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姑子
余味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看侯奶奶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那时他紧紧跟着小黑的父亲。年少的他也许并不太能弄明白“成为小黑”的意义。二十年过去了，他早已从身到心彻底成了小黑。
除了这份“替身”的情义，余味对侯奶奶还有一份别样的感激。正是她老人家的催婚，才成就了他和豆豆的这段情缘。
枣庄远离城市喧嚣，这里有清新的空气、绿水青山的田园美景、淳朴的民风和浓浓的乡情。这里的一切让余味和豆豆的新婚生活，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篇。
“奶奶说村头那颗大枣树归我了！豆豆，你知道这是啥意思吗？小傻瓜，枣树、枣树，就是早生贵子！”夜深人静，余味和豆豆躺在炕上，说着悄悄话。
“豆豆，要是你在这儿怀上了娃，咱就给孩子取名叫余村生，好不好？”
“那还不如叫余枣子呢。你真讨厌！”豆豆轻轻捶打着余味的手臂，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余味抱住豆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缓缓地说：“豆豆，你看我家一堆麻烦不说，这儿还有个跟我没血缘关系的奶奶。你真不嫌弃我吗？”
豆豆抬起头，温柔地望着丈夫，答道：“余味，你就别再提这些了，实话告诉你吧，当你第一次跟我说起侯奶奶的事的时候，我就被感动了。我想我大概就是那会儿开始爱上你的吧。”
“真的呀！那这话你得多说，以后要经常说，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余味眉飞色舞地说。一会儿，他又收起笑容，认真地凝视着妻子的双眼，深情地说：“豆豆，我爱你！”
“我、我也爱你！”豆豆羞涩地回应着。这时，只见窗台下微微的烛光，将她的脸映得绯红绯红……
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婚假结束，余味和毛豆豆告别了枣庄，告别了侯奶奶和乡亲们，带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也带着爽朗舒畅的好心情，回到他们熟悉的城市，开始了两人甜蜜幸福的新生活。
刚进家门，这对新人顿觉眼前一亮，因为每个房间都被装饰得喜气洋洋。原来趁小两口出去旅行的空当，豆豆父母为了帮女儿弥补婚礼的遗憾，特地重新布置了婚房，算是送给女儿、女婿的一个小小惊喜。
豆豆环顾四周，想到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余味和她两个人共同的家，她就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而余味也特别兴奋，他学着西方人的样子，一把抱起新娘冲进卧室，两人在黑暗中疯狂地热吻起来。
还在和余味缠绵中的豆豆，一只手搂着老公的脖子，另一只手碰到了电灯开关。就在房间变亮的那一瞬间，豆豆突然花容失色，大叫起来，因为她看见他们的婚床上竟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余……余好，你怎么来了？”余味看见妹妹也吓了一大跳，差点将怀里的老婆摔到地上。
“我婆婆出国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那房子里到处都是林涛的影子。哥，你结婚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余好整个身体都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张幽怨的脸。
“余好，你听我说，当时爸妈两边都争着要给我们办婚礼，都要闹翻天啦！我们也是没办法才逃去山东的。走之前我不是让妈告诉你了吗？”余味连忙解释。
“是啊，回来的路上，我们还商量着要到你婆婆林秀阿姨那儿去看看你呢！”豆豆慌慌张张地整理衣衫，虽惊魂未定，却尽量让自己满脸堆笑，安抚小姑。
“哥，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为什么你自己不亲口告诉我？你是怕我来烦你，是不是？”余好看也不看豆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余味。
“你们慢慢聊，我出去烧点水。”豆豆见状，识趣地匆匆走开。
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两人，气氛似乎有所好转。余味在床边坐下，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呆呆的表情，心中好一阵酸楚。
“余好，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这次的确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你就原谅哥一次。你知道，哥哥我结个婚也不容易。”
余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从床上爬起身。她拉着余味的手，平静地说：“哥，你能结婚，我特别高兴。我祝福你，希望你和豆豆白头到老，早生贵子！总之，千万别像我这样命苦。”
见余味长叹了一口气，余好接着说：“这床我已经睡过了，如果豆豆不喜欢，就把床单换了吧。”不等余味反应，余好就翻身下床，走出了卧室。
虽然口头上说祝福，余好心里对这个嫂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平时家里只剩姑嫂两人的时候，余好不是摆着一张臭脸不理不睬，就是当着豆豆的面将她做的饭菜直接倒进垃圾桶，想尽办法刁难捉弄。
每当这对新婚小夫妻想亲热亲热的时候，余好就跟踩着点似的，准时有事。不是喊“哥，热水器坏了”，就是唤“哥，马桶堵上了”。要是卧室里那两人敢装作没听见，等着他们的就是余好那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声。
豆豆心想，这还让人怎么“早生贵子”啊？豆豆觉着是时候要跟小姑好好谈谈了。
“余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很愉快，那时都怪我说话太冲，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我郑重跟你赔个不是，你看咱们能不能成为好朋友呢？”豆豆很有嫂子范儿地示好。
余好像没听见似的把MP3往耳朵里一塞，悠悠地听着音乐，开始只是轻轻打着拍子，后来干脆又唱又跳。一曲唱罢，见豆豆还杵在一边，不耐烦地说：“你走开！我讨厌你！你走开！”
毛豆豆平生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气头上的她一不做二不休，甩门就走，把余好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余味那个不正常的妹妹现在跟我们住在一起，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跟她相处。我明白，过去的事情让她的脑子拐不过弯，可她心里再难受，也不能总拿我撒气呀！”
毛建华看到宝贝女儿受了委屈，自然非常心疼，但他还是劝解豆豆，一定要处理好跟小姑的关系。“你的小姑怎么说也是个病人，你就宽容大度一点嘛！豆豆，这是你婚姻里的第一道坎，你做好了，就是对余味好！只有家里稳定和谐了，男人才能在外面安安心心工作，这样一来，他就会更感激自己的老婆！”
毛豆豆明白，父亲这么说都是为她好，看来面对这位极品小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而她的老公余味，表面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实际上对他妹妹的所作所为，心里全都有数。可余好毕竟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他总希望能对妹妹多多照应，所以只得央求豆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着妹妹。
豆豆心里细细思量着，余好是丈夫的亲妹妹，血缘上自然无法割舍，如今她又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地理上也划不清界限，既惹不起更躲不起。所以没办法了，“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只有硬着头皮拿自己的“热脸”继续向小姑贴去。可无论豆豆怎么示好，余好横竖就那一句话：“我不喜欢你！”没过几天，她竟留下一张字条，离家出走了。
那天，还是豆豆买菜回来发现的字条，只见字条上写着：
哥哥、嫂嫂，我是个寡妇，会给你们带来晦气，所以，还是离开为好。你们不要找我了，就当我不存在吧！
余好不见了，豆豆赶紧给余味打电话，两个人惊慌失措地满世界找人。余好不喜欢杨树，更讨厌姚静，妈妈和爸爸的家肯定都不会去，那她能去的地方也没几处。余味把他能想到的地方挨个儿寻遍了，可就是不见妹妹的人影。
“余味，你、你慢点，等等我。”豆豆跟在丈夫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折腾了一整天两人滴水未进。豆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余好对自己的种种不逊她都忍下来了，可即便这样，怎么还是出事了呢？
余味同样累得气喘吁吁，当他听到老婆的呼唤，当即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马路牙子上，双手抱起头，愁眉苦脸地说：“豆豆，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过……可我也不能看着妹妹不管……”
“你都说十遍对不起了！是夫妻就别说这话。你再仔细想想，她还能去什么地方。”余味一苦恼，豆豆看着心里也难受，对小姑所有的怨恨和火气都没了影儿。
余味默默伸出手臂，紧紧搂着豆豆的肩膀，看着两人灰心丧气的倒霉样，老天怎能不垂怜？一阵大风吹过，余味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突然他的身体像刚过了电似的跳起来，并大声叫道：“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余好在哪儿！”
豆豆跟着余味又马不停蹄地跑到雕塑公园，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余好。她在一尊雕塑旁边，呆呆地望着远方，她整个人竟也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余好，天晚了，跟哥回家去吧！”余味蹲下身，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头。
“哥，我好难过，好想他啊。”余好看见哥哥，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原来这个雕塑公园的作品，都出自余好去世的丈夫林涛之手，他曾经是一位雕塑家。
回到家中，余好估摸着豆豆这次一定会同她大吵一架，然后再和她哥哥闹僵。这里待不下去了，嫂子肯定要搬回娘家住。可是她完全想错了，豆豆心中对这个家的爱早就胜过了一切，结果当天晚上，什么姑嫂之争、夫妻大战，都没有发生。
见事情这么容易就平息了，余好当然心有不甘。没多久，她又想出了一个新招，那就是找尽理由让豆豆陪她一起睡觉。
现在的豆豆早就习惯了余好的各种伎俩，余好要她陪着睡，她就陪着睡，横竖她就只给一句话：“反正我们是一家人，你自己看着办。”
“你少跟我来这套！是人都有脾气，你装什么烂好人！”余好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她就不相信弄不走这个女人。
豆豆义正词严地说：“因为我爱你哥哥，我们吵架，难为的人是他，我不想他难过。”
豆豆说完，就不再理睬余好。她心想，以这极品小姑的耐力，看来是要打场持久战了。行，那她就奉陪到底吧！
早在结婚前夕，豆豆拗不过余味的坚持，就辞去了月嫂的活。本来她打算婚后安定一阵再考虑上班的事。但没想到余好这个不速之客竟打乱了豆豆的全盘计划。她决定找工作，上了班就不用待在家里对着小姑的冷脸了。
听说豆豆要找工作，姚静就在第一时间向她发出了邀请，而且还开出了相当高的薪酬，希望她能来自己的广告公司上班。豆豆清楚虽然这是份美差，但有了“丝巾”的前科，她可不敢再轻易接受“那边”的好意。给“正牌”婆婆曹心梅知道了，整个家可就要炸开锅啦！
最终，毛豆豆谋到了一份“红娘”的差事，而公司老板正是此前她做月嫂时服务过的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姜先生。工作就这么顺利地搞定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客户居然是她的小姑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