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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书籍名:《红色浪漫》    作者:李治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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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孩子把她的继父杀了,因为继父几乎天天晚上强暴她。我告诉敏采访的时候不要用同情的词汇,问题是这个女孩子是学法律的,最终没有用法律而是用了刀子,她用刀子把继父的生殖器割下来喂邻居家的狗,狗没有吃。邻居发现了生殖器,还以为是猪肠子就扔进了垃圾箱。

  敏采访那个女孩子时拍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冷漠的眼睛,瞳孔很大,像是河底下的黑卵石。我不解地问敏:“你拍她的眼睛干什么?”敏说:“那只眼睛在告诉社会,小心点儿,男人!”我对敏说:“别这么偏激,继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敏说:“那好,我给你找一个血缘关系的线索,哥哥强奸妹妹?”我不高兴地说:“咱们谁也别说强奸两个字好吗?”

  敏拍的照片我没敢发在头版,而是放在社会新闻的末条,显得很模糊。

  晚上,盼盼把报纸扔给我看,说:“你瞧,这个继父真是禽兽,怎么能强奸自己的女儿?”我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拿起报纸佯装读着。盼盼凑过来说:“现在的人怎么了?动不动就杀这个剐那个,哪儿出了问题?”我看到电视屏幕上有接吻的镜头,我指着屏幕说:“就是那儿。”盼盼笑了:“拉不出屎来怨茅房。”虹在走廊里复习功课,我喊她:“打听一个唱歌的,认识吗?”虹跑进来问:“谁呀?”我说:“张韶涵。”虹“扑哧”笑了:“你连张韶涵都不知道,你还当什么摄影部主任呀?”我愣了:“我不认识张韶涵就不能当主任吗?”虹说:“人家是台湾的小天后,人气很旺呢。”我哼了哼。“过两天她要到咱这儿开演唱会。”虹扑到我身上,急切地问,“能给我两张票吗?”盼盼的脑子转得很快,忙问:“那张给谁?”虹怔住了,支吾着,“还没想好给谁!”盼盼从床上跳下来,揪住虹的脖领子:“是不是给你们班的韩亮?”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盼盼冷笑着说:“你十来岁的小屁孩也懂得交男朋友了,说,你们怎么回事?”虹哭了,说:“没怎么着,就是拉过手。”盼盼追问着:“除了手拉手还有什么接触?你不说,我就打死你!豁出去我坐牢了!”虹朝我怀里靠着。“没有了,韩亮说我的皮肤白,说跟他们家的葱一样。”盼盼扬手就给了虹一个嘴巴:“你勾搭男同学有本事,一到学习你就发蔫,今天我让你知道挨打是什么滋味!”我终于忍不住起身制止住她俩的争吵,虹抹着泪水走出了房间。

  我对盼盼说:“你还没到更年期吧?怎么说激动就激动,说打人嘴巴就抽得山响。你看看你还像个女人吗?像个母亲吗?”盼盼没吭声,好一会儿才说:“人家韩亮他爸爸找我了,知道跟我说什么吗?说管好你们的女儿,到时候我们韩亮真要是和你女儿有了那事儿,吃亏的可是你们。我怎么养了这么不争气的孩子,我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你摸我的乳房,我还骂你是流氓呢。”

  盼盼在小屋里越来越暴躁,因为近距离地和孩子生活,她总爱和虹发火,因为每月都有考试,而虹的成绩总是时上时下。盼盼为了让虹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就把电视机搬到了过道。我要看电视就得去狭窄的过道,一会儿这个过来,一会儿那个过去,把看电视的氛围搞得像个大集市。于是,我也把邪火撒在虹身上。盼盼看到虹发胖,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个健美骑士摆在屋中央,天天让虹在那拼命地练习。这样,屋子就没有任何空间了。晚上灯一关,每回上厕所,一家三口子都是跌跌撞撞,头上碰疙瘩的事常有发生。更令人难堪的是偶尔我想和盼盼亲热一下,怕被虹看见,搞得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这样,也会下意识地把某种情绪释放在虹身上,孩子有时会眨眼问:“我错在哪儿了?你们这样无缘无故地和我闹?等我上大学了,小屋里就剩下你们,就会好起来了。”虹的这番话说得我们面面相觑,所有的情绪都被孩子的成熟感情淹没了。

  房子小了,人的心也变窄了。三代人在狭窄的房间里努力寻找着一种交流,但始终都在碰壁。下班后,夕阳坠落得很快,天空有些蒙眬。我突然想给敏打个电话,因为敏的肚子已经隆起了形,报社的传言也如潮涌一般。新闻部的老主任对我说:“这是对刘主编叫阵呀,刘主编也是,和敏早点儿结婚不就完了。”刘主编依然不动声色,就像没事人一样。敏也是,腆着肚子走来走去,见谁都打哈哈。我与敏很久没联系了,实在不好说什么。因为我听见资料室高副主任悄悄对我说:“都传说了,别是你小子的种儿吧。”敏接到我的电话很吃惊,说:“我以为你不打电话呢。”我说:“到底为什么?”敏哧哧地笑着说:“你们男人在关键时刻都躲了,我知道你怕他。”我说:“晚上有空吗?”敏说:“我是值班主任,动不了身。”我说:“总要吃饭的吧?”敏说:“就在报社的食堂吃。”我说:“我过去看看你。”

  在报社三楼值班编辑室,我看到了敏,敏的肚子好像更大了些,走路都显得有些笨拙了。敏说:“什么时候走啊?”我说:“什么走啊?”

  敏惊讶地说:“你下个月不是和刘主编去广州开会吗?”我敷衍着问:“广州好玩儿吗?”敏说:“我去过一次,就是太乱了。”我觉得敏的身上很香,刚开始还不觉得,待了一会儿就渗透到我的末梢神经,让我晕头转向。我发现敏的头发很黑,亮亮的,像是抹了一层油。我还看见敏的牙齿很白,白得如同一排象牙,具有雕塑感。我说:“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吧。”敏说:“食堂的饭你能吃?”我说:“跟你吃,吃什么都香。”敏笑了,很甜美。我看着敏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变得有些酸。

  我和敏到了食堂,已经没人,两个人刚坐下,刘主编走过来了,他对我说:“不是下班了吗?”我哼哼着说:“看看敏。”刘主编对我说:“你到广州的发言我刚才看了,还可以,我给你写几条要点,发挥好就行了。”敏端着饭菜凑过来说:“我到报社八年了,第一次能单独和主编同餐,荣幸呀。”刘主编打着哈哈说:“什么时候生呀?”敏说:“预产期是六个月后的今天。”刘主编说:“你这叫做先斩后奏啊。”敏说:“什么意思?”刘主编说:“还没结婚就生孩子,在报社也是第一宗呀。”敏说:“是有人不让我结婚。”刘主编说:“谁有那么大的权力?”敏随口说:“你呀。”刘主编的脸色很难看,说:“现在打我靶子的人很多,你们都是我的老部下了,关键时刻要替我扛着。知道我老婆现在晚上睡觉吃十四粒安定,两粒速可眠吗?有时她看见报纸就哭,哭得昏天黑地。还天天给你们的报纸找错别字,一找就是一整晚,画得报纸乱七八糟的。”敏提醒说:“说你老婆不准确吧,应该是前妻。”刘主编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是个好女人,就是非得热衷当主任医生,为了这个职称着急爬,结果遍体鳞伤。我批评她,她却反过来害我。”

  敏不说话,端着饭菜走到远处的一个桌子。刘主编说:“敏是个惹眼的女人,好多男人都盯着她。”我说:“您这是什么意思?”刘主编笑着说:“你太敏感了吧?”我没吃几口就离开了食堂,走出报社,意外地看见敏正等着我,她旁边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我也没说话,钻进她的小轿车里,嗅着满车厢的巴黎香水味儿。我问:“你不值班了?”敏说:

  “稿子发完了,刘主编已经签字了。”我问:“谁的车呀?”敏高兴地说:“我的。”我隐约觉得新车有文章,敏说:“今天我带你去个新地方。”敏把我带到一幢新房前,我们进到了一个单元房里。里面没有什么家具,但满墙挂的都是名人的字画。其中一间摆放着一个酒柜,每层都装满了各式的洋酒。靠近窗户搁着一张硕大的床,柔软而温馨。敏说“你不要问这个房子是谁的,问了我也不想告诉你。”敏利落地打开酒柜,从里面取出一瓶金晃晃的洋酒说:“这个走的时候你带上,我知道你最近长毛病了,开始喜欢喝这洋玩意儿了。”敏把那瓶洋酒放在一个袋子里面,对我说,“他准备复婚了,市里有人给他做工作了,说他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儿。他那离婚的老婆自杀了两次,其实都是装的。”我说:“他老婆不同意离婚,能去办手续吗?”敏喝着酒,说:“可能是最后觉得不合算吧,这就跟做买卖一样。”我陪着敏喝了一会儿,我劝敏还是把孩子做掉。敏坚决地说:“不,我要生下来。”说完,她笑了:“我越要生下来,就越会得到更多的东西。比如这房子,比如钱,比如更高的职称。”我说:“那会毁了你,你还要生活。”敏看着我又笑了,说:“生活是什么,就是享受。”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着敏的笑声,像是铜铃在夜风里撞响,撞得我昏沉沉的,然后混淆在有星无月的当空。再想想,这房间是谁给的?这车是谁给的?我觉得敏把我的想象空间都填满了,一点儿余地都没有。

  晚上,盼盼说:“咱们到水上湖广场逛逛。”我只好陪着她,盼盼的手始终没有和我的手松开。盼盼说:“房子小,人的心也小了。天天咱们三口这么挤着,没有脾气才怪呢。你看这广场多大呀,觉得一点也不拥挤,自由自在的。还有咱们家那张床,太小了,翻个身就能掉下来。我看家具城里有张大床,多舒服,也能有了浪漫,有了憧憬。”我想起在那间空房子里的大床,嘎吱吱的,像个摇篮。为此,盼盼总是埋怨:“这破床的声音比我喊的动静都大,跟你真穷酸透了,我真是活见鬼了,当初你给我什么好处了?”

  此时,身边的一对情侣在说着悄悄话,一个老人领着顽皮的小女孩在充满被颜色包裹的灯光地面上悠闲地踱步,小女孩挣脱老人奔跑着,颜色在她的脚下变化,灯光把她的人影弄乱了,折射出一个清新的世界。

  盼盼说:“我想问个事情。”我很有心情地说:“问吧!”盼盼吞吞吐吐地说:“你是不是就爱我一个?”我没回答,盼盼说:“前些日子有人说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吃火锅。”我不在意地说:“吃饭有什么?”盼盼说:“是没什么,可人家说你亲了人家一口。”我火了:“那是诽谤我,我是那种人吗?”盼盼拽了拽我的衣角,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拍片得了什么奖,晚上带着敏去吃火锅。我吃高兴了,喝晕了,搂着敏逼着她亲我。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地和敏亲了一下,还被人家看到了。我觉得我做不了什么坏事,做了肯定有人撞见。

  一群鸽子从广场旁的小红楼里飞了出来,在地上追逐、嬉戏。我和盼盼走了过去,鸽子也不惊慌,而是友好地在我们的脚下吃食。那种安详的感觉让人陶醉,我顿时觉得生活美好了许多。盼盼幸福得不知道怎么表现,就在我耳边私语:“我要去日本了。”我惊讶地问:“你去日本干什么?”盼盼说:“我们单位和日本合资了,我去日本参加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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