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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回归(1)

书籍名:《蚁居》    作者: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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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位也有铺位的好处,那就是便宜,而且不用天天担心被小偷光顾,还包水电费,这样的生活吸引着许多刚刚毕业正在奔波找工作的大学生,或者刚刚落脚北京的低收入群体。

  睡铺位的群居生活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在我生活最困窘的时候,我都没有带易可可去住这样的铺位。

  铺位的生活条件相对很艰苦,除了厕所、卫生间是和别人公用外,屋子里没有空调,没有电视,而且房子大多是80年代的,处处散发着刺鼻的霉味。一个小单间里散置着几张架子床,每个架子上的每个铺位都代表着上面生活着一个人,或一个小家庭中的一员,形形色色,各行各业。

  铺位也有铺位的好处,那就是便宜,而且不用天天担心被小偷光顾,还包水电费,这样的生活吸引着许多刚刚毕业正在奔波找工作的大学生,或者刚刚落脚北京的低收入群体。

  当然铺位也分三六九等,有些高级铺位专门是为那些月收入四五千的单身外地男女长期居住准备的,就像大学时期的宿舍。在这里不但有电视,空调,洗衣机,无线上网路由器,还有专人给洗衣服,像公寓一样打扫卫生做清洁。这样的铺位价格就比较高了,往往一个月要600元以上。床铺也可以短租,短租就会稍微贵一些,每天五十元左右,但是还是比住酒店划算,很多来北京短期求学,或者毕业前来北京找工作跑招聘会的人都会选择,算下来,也算是蚂蚁中具备一定素质的知识分子。

  我的收入水平一度徘徊在低谷,所以选择了住进工棚一样的铺位,这与我前几天还住在自己家里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

  我对着照片上的易可可说,可可,就先委屈你了,让你跟着我住这样的地方,说着,我用钉子把婚纱照片死死地钉在黑暗中的墙壁上。

  当我在用锤子敲打着钉子的时候,隔壁的房间传来河北腔男人的大声叫骂声,大白天砸什么砸,还叫不叫人睡觉啊,死人了吗。

  我当时正处在对易可可的愧疚中,所以提着锤子就出去了,我对隔壁的人大吼说,你喊什么喊!

  隔壁的那个男人看我手里提着的是锤子,就不再言语什么了,当时我脑子里冒出来的话就是,侮辱我可以,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易可可。

  我的一切做法都让自己觉得有点神经质,我不是不爱易可可了吗?我不是刻意不去找她吗?我不是已经忘记她了吗?我现在怎么又突然开始想着她,还差点为她去和别人拼命?

  我躺在铺位上,守望着属于自己的一块小天地,静静地发呆。

  周童童自从那次摔门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而Doris Wang在了解我的生活真相后,虽然没有在我面前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每次我的电话和短信,她都明显带有搪塞的调调,或者干脆不接,或者寥寥几句话应付了事。

  我知道,一直以来这都是个现实的社会,人有多善良就有多残忍。除了你的亲爹娘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外,无论是谁,你要是发大财了,或者当大官了,他们恨不得天天跟着你,给你当跟班,你要是搞砸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搞起来,他们或许连正眼看你一眼都不会,他们怕懒,怕传染。

  Doris Wang现在是碍于老同学的面子还对我有搪塞的份,如果连老同学这一层关系都没有的话,我估计她理都不会理我,这就是有钱和没钱的差距所在。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房子也没有了,我掏出了已经欠费的手机,把周童童、把Doris Wang、把任琼、把肖丽丹的电话通通放进了手机回收站,然后一键清空。

  删除了之后,我把电话往床上使劲一摔,大声地说,都滚,都滚,都通通滚到一边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发达的,如果我发达了,我就,我就……我的大声,我的举动震惊了其他铺位的几个陌生人,他们都在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有的甚至坐起身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还有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朋友,拿出了手机,好像想拨110,他大概以为我的精神病犯了。

  我的思想让我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人。

  骂完这些我还不解恨,我拿起手机想拨电话给周童童、给Doris Wang、给任琼,我要骂她们有眼无珠,骂她们没有良心,可是查了半天,谁的电话也没有找到,这时候才想起,哦,就在刚才,我已经把她们的电话通通删除了。

  在铺位的小床上躺着发了一会呆,我突然很想拨一个电话给易可可,哪怕就是易可可停机的电话,我还是想拨一个。

  走出铺位的房间后,我找到一个最近的公话亭,按下了易可可手机的那11位数字。

  这么长时间以来,任凭我怎么发誓,怎么抱怨,怎么去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都一直没有忘记易可可的手机号码,拨出去以后,我真的很希望有惊喜,可以听到易可可的声音,喂,你好,我是易可可。

  手机通了,电脑的提示音已经由当初的关机变成了停机,我想再过一段日子,这个号码可能就会变成空号吧,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掉,如同易可可这个人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一样被清了户。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奇怪想法,我从刚刚拿到的租金里面抽出了50块钱,去把易可可的手机号码给充了值,充值的时候,我没有别的想法,我没有指望这个手机可以拨通,更不指望这个手机会突然来电,我只是不想让这个号码从此消失,就只有这么一点想法而已。

  晚上,我蜷缩在这个窄小坚硬的铺位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手机响了,显示屏上是易可可那熟悉的11位数字,可是当我接听以后却不是易可可的声音,我很着急地说,我找易可可接电话,我要找易可可接电话,快点接电话啊。

  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说,易可可是谁啊?我是可可易啊,你是在找我吗?我都快嚷起来了,我说我找易可可,就是易可可。然后那边的人开始骂我,然后我就醒了,醒来后,发现手上死死地攥着那只已经欠费的手机,怪不得她说她不是易可可呢,我的手机都欠费了,欠费的手机怎么能拨出去,易可可又怎么能找到我呢。

  那段时间里,我总是会冒出一些很奇怪的想法,我有想去找易可可的冲动,我有好几次都想拨通她家的电话,问问易可可父母关于她的最新联系方式,可是又总鼓不起那个勇气。

  想想,就算我找到她又能如何呢?我现在已经变得一无所有了,我连我们一起几乎是不吃不喝节约钱买的房子都守不住,都会给租出去。找到她,我又能怎么办?也到隔壁女宿舍,给她租个铺位吗?找到她,她会不会原谅我,她能很坦然地接受我的道歉吗?她一定会说,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来找我,现在又来做什么,或者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另一半,有可能还当了孩子她妈。

  原来在一起的时候,易可可最希望我能活得像个男人,能有自己的事业,能给她安逸的日子,如今我做到了吗?没有,我比以前混得更加惨,比以前混得更加窝囊,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她想要的,这样的生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毁了原本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美好的回忆几乎快让我把肠子都悔青了。在铺位上躺了整整两天后,我去澡堂洗了一个澡,去理发店把原本留得很长的头发剪成了平头,去为手机充了值,去吃了一份带鸡腿的盒饭,最后换上了一套整洁的衣服。

  反省后的我,很清楚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到易可可,而是要让自己振作起来,以后的路还长着,我和易可可之间,我相信还会有藕断丝连的故事,一定会。

  而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赚钱,赚大把大把的钱,赚花不完的钱。

  有钱不一定能买到一切,但是有钱就可以去把我们的房子重新“赎”回来。

  2

  也不过才三五天的时间,我由社会待业小青年变成了开羊汤馆的小餐馆老板,浑身都觉得顺畅,似乎看见了前面的路,一片光明,似乎看见了易可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开始在北京城满城地找工作,我会买一大堆报纸回来翻阅,我会去好几个人才网留意适合自己的信息。我从通州跑到海淀,从海淀又转战到朝阳,转战到东城、西城、崇文和宣武。平时一些看不起眼,并不怎么适合的工作,我也会尝试着要去做做看。

  在接到赵青山给我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家乐福超市的人力资源部面试保安队长一职。

  赵青山在电话里对我说,马哥,你现在在哪里,有空吗,我有急事想和你商量商量看。

  我问他,什么急事啊,我正在家乐福应聘呢。

  赵青山说,还找什么工作啊,你就快点出来吧,肯定是好事,发财的事,相信兄弟中不?

  见到赵青山之后,赵青山很兴奋地对我说,马哥,我现在想开一家羊汤馆,想和你合计合计看,你有兴趣吗,我们一起合伙。

  我很不理解地看着赵青山问他,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啊?

  赵青山说,我前几天去山东玩了一圈,山东的羊肉汤可真是好喝,现在我还没喝够呢。回来后,找了好一圈,这老北京还真就没有一家正宗地道的羊汤馆,如果开一家,保准挣钱。

  我很自豪地对赵青山说,羊肉汤、小抓鸡、摊煎饼的确是山东的一大特色,不过在北京开,我心里也没底啊,再说了我也没有本钱啊,我现在都快穷死了。

  赵青山对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合伙开,最近我刚从老婆那里悄悄搞出来一笔钱,想投资做点事情,总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啊。怎么样?我出钱,你出力,你只管当老板就成了。还有羊肉的货源什么的,你山东那里熟人多,你主要负责,如何?

  听赵青山这样一说,我的心里一下暖和起来,眼里仿佛看见了一家红红火火的羊汤馆正在营业。为了保险起见,我告诉赵青山,不如就先在通州附近开一家试试,通州这边门面相对便宜,而且人流量不小,针对的都是大众人群,即使生意做不起来,最起码可以保证这附近工地的民工图便宜来喝,这样投资也不大,风险小,你看怎么样?

  赵青山满口称好,说,想法不错,一看就是做生意的料,我可算是找对人了。

  也不过才三五天的时间,我由社会待业小青年变成了开羊汤馆的小餐馆老板,浑身都觉得顺畅,似乎看见了前面的路,一片光明,似乎看见了易可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和赵青山忙碌着四处打听门面,网上翻,中介找,大街上到处盘算。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们竟然很顺利地在第三天就联系到了一家门面,虽然价格也不便宜,但是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刚刚合适。

  签合同,交押金,简单的小装修,店子就算正式盘下来了。

  为此,我特意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嘱咐父母给我物色一个羊汤师傅,父母不明白我是要做什么,于是,我很激动地对父亲说,你们的儿子现在可是小老板了,我在北京开了一家羊肉汤馆。

  父亲问我,那你的工作呢?

  他们不知道,我的工作早已经丢了很久了。父母唠唠叨叨地还问我,婚纱照怎么一直没有寄呢,家里人都还早盼着呢,还问我和易可可把事情都办完了吗。我说,办了,办了,照片已经在路上了,过几天就能收到。

  我在和赵青山一起把羊汤馆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抽时间专门回小区看了一次房子,那对“小两口”还比较爱惜这个家,把屋子里收拾得很利索。我还顺便拿了一些和易可可的照片准备寄回家。

  我此时此刻的心态很稳定,而且还认定了,易可可就是我未来的老婆,等某一天我有足够的理由,有足够的资金去把易可可找回来的时候,她想跑都跑不了了,管她结没结婚,结婚还能离婚呢,反正易可可是我的,我要找根羊尾巴把她拴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羊汤师傅已经坐着火车风风火火地进京了,满口的山东大土话听着就让人打心眼里舒服。

  我们的羊汤馆在鞭炮齐鸣声中热热闹闹开业了。

  虽然店子是赵青山出的钱,我在管理,但赵青山一般都不来,全是我一个人在打理。

  这样的一家特色羊汤馆表面上吸引了不少顾客的光临,但是由于口味的不同,很多人都是只来了第一次,绝不光顾第二次。我问了几个喝过的顾客,他们摇着头说,实惠是挺实惠,就是喝不习惯,膻气太重了,怎么就跟程一锅里的羊肉不是一个味啊。

  不过也有值得庆幸的地方,小店常常会坐满聚会的学生和民工,他们大都是山东老乡,对我这个小店就像发现了珍宝一样,隔三差五就会花上五块钱八块钱到我这里喝上一碗地道羊肉汤,吃上一个大烧饼,挺满足的样子,有的甚至从市区坐车过来喝汤。

  月底结算的时候,赵青山来了,他对我说,怎么样,马哥,这第一个月进账多少,有赢利吗,不亏咱们可就是赚了啊。

  我数着箱子里的钞票对赵青山叹着气说,没挣多少,看来还是咱们经营无方啊。赵青山对我说,别叹气啊,这才是第一个月开张,我看这形势,以后肯定有钱赚。

  我对赵青山说,你现在怎么对钱这么感兴趣啊,你不是有个有钱的老婆吗?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把眼光放在钱上,而是应该放在自己老婆身上。我这样说,其实是想提醒赵青山,提醒他的那个肖丽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是看紧一点的好,不要总想着赚钱赚钱。

  赵青山对我说,老婆都是王八蛋,我现在算是看清了,还是钱是好东西,等以后我有了钱,我非甩了那个死女人,让她天天跟我犯横。

  我问赵青山,你到底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自己的老婆啊?她可是将来你孩子的妈啊。

  赵青山叹着气对我说,哎,可别提了,我和肖丽丹三天两头吵架,肖丽丹天天嫌我没出息,说我整天就知道花钱。而且你是不知道,她父母一直护着她这个宝贝女儿,我是一点办法没有啊,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我问赵青山,那你开羊汤馆的事肖丽丹知道吗?

  赵青山说,肯定不知道啊,这钱是我悄悄转移出来的。他一再嘱咐我不要对别人声张,是他出钱开的,赵青山还说,自己要多挣点钱,然后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明白赵青山话中有话的意思,他是该留意一下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后路了,最初的幸福压根就没有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怎么会长久,怎么会稳固,怎么会幸福?

  3

  当回到自己的家,当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屋子,当我将易可可的照片再一次挂在床头,看着婚纱上微笑的她,我哭了。

  为了羊汤馆的生意,我在网吧加入了几个QQ“山东人在北京”的群,是为了向他们推广我的羊肉汤,以前不知道,加入群里以后才知道,原来很多在北京的山东人都喜欢喝羊肉汤,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正宗的羊汤馆。

  我告诉他们,老板是山东人,师傅也是山东人,羊肉也是用汽车从山东托运过来的,羊汤肯定是最正宗的。

  通过我的几次免费宣传,很多人都慕名而来,羊汤本身就正宗,加上我的好客和风趣,再用正宗的山东话一吆喝,拉到了不少回头客,我第一次在异乡感受到了山东话的魅力,感受到了乡音的亲切。

  我和赵青山的羊汤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每个月也有一笔不小的进账,按约定三五分账,每个月的收入是原来工资的2倍,除去还房贷,手上的活钱也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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