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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天牛郎配夫妻

书籍名:《中国民间故事经典》    作者:蔚家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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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弟弟耕地耕到半前晌了,老牛给他说了话啦:

  “牛郎,你不回家吃好的去?”

  “嘿,我这样早回去,人家骂呀!”

  “哎,你想回就回吧。”

  “怎回呢?”

  老牛说:“那不是,南地顶头有块大石头,咱们耕地耕到那里,把铧子打了,就齐回呗。”

  说话就耕到大石头跟前了。老牛一跑,牛郎往前一跟又往后一拽,“嘣”的声把个铧子撞烂了。这就回呀。

  他嫂子锅里刚煮上扁食,转眼见他回来了,慌忙喊道:

  “兄弟,快来吃吧,我正想打发人叫你去呢!”

  他哥问:“你讫(nóng),记音,意思是这样。早回来做什?”

  他说:“把铧子打啦。”

  他哥没吭声。他就饱饱吃了一顿。

  第二天他又耕地去了。快晌午啦,老牛说:

  “牛郎,晌午人家吃包子哩。”

  “今个我不回去了。”

  “不怕,回吧!”

  “怎回呢?”

  老牛说:“那不是,地北头有块大石头,咱们耕地耕到那里,把犁打了,就齐回呗。”

  说话就耕到大石头跟前了,老牛一跑,牛郎往前一跟又往后一拽,“嘭”的声把个犁打了。这就又回呀。

  他嫂瞭见他回来了,就骂:

  “没头鬼来的,今个又回来吃啦!”

  他哥问:“你早回来做什?”

  他说:“我把犁打啦。”

  他哥气得“哼”一声,说:

  “就像这样,昨个坏铧,今个坏犁,你就甭耕地啦!明个另另,内蒙方言,分家另过的意思吧。”

  还是包子蒸好端上来啦,牛郎没吭声,又饱饱吃了一顿。

  第三天他又耕地去了。快晌午啦,老牛说:

  “牛郎,今个人家吃油糕哩,你不回家吃去?”

  牛郎说:“今个我不早回了,昨个人家就要往外另我呀!”

  “不怕,”老牛说,“回吧,你回去人家要往外另你,不回人家也要往外另你。”

  “怎回去呢?”

  “走,咱们到南面大石头上扯犁辕去!”

  说话又来到大石头跟前了,老牛一跑,牛郎往前一跟又往后一退,“咯嚓”一声,把犁辕扯了。

  老牛安顿牛郎:

  “你割上些葛儿蔓葛儿蔓,草名。也叫野牵牛、酒盅盅花、打碗碗花。抱着,回家丢到我跟前,我不吃;你吃罢饭出来就望着我说:

  老牛不吃那葛儿蔓,

  我也不吃那酸捞饭;

  老牛爱吃那芦根草,

  我也爱吃那油糕。

  你哥嫂要往外另你,你旁的不要要,就要上我和烂车、疙瘩绳。”

  他嫂瞭见他回来了,气的就骂:

  “没头鬼来的,又回来啦!他怎知道的?”

  他哥见他携回个烂犁辕来,气的没开腔。

  人家油糕炸熟不是放到炕上啦,牛郎没说话,只管吃,他嫂子恼得没吭一声。

  牛郎吃过去院里了,他站在老牛跟前说:

  老牛不吃那葛儿蔓,

  我也不吃那酸捞饭;

  老牛爱吃那芦根草,

  我也爱吃那油糕。

  她嫂跟上就骂:

  “没头鬼来的,说可会说咧,不坏家伙的事就没你啦!”

  他哥跳下炕来就往外走,去寻人另他呀。

  这当口,他嫂问他:

  “兄弟,你分家分什?”

  “我旁的不要,就要老牛、破车、疙瘩绳。”

  “咳,你不拿上些吃米?”

  “不要啦。”

  牛郎没等他哥回来,就吼老牛:

  “咱们走吧!”

  说话把车一套,这就走呀。走出村口了,牛郎问:

  “咱朝哪走呀?”

  老牛说:“端端的朝南走吧。”

  这就一条大路正正的朝南走了。

  走了很久了。这天天黑,赶到个老山沟口,沟前有道透清透亮的活水。老牛跟牛郎说:

  “这里要水有水哩,要草有草哩,你把我放开吧。”又说,“那边有块大青石板,你坐了歇歇去吧!”

  老牛“咯漫漫、咯漫漫”咯漫漫,记音,原讲述者主要借以表达老牛一面吃草一面行走的节奏与音响。的吃上青草朝后沟走了。牛郎呢,在石上越坐越饿了,他说:

  “老牛啊,你水有咧,草有咧,不饿不炕炕,内蒙方言,干渴的意思。了,我说拿上些米吧,你不叫拿,我饿着啦!”

  他刚说完,老牛“一咯拐、一咯拐”一咯拐,记音,形容老牛走路的样子:笨重、缓慢。的驾后沟来了。说:

  “你饿了吧?山拐后有卖吃的,你吃去吧;吃了记我的账。”

  他走去一看,想吃什么也有哩,他就美美吃了一顿。吃过人家问他:

  “记上谁呀?”

  他说:“记上老牛。”

  他回来了不是!?老牛问他:

  “你吃好啦?”

  “哎,吃好啦。”

  老牛说:“明天七月七了,南天门开呀,王母娘娘的外孙女要来这里洗衣裳哩。你在这里打西往东数,看准末梢第七个,那就是织女。你将她晒的衣裳偷偷拿了,不要还给她;还衣裳的时候,你吼三声老牛,我就来啦。”

  牛郎一黑夜没睡觉,紧等着哩。他定神看,南天门“哗啦、哗啦”的开了,打里飞出来一群鸽子,白白的,飞到沟外这条河边就落下了,落下来一个个变成了活美女,都坐起在水边石上洗衣裳了。牛郎把末梢第七个女子看下,就趁空把她晒的衣裳偷来了。

  织女找他要衣裳哩:

  “你给俺的衣裳,给俺的衣裳!俺的衣裳你拿去怎着?”

  牛郎反正不给。

  那些女子洗的衣袋都晒干了,人家提溜上要回呀,一起说:

  “七妹子,你回不回?七妹子,快回吧!”

  织女说:“我的衣裳也没啦,还能回嘞?”

  六个女子都变成白鸽飞走了,快飞到南天门啦,又回转身来叫:

  “七妹子,快回呀!南天门要关啦,你快回呀!”

  这会从门里出来个红脸大汉,喊着:

  “南天门要关啦,要回来的快回!”

  织女说:“我不回去了,你关吧!”

  人家这就“哗啦、哗啦”的把门关上了。

  牛郎在青石板上坐着哩,织女也过来了,给他说:

  “我和你配夫妻呀,给我衣裳吧!”

  牛郎还是不给。

  织女说:“迎着这满天星星坐着怪凉的,咱们盖上个房吧!”

  牛郎说:“木头也不见一条,怎盖?就这样坐着吧!”

  “你别操心,快往边上坐坐,圪挤住眼!”

  织女从荷包里掏出个花手巾来,往开一铺,在上头轻轻吹了口气,眼前就出现了一间干净房子。她说:

  “你睁眼瞧瞧吧!”

  牛郎一看,喜得直拍手。他们这就进房里去住呀。

  说话这就有日子啦。他们养下个女子,已六岁了;又养下个小子,已三岁了。

  有一天,织女说:

  “孩子也大啦,你把那衣裳压在石板底下会沤烂的,快拿出来还我吧。”

  牛郎想:“可不是,孩子这样大了,也该还她啦。……”这就把衣裳取出还她了。

  这天半夜里,织女爬起来走了,把娃娃扔给男人啦。牛郎冷醒了,睁眼一看,满满一天星星;伸手一摸,凉石头上潮阴阴的,老婆没啦。小娃娃哭着要奶吃呢。他这才想起:“老牛交代我,给还衣裳的时候,要吼他三声,唉!我怎忘的?”

  定眼看,老牛来了,跟他说:

  “看,走啦不!我说过的话你不在意嘛!”

  “嗯,一时我倒把你忘啦!”

  老牛说:“现在你把我杀了吧。”

  “听你说的!你是我恩人,我舍得杀你嘞?”

  “哎,没说的,杀了吧!杀了你背上些柴禾,把我的骨头烧了,把我的皮披上,再编两个箩头,一头担女子,一头担小子,然后圪挤上眼,上南天门寻你老婆去。南天门有金狮把大门哩,它扑起来要吃你的时候,你就说:‘呔!你不敢,我是你七姑爷,这不是穿红兜兜的娃娃。’金狮就会卧下了。一进二门,银狮扑起来要吃你的时候,你就说:‘呔!你不敢,我是你七姑爷,这不是穿红兜兜的娃娃。’银狮也就卧下了。一进三门,鬼爷龇牙举起狼牙锤就要打你,你说:‘呔!你不敢,我是你七姑爷,这不是穿红兜兜的娃娃。’他也就不打了。这时候你外母娘外母娘,内蒙方言,即岳母。会出来迎接你。你进了他们家,会看到七个大闺女都在炕上坐着哩,你一下认不得哪是自己的老婆,你就放开娃娃,看小娃娃奔向哪个,吃哪个的奶,她就是你老婆。……”

  牛郎就像这样,披上牛皮,进了天门,认下自己的老婆了。

  他外母娘另找了一间小房,安顿他们夫妻俩住下了。

  住了一飨一飨,记音,即一段时间、一些时候。,外父见不得女婿;老汉要和女婿赌输赢,见高低。

  这日,织女和牛郎说:

  “明天我大和你赌输赢,他藏了叫你寻,当心寻吧!你先把全院都寻遍,末后再去南墙根底,你会看到有只臭虫钉在墙上,那就是他。”

  二天一早,老汉在院里叫了:

  “女婿,咱俩耍吧?”

  牛郎说:“你老啦,我年轻,咱俩还耍嘞?”

  “不怕!”老汉说,“我藏了你寻,寻见我免你浑身无罪,寻不见我就吃你。你先回吧。”

  老汉随即变了只臭虫,趴在南墙角下了。

  牛郎这就寻呀。满院院哪里也寻到了,哪里也没寻见;末后看到南墙根底有只臭虫,他上前捏住说:

  “老丈人,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我就一指头掐碎了!咦,好臭呀好臭!”

  老汉慌忙喊叫:

  “是我,是我,快不要掐了!哎哟,把我的两根猴辫辫也扯完啦。”

  牛郎问:“你不吃我了吧?”

  “不啦,你回去吧!”

  牛郎回去了。织女跟他说:

  “明天我大又和你藏谜谜呀。他会变个大红果子,藏到我妈衣柜里,你好好寻吧!”

  二天一早,老汉又来叫了:

  “女婿,咱们耍呀,我藏了你寻。”

  牛郎答应一声,这就开始寻呀。房前房后、草窟里……都寻遍了,都没寻见。末后来到外母娘房里,一揭柜盖,见红包袱上有个大红果子,他一把抓起说:

  “老丈人,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我一口吃了!好香呀好香!”

  老汉慌忙喊叫:“是我,是我,快放手吧!哎哟,又把我的胡子拔光啦!”

  牛郎问:“你不吃我了吧?”

  “咳,不啦,你快回吧!”

  牛郎回去了,织女跟他说:

  “明天我大叫你藏呀。”

  “嘿,我聘龃笕嘶鼓懿刈∴叮俊

  “不怕,我教你变。”

  二天早起,老汉又来叫了:

  “女婿,咱们耍吧,你藏了我寻。”

  “好吧。”牛郎说。

  牛郎蹲到地下一打滚,变了个扎花针,他老婆跳下炕来,伸手捡起,用它扎花去了。

  织女说:“大,你寻吧,他藏啦。”

  老汉绕来绕去,屋里屋外都寻遍了,哪里也没寻见。他回去跟老伴说:

  “我降不住人家:人家能找见我,我寻不见人家。”

  这边织女把扎花针往地下一甩,牛郎“腾”的声站起来了。

  织女跟牛郎说:

  “明个我大要和你跑崩子跑崩子,意即赛跑。,你跑,他断。”

  “他还能断上我喽?”

  “哎呀,可别大意,他比你跑得快嘞!你快去我大粮房里,那边有红籽籽,你挖上一升,要满满的;把那红筷子也拿上一把子;我头上有个金簪,你再把它拿上。明天跑开了,等我吼你:‘朝前划,朝前划!’你就拿簪子朝前一划,记住,可别往后划呀!……”

  二天一早,老汉又来叫了:

  “女婿,今个咱俩跑崩子,你跑,我断;断上我就吃你,断不上免你无罪。”

  牛郎答应一声,这就开始跑呀。女婿头前跑,他外父后头断;他媳妇和他外母娘引上娃娃也在后头断嘞。

  牛郎跑着跑着,扔一双筷子,扔两颗红籽;跑着跑着,扔一双筷子,扔两颗红籽。他外父在后头捡嘞不是?老汉就捡就跑,就跑就捡,还喊着:

  “看这女婿,临死啦还偷我的东西咧!”

  牛郎把红籽籽扔完了,筷子也扔完了。织女看着她大快揪住丈夫了,就急的在后头喊:

  “你快划!你快划!”

  外母娘也跟上直喊:

  “你快划!你快划!”

  牛郎稍一回头,见他外父紧紧的跟在背后,就慌忙取出金簪,顺手朝后一划;这一划呵,即刻现出一道天河,将他们夫妻隔开了。牛郎在天河这厢,他媳妇在天河那厢;那边老婆娃娃哭哩,他外母娘也哭哩;他自个站在河这边哭哩。

  他外母娘引上闺女和小娃回去了,他外父也回去了。牛郎就在河这边住下啦。从这以后,每到七月七那天,老婆汉子才能见面。

  一到七月七早上,地上的雀儿净飞走了,牛郎他外母娘将花鹊鹊毛、野鹊鹊毛、白灵子毛、胡燕燕毛……一个头上揪一撮撮,这就搭过河桥呀。

  每到七月七晚上,咱们操心看吧,天河上长长的搭上一道,那就是天牛郎会织女的桥嘛。这夜更深人静时候,谁要躲在葡萄架底下,还能听见他们说话呢。织女老抱怨她男人:

  “我安顿你往前划嘛,你偏往后划,天河把咱俩隔开啦不!”

  “嗨,”牛郎说,“我见你大快揪住我了,心里一慌,倒把你的话忘啦。”

  一年三百六十天,牛郎用的三百六十口锅,三百六十只碗,织女都帮他洗净垒在那里;还帮他把衣裳拆洗了,缝补好;到七月十六那天,织女就又难过着回到她妈那里去了。

  内蒙乌拉特前旗秦地女讲述

  孙剑冰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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