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进行曲
虽然得知真相的毛家上下都一片骂声，反正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毛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结婚后美丽总归要怀孕的，他不过是将顺序颠倒一下而已。
而眼看着婚期将至，想到从此以后就得“老婆孩子热炕头”地过安稳小日子，毛锋这位“准新郎”不免又开始惆怅起来。西方人举行婚礼前，新人们都习惯要举办一个单身派对，中国人却很少兴这套，但是毛锋为了正式向他的快乐单身汉生涯做个告别，打算效仿西方人，拉上哥们在结婚前夜出去“嗨”一把。可毛锋那群狐朋狗友一听说他要结婚，个个打着“婚姻恐惧”的旗号全躲得老远，最后只剩下姐夫余味勉强乐意奉陪一下。
毛锋带姐夫来到一家夜总会。当听见夜总会的姑娘们嗲嗲的招呼声时，他浑身上下立刻感觉到一种久违的酥麻，好不兴奋！自从和美丽谈起恋爱，毛锋就开始走起小清新路线，今天变个魔术，明天看场电影，隔三差五跑小公园里花前月下地卿卿我我，稍微奢侈一点的节目也就是一顿高级西餐，连带着教美丽一些餐桌礼仪，防止她日后在婚礼上出洋相。
而这一刻，回归夜场的毛锋真可谓如鱼得水。就好比吃了一阵素食的人见了荤腥便欲罢不能，他一头扎进美女堆里。而余味呢？只有一个词：如坐针毡。
他不安地问：“毛锋，你的单身派对怎么就我俩？其他人呢？”
毛锋指着那些姑娘，一脸潇洒地说：“其他人？不都在这儿吗？”
余味一脸着急，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男人！你不是说今晚是我们男人的狂欢吗？怎么全是露胳膊露大腿的，你什么意思啊？要让你姐知道我来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有我好果子吃的！”
“姐夫，你别装了，是男人的话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嘛！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姐的。”毛锋一脸坏笑地说。
毛锋嘴巴上这么怂恿，脑子里其实一点儿都没忘记余味的姐夫身份，莺歌燕舞之时，他也想趁机考验一下姐夫对姐姐的忠诚度。幸亏余味经得住考验，美色当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借口上了个厕所，就逃之夭夭了。
毛锋搂着怀里的美眉嘲笑余味不会享福，没想到他自己马上就“福星高照”了。他的大姨子潘凤凰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直挺挺地杵在他和美眉跟前。毛锋弹簧似的推开正靠在他胸口的姑娘。潘凤凰强忍着怒气，似笑非笑地说：“兄弟，你现在是名人啦，在俺们村老有名了。这夜店的保安是俺们的老乡，见你来了，就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在这儿玩得开心吧？咋不叫上美丽一起来呢？你应该让咱这乡下妹子也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嘛！”
被凤凰姐这么一说，毛锋整个人都傻了。谁说农民工无依无靠？这城中大街小巷哪里没有他们的人？农民工也有力量啊！凤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毛锋害得毛锋坐都坐不住了，他悻悻然站起身，默默地走出灯红酒绿的欢场，凤凰在后面贴身跟着，像极了刑警押送犯人的场面。两人走到门口，只见所有保安一见到凤凰就举手敬礼，然后齐刷刷地喊着“大姐好”。毛锋由衷地感叹：“凤凰姐，你本事真大！”
凤凰摇摇头，不无得意地说：“俺一当保姆的，能有啥本事？俺就想妹子的日子能过得舒坦些。毛锋，美丽她啥也不懂，一心一意就要跟着你，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经历了这一战，凤凰心里有点犯嘀咕了，原来毛家反对这门亲事，凤凰只当他们是瞧不起农村人，现在看来这毛锋还真像他爸妈说的那样，不怎么靠谱啊。
反正不管旁人如何作想，第二天，毛锋与美丽的婚礼是如期举行了。
毛家父母总觉得，儿子上一段婚姻是因为婚礼草率才落得那么个残局。这次一定要风风光光办一回，图个好彩头。
为了让这婚宴不用花太多钱，就能显得又有档次，又别出心裁，王盛红可谓是动足了脑筋，总之她一定要在乡下亲家的面前显摆一下城里人的品位。所以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助餐式的酒席应该是个最佳的选择。
果不其然，五星级酒店、高档全银餐具，从甜点到饮料酒水69类不重样，中西合璧全自助酒席给毛家挣足了面子！潘家来宾对“像吃百家饭似的”用餐形式啧啧称奇，王盛红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半。为什么说是一半呢？这扣分全扣在余味的两个妈身上。
说实话，婚礼当晚，余洪水、姚静夫妇的出现还真给毛家添了不少面子。一位是知名画家，一位是女企业家，无论身份地位还是面容气质，都可谓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尤其是姚静，精致妆容、名牌首饰，再加上一袭优雅的露背晚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雍容华贵的女王气场。
“她脑子有毛病吧？今天又不是她结婚，穿成那样！这腰、后背露得……都快光屁股了，太不要脸了！”曹心梅一脸看不上。
因要陪护卧病在床的杨树，曹心梅本不想来凑这个热闹。可一听说余洪水夫妇会应邀出席，她决心就算是爬也要爬去赴宴，余味是她曹心梅的亲儿子！可真到了婚宴现场，她看见余洪水和姚静两人出双入对的恩爱样，而自己形单影只，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更别提姚静那一套“富太太”的范儿，让曹心梅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妈，我求你了，今天我弟弟结婚，你千万别、别再和姚静阿姨吵起来了！”豆豆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不停往婆婆盘子里添吃的，就想堵住她这张刀子嘴。曹心梅拿起一个泡芙塞进嘴里，甜腻柔软的奶油稍稍舒缓了一点她内心的愤愤不平。
“我怎么会吵架呢？这大喜日子的……”曹心梅话音刚落，就听见她背后一个大嗓门在嚷嚷：“哎呀，没想到俺亲家的亲家母，这么年轻、漂亮啊。”曹心梅扭头一看，美丽爹娘正和姚静熟络地唠着嗑，余洪水则在一旁开怀大笑。
“豆豆，我们过去！”曹心梅二话没说，拉起豆豆就往那四人堆里冲。
“叔叔、阿姨，这是我婆婆。”豆豆明白曹心梅的心思，忙不迭地向潘家双亲介绍。
“正牌婆婆”曹心梅一本正经地和美丽的爹娘握握手，并郑重其事地对他们家里的关系做出补充说明。余洪水见状，立即拉拉姚静想要避开。姚静向外走出几步，想想实在心有不甘，于是又转过身来，笑脸吟吟地放下一句话：“不管怎么说，我老公是豆豆的公公，那我自然也是她婆婆，豆豆对我很孝顺的！”随后她便挽上老公袅袅离去。
要不是豆豆拼命拉着，曹心梅早就脱下鞋子，朝那“妖精”光溜溜的后背摔过去了。潘家父母张着嘴，像看大戏似的望着这些城里的怪亲戚，心中暗暗侥幸，还好自己女儿的公婆是结发夫妻，不会生出那么多的幺蛾子。
到这里，余味的两个妈已经给王盛红为儿子精心操办的婚礼减了一半的分，其实她还不知道，更减分的人物还在后面，何止是减分，简直就是毁灭。
她就是，秦素素。
灌倒新郎向来是中国婚宴上的余兴，更何况潘家亲友中酒神辈出，毛锋越喝越多，眼看就快招架不住，便悄悄溜出大厅，想去趟洗手间。谁知刚一出门，他就在走道上遇到了前妻秦素素。
“毛锋，恭喜你又结婚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秦素素冷笑着，一脸的苦大仇深。
“素素，那个……今天我结婚，不是跟龙瑾，是另外一个女孩。这样，你给我个面子，先回去，我明天一定和你联系，好不好？”毛锋心慌意乱，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经典台词——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哼，面子？当初你可是没给我一丁点的面子。我还非要去见见你的新娘子，问问她知不知道她老公是一个见异思迁的混账东西！”看来这女人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
怒气冲冲的秦素素突然闯进婚宴现场，毛建华和王盛红吓得手脚都僵在那儿，动弹不得。还是豆豆反应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素素，把她拉到门边，问道：“素素，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毛锋大喜的日子，我来给他助兴！”素素装作没事人似的答着，两只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向四周到处扫视，很显然，她正在寻找毛锋的新娘。
“你就是新娘子吧！我是秦素素，毛锋的前妻。”素素一眼就找到了美丽。
见美丽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盯着自己看，素素颇感意外，她没想到毛锋居然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做老婆。也就是说，她失去了毛锋，龙瑾也没有得到他，笑到最后的就是这个青春无敌的小女子。素素开始犹豫了，她既不愿善罢甘休，也不想和面前这位看似一张白纸，还略带乡土味的小女孩较真、斗气。
“姐姐你好，俺是潘美丽。”美丽看了素素一会，竟拉起素素的手，大方地自我介绍起来，对丈夫的前妻完全没有任何芥蒂。
“谁是你姐姐！”秦素素反倒被惹恼了，狠狠地甩开美丽的手。因为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的出现根本没刺激到新娘，想来这位外表看上去有些柔弱的乡下妹子，心机倒还挺重的呀！
“素素，你有事冲我来，我请你不要跟美丽过不去，好吗？”毛锋急着走上前，用身体挡住妻子。
纵使女人能够承认男人不再爱她的事实，也不能容忍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偏袒自己情敌的行为。此刻的秦素素已经恼羞成怒，彻底失去理智，她不顾一切地冲上表演台，从司仪手中抢过麦克风，大声叫道：“大家请听我说，我是毛锋的前妻，可是结婚的第二天，他就抛弃了我！毛锋是一个感情骗子！大混蛋！”
一片欢声笑语的婚宴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台上声嘶力竭的秦素素，不知这演的是哪出戏。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缓过神来，有人跳上台去抢秦素素的话筒，有人奔到美丽跟前扶住新娘……整个婚礼现场被搅得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就这样，婚宴在一团乱麻中草草收尾，美丽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她面无表情地走出大厅，一个人待在角落，将身体靠在墙上，张开嘴大口地吸着气。
“闺女，别怕别怕，有爹娘在，没事。”美丽娘跟过来安慰道，她紧紧抱着女儿，心痛不已。
美丽看看忧心忡忡的爹娘，又看看面色凝重的公婆，然后强作笑颜地摇摇头，硬说自己没事。懂事的姑娘，是真不想让长辈们为她难过、为她担心。
“亲家，今天的事……我们实在是对不起你们！”毛家二老羞愧难当，连连向美丽爹娘低头赔罪求原谅。
“大哥大嫂，你们都甭说了。刚才那娘们的话俺们也没往心里去，只要毛锋和美丽在一块儿好好的，别人说啥都白搭！”美丽爹压住心中的怒火，反倒说了几句公道话，宽慰起亲家来。这个乡下老头虽然书读得不多，但却能够明白事理。他晓得事到如今，再吵再闹都无济于事，那只会给女儿带来更大的伤害。
“美丽爹、美丽娘，你们放心。美丽嫁过来，我们就当她亲生闺女，一定不会让她受气、吃苦！”王盛红激动地说。发生这样丢人现眼的闹剧，潘家父母还能如此大度，实在令她敬佩不已。一直以来，王盛红老觉得结这门亲是美丽高攀了她儿子，现在她不得不由衷地感慨，能遇上潘家这样的亲家，才是他们毛家的福气呢！
“美丽，要打要骂全随你。你心里有什么疑惑、不舒服的，尽管问、尽管说，我不会有任何隐瞒，一定老实交代。”毛锋跪在床边向美丽求饶。他已经准备好接受美丽的穷追猛打、哭天喊地，并且下决心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可没想到，美丽依然不吵不闹更不好奇。面对毛锋的真心忏悔，她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老公，俺相信你。”毛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事情在美丽的心里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老公，你别愣在那儿呀！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你看，俺准备了一条手绢，你在上面写句话，再给俺签个名。俺就会好好收着！”美丽欢天喜地拉毛锋坐到梳妆台前，将笔塞进他的手里。
毛锋如释重负，只要美丽不追究，让他干什么都行。他毫不犹豫地在手绢上写下“美丽，爱你一生一世”这几个字，然后一笔一画地认真签上自己的大名。而看着自己写在手绢上的这句话，他突然领悟到，妻子不是在玩甜蜜游戏。他签下的其实是一张终身不能反悔的爱情誓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