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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色欲之门(1)

书籍名:《大盐商》    作者:蒋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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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珠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有事呗!”

  班主盯住她背影,心想,就你事多。

  海棠一直在注意她,朝班主做了个鬼脸:“看她得意的!”

  过莲塘,经听鹂馆,翠珠来到藤花书屋。远远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二爷在里面哼哼呀呀唱了。推门进去,二爷面前一壶茶,一把扇,手按牙牌,摇头晃脑正唱得欢,翠珠脚跐着门槛嗔道:“人家正练功,又召我过来做啥呀?”

  守信口中的弋阳腔一变而为扬剧调门,词儿换成了《凤求凰》中的一段,盯着翠珠不停口:

  念娇娇,想娇娇,总记着娇娇歪着一张俏脸把我瞧!

  瞧得儿郎心儿跳,瞧得我恨不能一顶花轿抬回鸳帐度春宵!

  翠珠一扭脸往外走。

  “哎哎哎,你别跑呀,我有话跟你说呢!”守信扬手起身叫道。

  “尽骗人!你能有什么重要话?有什么话,你还是跟西施呀貂蝉呀昭君呀玉环呀去说吧!”

  守信笑嘻嘻地瞟翠珠:“这是哪跟哪呀,她们只是一帮抬轿子的,咋好跟你比?”

  “鬼话!不喜欢,昨晚怎么把貂蝉叫到石屋去了?”

  守信愣了一下,心想,这个鬼精灵,她居然连名字都搞得清清楚楚,以后还真得防着点,一边涎皮笑脸道:“怎么?让你看到了?这,这不能怪我嘛,昨天你不理我……”

  翠珠一跺脚,转身要出门,守信连忙拉住她,满脸堆笑道:“歇歇火,歇歇火,我的姑奶奶,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不敢了,以后专跟你一个人好!就你我,行了吧?

  别气嘛,叫你来,真有很重要的话告诉你,包你听了开心!”

  翠珠将一张俏脸扭了扭:“什么了不起的话?说呀。”

  守信卖起关子:“你先坐到我腿上,过来呀。”手一伸,将翠珠揽到怀里。

  “说话不算数!那天你跟我怎么保证的?”翠珠扭身往守信腿上一坐,瞟守信一眼,柳眉高挑,“狗改不了吃屎!”

  守信涎皮笑脸:“我是狗,汪!汪!汪!我要咬我的翠珠,咬我的宝贝!”

  翠珠被他逗笑了,玉面含嗔:“快说呀,什么重要话?”

  守信捉住她手,一口叼住葱根一般细白的玉指,吮吸着,语音含混道:“爷(你)小老(脑)子不是灵光嘛,歪(猜)呀。”

  翠珠怕他不小心咬了手指,赶忙缩出,明眸转了转,小声问:“我们的事跟老爷说了?”

  守信得意:“说了!”

  翠珠细腰一下挺直:“说了?答应不答应?”

  “你说呢?”

  “我不晓得,快告诉我!急死人了!”

  守信呷一口茶,摇头晃脑:“不是吹,我就晓得会答应,果然。这些日子我东奔西跑做了多少事,没一件不漂漂亮亮,为府上争了大光,添了重彩,老爷子开心呀!

  我跟他一说,立马成功!”

  翠珠星眸闪光,一下蹦起:“你,不会哄我吧?”

  守信将她柔腰一搂:“干吗哄你呢,小乖乖?”

  翠珠浑身发热,玉面霞飞,身子一扭,“叭叭叭!”在守信脸上一个劲猛亲,守信白皙的脸上立刻盖上一个个鲜红的唇印。亲过疯过,翠珠缠着守信娇娇痴痴问:“老爷都答应了,你打算几时娶我呀?”

  守信的身子早被翠珠撩拨得酥软,眯眯笑道:“我恨不得就这一刻抬你进洞房呢!

  告诉你,日子已择好,这个月十六,刘半仙给我翻的黄历,十六这天黄道吉日,大吉大利!”

  翠珠自跟守信好上后,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真是高兴死了,搂住守信娇声嗲气道:

  “我的好爷哎,我也不贪,天生就没有做正房的命,认定了只想做个小,三房四房五房六房都无所谓,只要爷把我娶了,打心眼里真的喜欢我,我翠珠今生今世就永远是爷的人,死心塌地侍候爷,服侍爷,爷要我怎样就怎样,保证把爷侍候得舒舒服服,快快活活……”

  守信斜眼打断她:“怎么快活?”

  翠珠眸子星亮,手往他裆里一捏,守信立刻受不了,伸手就扯翠珠衣裙。翠珠这一刻满心喜悦,有些渴望,又怕外面有人进来,要到里屋。守信难得十分随顺,两人歪歪倒倒,拖拖拽拽,一路往里趔趄而去。

  屏风后面有暗房,当初建园子时守信特地设计的,有床有榻,有几有屏,一应俱全,名义上是读书累了休息的场所,实际是偷香窃玉及时行乐的密室。

  俩人扯裙拽带急猴猴正要入港,外面响起一阵沉雄有力的脚步声,到了书房当中,脚步声停住,一个男人低沉粗哑的声音叫道:“二爷在里面吗?”

  是黑三。守信很不高兴黑三这一会儿过来打扰。守信仍把销魂事往下做,可翠珠因受干扰没了性情,推开守信,提溜着裙衫,急乎乎从暗门溜去。守信拖她不住,定了定神,只得从里面晃出。

  黑三坐在凳上,一身玄衣,两眼白多黑少,一张黑孜孜的脸上满是凶气,见守信出来,立刻站起。

  黑三原为盐匪,专做劫掠盐船的买卖。三年前被江防营抓获,刚巧被守信碰上,守信一眼看去,竟有些惺惺相惜,就花了银子,让衙门放人。黑三知道自己犯的死罪,已不指望,只等着刀起头落那一刻,没想到遇到救星,于是“扑通”跪下,冲守信“咚咚”大磕响头,当即发下誓愿:黑三这命大爷所赐,来日只要派上用场,自当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守信听了,正中下怀。黑三惯走江湖,熟悉盐路,从此以后,便紧随守信的宏泰号盐船,尽心竭力,死心塌地。

  守信问:“什么事?”

  黑三黑着脸说:“我们的盐船被扣了。”

  守信吃惊:“怎么会呢?”

  黑三说:“扣在北桥。是新来的马管带。当时我正安排船上的弟兄改装盐包,马向山的缉私艇一下闯来了。”

  守信一拍脑袋。糟了糟了,这段日子只顾听戏泡妞,跟翠珠鬼混,怎么把马管带撂到脑勺后了?老盐政李贵负罪离任,原来的胡管带因受牵连遭到查办,马向山马管带依附新盐政阿里得克走马上任,他对我康守信与盐务衙门的关系未必不知道一些,可我老爷不睬老爷叫,一次都不上门拜会,马向山肯定不满意了。这盐路上,我一直吃草上飞的私盐,以前全靠胡管带兜着,他马向山与我无亲无故,怎肯罢手?怪我怪我,全怪我呀。

  守信摇摇头,对黑三道:“这不能怪马管带,只能怪我疏忽大意。不过,你也不要惊慌,扣着就先让他扣着,没什么大碍。这样,你立刻给我下个帖子,专请马管带吃饭,有什么话,酒桌上说。”

  黑三问:“他要是不肯呢?”

  守信笑道:“这不可能,他也不是不晓得我的身份,他是因为我没主动上门拜会,故意找我麻烦。这会请他还不算迟,他肯定接受。”

  “在家里还是外面?”

  守信想了想:“富春大酒楼。”

  黑三领命而去。

  果如其言,马向山略谦了一下,就答应了。酒宴设在富春大酒楼最豪华的熙春厅,菜肴极端地丰盛。大家杯来盏去,喝得很开心,很快就像多年不见的亲兄弟,只是只字不提一个盐字。守信这种事经得多了,晓得马向山等他先说,可他偏偏不说,只是乐呵呵喝酒,把他胃口吊得高高。守信太清楚盐路上的这批官了,尽管姓张姓李姓王姓赵,嘴脸儿五花八门,说穿了都是赵王爷的孙子,认的一个“钱”字。跟他们打交道,大可不必绕弯子玩虚的,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手交银,一手办事。酒足饭饱后,于是让黑三把陪客支开,对马向山说:“酒喝了,从此以后都不是外人了对吧?好!

  好!刚才桌上人多,话不好说,这会全没妨碍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就一层意思,你马长官新官上任,大权在握,这一带盐的出出进进全拿捏在你手里,从今往后还请多多关照。我康某虽走的盐路,但一向知恩图报,义薄云天,崇尚江湖侠气,你马管带对我关照,我康某自当涌泉相报。先前的胡管带在这,每年得我两万两关照费,我不破规矩,遵循旧例,两万照旧,马管带意下如何?”

  马向山虽拿翘作势,但心里在想,本官卖去家里仅有的房产,在阿里得克大人身上花许多银两费若干心事,好不容易爬上缉私营管带这位置,图的什么?不就图个荣华富贵?如今康商总家最牛气哄哄的老二居然到我面前服小,主动送我一个老大老大的红包,实在让人喜出望外呀!于是嘴角压不住,黑胖的肉脸上露出笑,假惺惺道:

  “哪里哪里,这么说见外了,见外了。”

  守信随手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五千,算我康某有失迎迓,打个招呼,马管带千万不要嫌少,还望笑纳。那两万,明儿我让黑三送去。”

  马向山目光警惕地往门口扫扫,连忙将银票塞入靴掖①1,哼哈道:“二爷真是太客气了。马某初到任上,两眼漆黑,误扣了二爷盐船,还望二爷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守信打哈哈道:“哪里哪里,这都怪我,一时忙乱疏忽,没有及时登门祝贺,还望马管带见谅呀。”

  马向山肉墩墩的黑脸亮光光,见关系一下到了这份儿上,就敞开道:“康老兄既这么掏心掏肝,我马某也就没有见外的道理。多了不说,就说两条。第一,被马某误扣的盐船,不出今晚保证放行;第二,——这第二条倒费些脑筋。我知道,二爷你挟带的私盐都是草上飞的,你让手下人一直在三江营苇滩里上货,我的缉私营早知道了。

  你想,他草上飞是什么人?当今的钦犯,名声太大,运司衙门和盐政衙门一直要拿他。

  不错,他手里控制的私盐很多,你们——不光你们,我知道还有别人,都想吃这块大肥肉,可这就让我为难了。而尤其让我为难的是,杭浚睿、方阔达他们知道你的情况,背后经常议论。”

  守信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扬脸笑道:“算了,你别跟我叫苦为难了,我知道你的能耐大着呢。虽说你是新官上任,可你一直在缉私营,干了好几年了吧?你对这里面的关关节节透熟,小拇指拨拨,就能把事情摆平,不是吗?”

  马向山苦笑:“二爷抬举我了。可话说回来,目前我刚刚走马上任,总得收敛些吧?”

  守信一笑:“你说得不错,但要看对谁。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康府跟衙门里什么关系。不要说扬州这边了,就是总督府,京城,皇帝老儿那儿,都够得上。你尽管放心,一百个放心。撂句大话给你,即使万一有什么事,我康某给你兜着!”

  “好,好,二爷有这能量,有这气派,下官羡慕!”

  “羡慕?有什么羡慕的。”

  马向山呵呵笑:“羡慕的多啦,比如二爷的豪宅,二爷山一样堆着的银子,二爷让人敬服的威势!”

  “算了吧,真正有威势的是你们,看,今儿不是在请你吃饭?求你?”

  “不敢当,不敢当,求二爷千万别这么说话。”马向山肉墩子似的身子在椅子里扭动了一下,呵呵笑道,“不瞒你说,我早听说你二爷了,你二爷还了得,全扬州大名鼎鼎,无人不知。家里穿的是绸缎,戴的是金银,用的碗筷,不是牙,就是玉,听说洗澡有专门的金童玉女侍候,澡盆都是玛瑙翡翠,真正是锦衣玉食,大福大贵,这扬州城里一百家一千家加起来不及你们一家呀。这日子才叫日子,才叫享受!最让人羡慕得要死的,还是二爷你天一般大的艳福,美娇娘一屋一屋养着,身边还有一帮小美人围着唱戏。更了不得的是,抬轿子的全是二十左右的红衣美人,坐在上面就像坐在彩云里,真是快活赛神仙呀!”

  守信笑道:“看你这么口水拉拉的,我送两个轿娘给你如何?”

  马向山涎皮笑脸望住守信:“二爷舍得?”

  “兄之所好,就是弟之所好,舍得!”

  马向山吃惊康二爷的大方,但想了想摇头:“不敢当,不敢当,下官消受不起哟!”

  “或者这样,我康某派人去扬州一流的春芳瘦马院,为你专选一美人,送到官邸如何?”

  马向山细声道:“真的?”

  “当然真的。”

  “二爷要是玩我呢?”

  守信仰脸一笑:“要是玩你,你就把我的盛元盐号抄个底朝天!”

  “算数?”

  “笑话,我康守信什么时候失信于人?”

  “好!好!”马向山肉脸乐成黑牡丹。

  从富春大酒楼出来,守信坐着红衣轿娘抬的大轿回家,一路上香风拂面,环佩叮当,飘飘欲仙,如在云端,心里禁不住想,这坐轿的滋味如此美妙,也难怪马向山羡慕垂涎呀。手里把玩着西洋美女鼻烟壶,打着酒嗝对红衣轿娘戏言:“跟你们说个事,我打算把你们送人啦。”

  走在前面的贵妃惊愕:“送人?送什么人?”

  “缉私营的马管带。”

  红衣轿娘们一哇声道:“这可万万不能呀!二爷是不是嫌我们啦?我们做下什么错事啦?”

  守信笑:“没有。是人家喜欢你们,要你们。”

  “他像只癞蛤蟆,我们怕!”

  “他刚才出来,眼睛锥子似的挖我们,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就他那副馋相,不是好佬!”

  守信笑道:“你们不能小看他呀,就凭他,不下三年,银子车载斗量。”

  “多也不跟他!”

  “我们是跟人,不是跟银子。”

  “我们情愿跟二爷喝粥!”

  守信手里的西洋美女鼻烟壶越转越灵活,心里美滋滋。

  回到府上,守信立即招来尤秀,令他速办两件事。第一,去春芳瘦马院为缉私营的马管带挑选一个美人;第二,将他迎娶翠珠宴请宾客的名单速速拟出,送给他过目。

  第二天下午,尤秀从春芳瘦马院回来禀报,美人已选好,请守信过去验看。守信临上轿,见四个红衣轿娘中缺了貂蝉,一个临时轿娘代替了她的位置,问怎么回事?

  西施答:“她病了。”

  “什么病?”

  玉环睨着守信笑道:“貂蝉得什么病二爷还会不知道?相思病呗!”

  守信转脸望住玉环。几个轿娘中,就数玉环敢跟他乱说乱道,守信对她是怨不得,恨不得,亲不得,爱不得,经常被撩得心痒痒火燎燎,真想把她像貂蝉一样降伏了,只恨一直找不到机会。

  “你说说,貂蝉到底咋回事?”守信赔着笑脸问。

  玉环一撇嘴:“她的病早害上了,只是昨儿一下加重起来。昨儿她在火巷碰到瘦猴,见瘦猴一头汗,问忙什么。瘦猴说是给二爷送喜帖,二爷要娶新奶奶了。貂蝉一听就愣住了,叮住瘦猴问哪个?——还哪个呢,其实不要瘦猴说,我们个个都晓得,不就是戏班里的翠珠嘛!二爷你说是不是?可貂蝉一听翠珠名字,当即脸就白了。也真是,你脸白的什么事呀?告诉你二爷,就打这之后,她的病就比先前加重了。”

  守信脸上仍是笑,但表情讪讪的。

  玉环两眼乜着守信:“二爷不去看看?”

  守信含糊其辞道:“看,看,回头看。起轿!春芳瘦马院。”

  轿子上路了。

  往日,守信坐在轿里总爱把帘子卷起,一路跟红衣轿娘说笑取乐,盯住她们看——那微微倾侧的香肩,那水波一般颤动的腰肢,那生动圆润的臀部,那红云飘飘的裙衫,看得心里像窝着蜜。可今儿不行,今儿玉环虽时不时拿话撩他,可守信总懒得答理。

  一路上除了刷刷的脚步声和轿子的咯吱咯吱,再没什么别的声响,大家都觉得有点闷。

  终于到了春芳瘦马院。

  守信是这里的常客,门房一见他大驾光临,像见到皇帝老子,满脸堆笑打躬作揖给他引路,一迭声道:“康二爷里面请,嬷嬷与林四娘都在后面客堂呢,小的这就叫她们出来迎您。”守信心里好笑,我是来看姑娘,又不是看她们老脸,出不出来跟我何干?对门房摆摆手:“你忙你的吧,这院里旮旮旯旯我都熟悉。”门房哪敢回,垂手塌肩站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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