。”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忽然成了哭腔:“娟儿,我现在也是这样考虑的,也愿意这样做。可我上个月被医院查出患了胃癌,是中期的。医生说,如果不抓紧治疗,到了晚期就不好办了。这一段日子,基本上都是我坐店;你妈为了借钱给我诊病,几乎每天都要走亲访友,但效果不大。今天上午,你妈又找亲友家里借钱去了,要到下午才能回来。你妈要我对你保密,免得你在巴黎发愁。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这些情况告诉你。我听人家说,在巴黎打工,比上海的工资要多一些。你能不能利用课余的时间打工挣钱,汇给家里,减轻你妈为我借钱诊病的压力呢?娟儿,我提这个要求,实在是不得已啊。你到巴黎毕竟未满三个月。我真是太无用、太内疚了……”

  李娟听着父亲哀哀的倾诉,思虑由惊讶、焦急、难过而又替换成了要为家庭分忧的决心。她立刻有了主意,要向父母亲撒个谎,也就是要把自己四月份至六月份的生活费说成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工资了:“爸,你的病一定要抓紧治疗。你别内疚,也别为我担心。我其实已经开始利用课余的时间打工了,工资也攒了好几千法郎了,正准备汇给你们哩。明天上午,你就让我妈去找一个能够受理法国法郎汇入业务的银行,开立账户。我呢,明天中午的这个时间再给家里拨电话。问清了你们的银行账号和户名,我明天下午就从巴黎的银行把那几千法郎汇给你们。而且,你们在上海很快就可以收到。”

  父亲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娟儿,你真是救了爸爸这条不争气的老命了。你连打工的工资都已攒上了,你妈应该不会怪罪我向你诉苦的……”

  李娟安慰道:“你这次一定要诊好自己的病,同时也要提醒我妈和我弟弟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你们的健康,是我最大的愿望。至于钱的问题,你们放心好了:要不了多长时间,我还有工资从巴黎汇给你们的。”

  父亲在电话里祝福李娟:“我的好女儿,我和你妈、你弟弟祝你在巴黎一切都吉祥……”

  李娟就这样以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并以大包大揽的方式,扛起了为父亲治病的经济担子。她若不提前于三月份利用课余的时间打工挣钱,那由四月份开始,她不仅没有款项汇给家里,而且将在巴黎饿肚子了。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行动了。她查阅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可都没能联系成功。她走访大大小小的职业介绍所,但那里的求职者,包括亚裔、西方白种人与黑种人,多得就像过江之鲫,要提前两个月进行登记,才可以谈得上预约雇主的机会。

  当李娟发现黄福稳开办的福稳中餐馆有工打的时候,李娟在巴黎的生活轨迹很快就发生了未曾预料的改变。她明明感悟到了,那比自己大十岁的黄福稳,是个精于算计的温州老板。可她看在钱的份上,仍然自甘就范,亦步亦趋地陷入了黄福稳的彀中。她既做了福稳中餐馆的洗涤组长,又做了黄福稳的秘密情妇——从三月上旬,一晃就做到五月上旬了。尽管她的心里一直很别扭,也与黄福稳闹过一些没什么作用的小脾气,然而“钱是硬功”。她对这句俗话,终于深有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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